第三十六章臨時協(xié)議
    別看李德騫頭上有著“衛(wèi)國公”這么頂金光閃閃的大帽子,其實不過就是一尋常人耳,姑且不說其能耐遠(yuǎn)遜其父李靖,便是風(fēng)骨上也遠(yuǎn)不及乃父萬一,面對著李顯的軟硬兼施,李德騫絲毫沒有其父當(dāng)年當(dāng)面拒絕太宗李世民邀其參與玄武門之變的堅毅與勇決,被李顯唬得心驚膽顫之下,滿頭滿臉的汗水流淌得跟瀑布一般,整一個虎父犬子的最佳寫照。
    “殿、殿下,下官,啊,下官雖是三郎之父,卻、卻是不好代其做主,此事,唔,此事若是犬子愿意,下官、下官當(dāng)無異議。”
    李德騫已是完全亂了分寸,再一看李顯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心下更慌,極為失儀地抬起袖子抹了把臉,結(jié)結(jié)巴巴地述說著,毫無擔(dān)當(dāng)?shù)乇銓⑵で蛱呓o了自己的兒子。
    “好,能得衛(wèi)公成全,小王感激不盡,既如此,就請李司階前來一敘可好?”
    打鐵本來就需乘熱,李顯自不可能放過這么個一舉定乾坤的機(jī)會,李德騫話音一落,李顯立馬笑容滿面地接著擠兌道。
    “來人,去喚三郎前來。”
    事已至此,李德騫縱使再不情愿,也沒了選擇的余地,只能是萬般無奈地吩咐下人去請李伯瑤前來敘話。
    “末將參見殿下,見過父親?!?br/>
    李伯瑤實是不愿在李顯跟前露面,先前接旨時是不得不出迎,可接旨一畢,他立馬就悄悄地閃了人,躲著不肯跟李顯碰面,奈何自家老父頂不住李顯的壓力,他縱使不愿,也就只能隨前來傳喚的下人進(jìn)了廳堂,入眼一見李顯正笑咪咪地高坐上首,李伯瑤眉頭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皺,可也不敢在李顯面前有失儀的表面,只能是疾步搶上前去,恭敬萬分地行禮問安不迭。
    “李將軍不必客氣,小王冒昧打攪了,海涵則個?!?br/>
    對于李伯瑤這個衛(wèi)公傳人,李顯還是很看重的,自不可能在其面前拿親王的架子,這便極為隨和地虛抬了下手,示意李伯瑤免禮。
    “謝殿下?!?br/>
    李伯瑤雖已知曉自個兒被傳喚來的目的何在,可卻不想自己主動開那個口,謝了一聲之后,便走到李德騫身后站定,一派目不斜視之狀。
    “衛(wèi)公,先前所議可算數(shù)否?”
    李伯瑤不開口,李德騫自然也不想多事,大廳里立馬便靜了下來,然則李顯卻顯然不打算讓沉默進(jìn)行到底,這便笑呵呵地對著李德騫一拱手,將話題敞開了來說。
    “當(dāng)然,當(dāng)然?!崩畹买q的氣勢早已被奪,自無抗拒李顯之心,此際見李顯發(fā)了話,自無法再保持沉默,忙不迭地陪了個笑臉,而后扭頭看了自家兒子一眼,頗為無奈地說道:“三郎,周王殿下有意隨爾習(xí)武,汝之意如何?”
    如何?那還用問,當(dāng)然是不愿了的,只不過事已至此,直接拒絕李顯顯然是不成的,這一條李伯瑤早在來前便已是心中有數(shù)了的,也早有了應(yīng)對之道,此際見自家老父問起,李伯瑤不慌不忙地上前一步,先是對著自家父親點了點頭,而后轉(zhuǎn)向李顯,一躬身,抱拳行禮道:“能蒙殿下見重,實末將之幸也,只是在下乃微末之將,才疏學(xué)淺,若是誤了殿下前程,怕是不好?!?br/>
    “李將軍過謙了,小王其實所求不多,唯強(qiáng)身健體耳,李將軍若肯授業(yè),小王自當(dāng)勤勉,必不墜了李將軍之名?!崩铒@自不可能被李伯瑤這等自謙之言所動搖,抬手示意李伯瑤免禮之余,笑呵呵地回答了一句道。
    “授業(yè)之說末將實不敢當(dāng),且先祖有言:武授有緣人。末將不敢一日或忘,今,殿下既是欲習(xí)先祖武略,尚需實證緣分方可。”李伯瑤木無表情地站直了身子,語氣堅決地拋出了個先決條件。
    嗯?有緣?嘿,好主意!這小李可比老李狡猾多了,不愧是衛(wèi)公傳人!李顯乃靈醒之輩,閱歷豐富得嚇人,只一聽,便已看穿了李伯瑤打算施展的退兵之策,說穿了也簡單,緣份那玩意兒本就虛得很,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那話可不都是李伯瑤說了算了的,真要是順著李伯瑤的意思,那李顯拜師的打算百分百要落到空處。
    “哦?哈哈哈”李伯瑤話音剛落,李顯立馬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李伯瑤父子倆皆看傻了眼,愣是想不明白李顯為何大笑如此。
    “殿下為何如此,末將所言可是有乖謬之處么?”
    這一見李顯笑起來便沒個完了,李伯瑤不禁有些子動氣了,雖不敢出言呵斥,可問話的語氣里卻隱隱帶了絲怒意。
    “非也,非也,呵呵,小王一時失態(tài),將軍莫怪,莫怪?!崩铒@收住了笑聲,搖了搖頭道:“李將軍誤會了,小王非是要習(xí)令祖之武略,唯思健體耳,李將軍只消教授本王些刀馬上的本事即可,這該不違反將軍之祖訓(xùn)罷?”
    “此言當(dāng)真?”
    李伯瑤倒是沒想到李顯會如此說法,一時間有些子轉(zhuǎn)不過彎來,話便脫口而出了,只不過方才一說完,他便隱隱有些后悔了,可惜為時已晚,也就只能祈禱李顯不要順竿子往上爬了。
    “當(dāng)然,小王向無虛言,李將軍若是不信,小王可對天盟誓!”
    李顯是啥人,那可是精明得石頭里都能榨出油來的人物,很顯然,李伯瑤的祈禱沒能起到作用,他的話音才剛一落,李顯立馬賭咒一般地舉起了右手,慷慨激昂地說了一番。
    “殿下無須如此。末將信便是了?!?br/>
    眼瞅著祈禱無效,李伯瑤雖無奈,卻也只能接口應(yīng)答了一句。
    “好,那就一言為定了,小王當(dāng)稟明父皇,擇吉日再來貴府上拜師,今日多有打攪,告辭了。”這一見李伯瑤已被逼住,李顯自是打算見好就收,丟下句交待便打算走人,以免夜長夢多。
    “殿下且慢?!?br/>
    真要是李顯就這么回稟了高宗,那拜師之舉可就再也無挽回的余地,甭管李顯究竟有沒有從他李伯瑤處學(xué)到東西,那頂“師傅”的帽子可就得牢牢地扣在李伯瑤的頭上,想擺脫都沒了可能,這一見李顯說走便要走,李伯瑤可就有些急了,不管不顧地喝了一聲,攔住了李顯的去路。
    “哦?李將軍可還有旁的交待么,小王恭聽便是了?!?br/>
    李顯是得了便宜立馬賣乖,也不管李伯瑤應(yīng)承了沒,只管擺出一副尊師重道的小樣子,直看得李伯瑤氣不打一處來,偏生還發(fā)作不得,臉立馬便有些子發(fā)起了苦來。
    “末將不敢言交待,只是末將有些話還是說在前頭的好,若有得罪處,忘殿下海涵?!崩畈幃吘故切l(wèi)公傳人,不說心思敏銳,便是風(fēng)骨上也頗有其祖之風(fēng),面對著李顯的低姿態(tài),李伯瑤并未為之所動,不亢不卑地行了個禮道。
    “李將軍請講,但有所命,小王自當(dāng)盡力便是了?!?br/>
    這一見李伯瑤一派胸有成竹的樣子,李顯心里頭不免也有些子犯起了叨咕,不過卻也不是太在意,這便微笑地拱了拱手道。
    “好叫殿下得知,末將之武道與旁人頗有不同之處,個中苦楚甚多,習(xí)練之際,幾同折磨,若是殿下能熬得住,末將自當(dāng)盡力教導(dǎo),若是殿下不能持之以恒,請恕末將不敢教授。”李伯瑤拱手還了個禮,一派為李顯著想狀地款款而言道。
    吃苦?這可是個要命的問題!李顯活了三世,苦倒是沒少吃,不過那基本上都是精神上的折磨,還真沒怎么吃過肉體上的苦頭,月初那會兒南校場跑圈之舉已屬于從沒有過的人品大爆發(fā)了,真要是再來上這么一遭,李顯還真不知有沒那個勇氣,此時一聽李伯瑤如此說法,不由地便犯起了叨咕,問題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李顯顯然已沒了退路,畢竟如今拜師習(xí)武的詔書都已公告了天下,總不能就這么不了了之罷,真要是如此,那李顯別說借習(xí)武之名來避嫌了,首先就得貽笑天下罷,那后果可不是李顯所情愿看到的。
    “李將軍放心,小王自當(dāng)遵將軍之吩咐行事,斷無懈怠?!奔热粵]有了退路,李顯也就只能是耿著脖子強(qiáng)撐到底了。
    “殿下此言末將牢記矣,倘若殿下真能如此,末將自不敢藏私,至于拜師一事姑且等殿下試過之后再定罷,”李顯的反應(yīng)雖快,神情也掩飾得極好,可李伯瑤還是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李顯眼神中那一閃而過的猶豫,心中大安,這便緊趕著下了個斷言。
    “也好,那就這么說定了,后日起,每隔三日,小王皆當(dāng)前來候教?!崩畈幯灾欣?,李顯自是不好再出言辯駁,這便暗自咬了咬牙,一口應(yīng)承了下來。
    “不敢,還是末將親至殿下府中好了?!崩畈幙刹幌肜铒@三天兩頭地往自個兒府上跑,萬一要是李顯真能持續(xù)上三、兩月的,哪怕其后李顯不玩了,他李伯瑤只怕依舊擺脫不了那頂該死的“師傅”名份,至少在旁人眼中是如此,正可謂是黃泥巴丟身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好,那就一言為定了,小王這就進(jìn)宮先稟明了父皇再行計議,告辭了!”盡管被李伯瑤猜破了自己的用心,李顯卻一點都不以為忤,哈哈一笑,拱手為禮地說了一句,而后笑瞇瞇地由李家父子陪著出了衛(wèi)國公府,自回宮去不提。
    “三郎,你怎地能應(yīng)承去了周王府,唉,這,這”
    李顯倒是高高興興地走了,可李德騫卻是苦惱得臉都皺成了一團(tuán),一待李顯的車駕離去,連府門都不及進(jìn),就在門外跺著腳埋怨起了李伯瑤來。
    “父親莫急,孩兒自有分寸,此子雖聰明過人,卻未必便能吃得下苦,一時或許能持,久后必有懈怠,真到那時,孩兒自有脫身良策?!?br/>
    此事之所以會發(fā)生,究根結(jié)底是因李德騫自己頂不住李顯的銳利詞鋒之故,跟李伯瑤的關(guān)系其實真大不到哪去,然則面對著老父的埋怨,李伯瑤又怎敢說出甚不是的話來,也只能是溫言安撫道。
    “唉,罷了,罷了,隨爾折騰去罷!”
    李德騫本就不是甚智者,面對著此等結(jié)果,盡自心中憂慮萬分,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是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面色愁苦地轉(zhuǎn)身進(jìn)了府門,行走間背影比往日佝僂了不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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