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說到了沉重的地方，秦愛國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重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走回來坐下，好半天才再次開口接著說道：
    “后來，發(fā)生了楊名遠(yuǎn)自殘雙目的事情，我和你外公這才知道你媽媽和楊名遠(yuǎn)不僅沒有分手，感情反而已經(jīng)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你外公一怒之下就把你媽媽鎖在了樓上的房間里……”
    說到這里，秦愛國長長的嘆了一口大氣。
    楊燈緊張的指甲都陷進(jìn)了唐豆的手背里，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已經(jīng)猜到后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秦愛國又是嘆了一口氣，嘴角抽搐了兩下，垂著頭盯著茶杯低聲說道：“那時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你媽媽從二樓跳下造成股骨和腿骨粉碎性骨折。而你媽媽跳下來的時候是在午夜，她竟然一聲也沒吭，還向門口方向爬出了十幾米，后來堅持不住昏了過去，就這樣在冰天雪地里趴了一夜。我想你媽媽當(dāng)時應(yīng)該是想要到醫(yī)院去探望楊名遠(yuǎn)。到第二天有人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幾乎已經(jīng)凍僵了，你外公急忙把她送到了醫(yī)院。”
    楊燈小手抓得更緊，潔白的牙齒咬住了下唇，努力的控制著自己不驚呼出聲，可是腦子里卻總是一幅血淋漓的畫面，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拖著長長血痕在雪地里爬向那扇禁錮著她的大門。
    唐豆舒展開手臂緊緊的擁住了楊燈，他現(xiàn)在能給她的只有一個擁抱和一個肩膀。
    秦愛國呼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當(dāng)時我正在部隊組織冬訓(xùn)，拖了兩天才趕回家，我回家的時候看到雪地上依舊殘留著你媽媽向門口爬時流下的血跡。我很后悔，后悔當(dāng)初……哎，小杰在醫(yī)院里受到了最好的治療，可是受當(dāng)時醫(yī)療條件的限制，醫(yī)院最權(quán)威的專家?guī)托〗茏龅氖中g(shù)，可是最終也只是保住了她的雙腿，但是，她卻無法再站起來了。”
    秦愛國抬起了頭，望著楊燈，眼中閃著淚光低聲說道：“如果當(dāng)時我和你外公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局，必定不會阻撓你爸爸和小杰在一起。”
    楊燈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哇的一聲扎在唐豆懷里，雙肩不停的抖動著，淚水浸濕了唐豆胸前的衣衫。
    唐豆緊緊抱著楊燈，不斷拍打著她的后背，低聲勸慰著，可是他自己也知道，他的勸慰是多么的蒼白無力。
    秦愛國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把茶幾上的紙巾推向楊燈，自己也抽出了兩張抹了一下眼角。
    差不多過了一盞熱茶的時間，楊燈才停止抽泣，兩眼通紅的望著秦愛國問道：“你告訴我，我爸爸為什么會自殘雙眼？”
    秦愛國搖了搖頭：“這件事兒我不清楚，我只聽說楊名遠(yuǎn)是因為看走眼一件古玩，這才自殘雙眼的。”
    就因為看走眼一件古玩就自殘雙眼？唐豆和楊燈對秦愛國的解釋根本就不能相信。
    楊一眼的性格再倔強(qiáng)，也應(yīng)該不會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吧？
    又追問了一下，秦愛國對這件事兒還真的是不清楚，楊燈也只能作罷。
    但是，放下這件事兒，并不代表楊燈就會就此放下追究其他的事情，她盯著秦愛國問道：“當(dāng)時我爸爸的眼睛已經(jīng)瞎了，我媽媽也癱瘓了，你能告訴我他們兩個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么？難道說你們就此就同意了他們兩個人在一起？那為什么我媽媽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你們？你們也從來沒有跟我們聯(lián)系過？”
    秦愛國的嘴角又抽搐了起來，看來，這又是一個血淋淋的傷疤。
    過了好長時間，秦愛國才像是痛下決心一般，望著楊燈說道：“這件事情是我的責(zé)任，小杰出院以后以絕食的方式來對抗你外公，是我給你外公出的主意，用斷絕父女關(guān)系來威脅小杰，結(jié)果……”
    楊燈呼了一口大氣，冷笑道：“結(jié)果我媽媽就和你們這高高在上的家庭斷絕了一切關(guān)系，然后就和我爸爸一起離開了京城，返回了老家。對不對？”
    面對楊燈的責(zé)問，秦愛國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默認(rèn)了。
    唐豆輕輕的搖了搖頭，他知道，秦愛國沒有說實話，他是不想讓楊燈記恨上已經(jīng)快要告別人世的秦彥培，這才把過錯攬到了自己身上。
    斷絕父女關(guān)系這種話怎么可能從當(dāng)哥哥的嘴里說出來？
    楊燈站起了身，抹去眼角殘留的眼淚，望著秦愛國說道：“我想你該說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了，那么我們回去了。”
    秦愛國眉梢跳動了一下，也站起了身，顯得很疲憊，他盯著楊燈問道：“你回去之后能不能幫我勸勸你媽媽？畢竟最后再見她一面已經(jīng)是你外公最后的一點心愿了。”
    楊燈望著秦愛國說道：“這件事情我恐怕幫不上你，我媽媽如果決定要回去看看他，我想我爸爸絕不會阻攔。但是，如果我媽媽不想回去的話，我想誰說也沒有用。”
    秦愛國沉默了，他知道楊燈并沒有敷衍他，秦杰的性格他最清楚不過，不然的話當(dāng)年也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他希望楊燈能夠幫忙勸說，也只是抱了一線希望而已，他知道最終還是要看秦杰自己的決定。
    秦愛國嘆了一口氣，望著楊燈問道：“楊燈，你就不能叫我一聲舅舅么？”
    楊燈沉默了一會兒，望著秦愛國說道：“本來在十九年前我就應(yīng)該叫你舅舅的，可是現(xiàn)在，我必須要經(jīng)過我爸媽的同意。”
    其實楊燈還想說你們秦家已經(jīng)和我們楊家斷絕了一切關(guān)系，已經(jīng)是互不相干的兩家人，但是她看到秦愛國那整齊黝黑的小平頭根部透露出的一絲雪白之后，終于還是將這句話咽了回去。
    兩家的關(guān)系是否能夠修復(fù)，那要看楊一眼和秦杰的決定。
    秦愛國盯了楊燈半晌，幽幽嘆了口氣，沉聲說道：“我明白了，你真像年輕時的小杰。”
    秦愛國沖著唐豆伸出了手，盯著唐豆的雙眼說道：“你很不錯，有機(jī)會來京城的話，你可以打我電話。”
    唐豆笑了笑跟秦愛國握了手，說了聲謝謝。
    二炮部隊司令員的私人電話不是哪個人都能隨便打的，唐豆知道，秦愛國這是用這種方式曲折的向楊家一家人表示善意。
    告別秦愛國出來，守候在門口的小章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個信封遞向唐豆，低聲說道：“這是首長從醫(yī)院回來之后臨時寫的，請你幫忙帶回去，謝謝。”
    唐豆看了一眼信封上寫著的小杰兩個字，默默的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那個信封，沉甸甸的，恐怕要有好幾頁紙。
    恐怕秦愛國來的時候也沒料到秦杰竟然會拒絕見他吧，這才以書信的方式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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