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來給我扎個(gè)耳洞。”姬無鏡偏過頭，捏了一下左耳。
    顧見驪搖頭。
    “不扎不進(jìn)宮。”
    顧見驪看了看手里的針, 說出理由：“姑娘家的耳洞都是在很小的時(shí)候扎, 那時(shí)候耳垂薄, 現(xiàn)在耳垂長(zhǎng)厚了，再扎會(huì)疼的。”
    原來不是因?yàn)椴怀审w統(tǒng)。
    姬無鏡笑著重復(fù)：“不扎不進(jìn)宮。”
    顧見驪擰了眉, 軟著聲音再勸：“不僅是因?yàn)樘垩健，F(xiàn)在天冷傷口會(huì)凍傷的, 發(fā)炎了可怎么好？”
    顧見驪還有個(gè)顧慮沒好意思說出來。她見多了姬無鏡咳血，總覺得他體內(nèi)血不多了，最好還是少流點(diǎn)血……
    姬無鏡冷著臉，略陰翳地看著她。
    “等天暖了我再給你扎好不好？”顧見驪妥協(xié)。
    “不好。”
    顧見驪愁得鼓起雪白柔軟的兩腮。
    姬無鏡瞧著她犯愁的樣子可愛，故意逗她：“你要是不給我扎，我可給你扎了。”
    “我已經(jīng)有耳洞了！”顧見驪忙說。
    “沒事兒啊, 再在上面扎上七個(gè)八個(gè)。來來來, 把針給我。”
    顧見驪急忙把捏著針的手背在身后，向后退了一步，提防地望著姬無鏡，小聲抱怨：“你這人怎么這樣……”
    雖然她扎耳洞的時(shí)候年紀(jì)很小, 可也記得那個(gè)疼，也記得睡醒一覺來，粘到枕上的血跡。
    姬無鏡做恍然狀，笑：“你該不會(huì)是不敢下針吧？”
    “才沒有……”顧見驪說，“好，我給你扎就是了。我沒給人扎過，扎壞了可不能賴我……”
    “就賴。”姬無鏡嬉皮笑臉。
    顧見驪不理他, 轉(zhuǎn)身去了廚房，在糧袋中挑了兩粒黃豆。回來后，她湊到姬無鏡面前，將兩粒黃豆放在姬無鏡耳垂一前一后，手指反復(fù)磨著。
    “這是做什么？”姬無鏡從銅鏡望著顧見驪彎下的纖腰。
    “多磨一會(huì)兒可以將耳垂磨得薄一點(diǎn)，等下刺穿的時(shí)候減緩點(diǎn)疼。”顧見驪頓了一下，“我記得小時(shí)候聽嬤嬤這樣說過。”
    減緩疼痛？姬無鏡嗤之以鼻。他剛想讓顧見驪不要這么麻煩直接下針，望著銅鏡中顧見驪裊娜的腰臀，沒說。
    嗯，好看。
    他以前竟然打過，簡(jiǎn)直……暴殄天物。就像鮮艷可口的桃子，是吃的，不是打的。
    顧見驪彎腰站在姬無鏡面前，磨著他的耳垂很久。其實(shí)她有點(diǎn)怕，畢竟沒做過這個(gè)，心里沒譜。她想多磨一會(huì)兒，磨得薄一點(diǎn)再薄一點(diǎn)，也是給自己個(gè)準(zhǔn)備的時(shí)間。
    可姬無鏡的耳垂本來就薄。
    看著姬無鏡的耳垂被磨紅，顧見驪終于訕訕收了手。
    她悄悄吸了口氣，將針放在蠟燭上反反復(fù)復(fù)烤著。她回憶著小時(shí)候聽嬤嬤說過，下針刺穿的時(shí)候一定要快準(zhǔn)狠，以最快的速度一下子穿過去，這樣才不會(huì)那么疼。
    顧見驪心里砰砰砰，竟比小時(shí)候自己被扎耳洞還要害怕。
    “再烤針要彎了。”姬無鏡說。
    顧見驪“哦”了一聲，挪到姬無鏡面前，硬著頭皮彎腰湊過去。她使勁兒捏著針，隔了好遠(yuǎn)用力刺過去，可是當(dāng)就要碰到姬無鏡耳垂時(shí)，又堪堪收了力度。
    幾次反復(fù)。
    最近的一次碰到了姬無鏡的耳垂，也只是碰到了而已。
    她下不去手……
    “你彎腰站了這么久，累不累？”姬無鏡懶懶散散問。
    “是有點(diǎn)累，要不然下次……”
    姬無鏡直接將手搭在顧見驪后腰，用力往懷里一帶，讓她坐在他腿上。他笑著拍了拍顧見驪的后背，哄：“別怕別怕，緩一口氣再來。”
    “沒怕的……”顧見驪捏著針又繼續(xù)比量著。
    姬無鏡原本就猜到了她會(huì)這樣，也正是想看她犯難的樣子，才讓她來下針，可沒想到她比他想的還要膽子小。
    姬無鏡的耐心逐漸沒了。
    在顧見驪又一次捏著針比量的時(shí)候，姬無鏡握住她的手送她一程。
    顧見驪清晰聽見銀針穿透皮肉的聲音。她的心尖尖兒跟著猛地顫了一下。
    “然后呢？”姬無鏡問。
    “啊？”顧見驪呆呆望著他。
    姬無鏡問：“我耳朵上一直這樣掛著根針？”
    “不是。”顧見驪歪著頭，將她耳朵上的耳釘解下來。她小心翼翼地將姬無鏡耳垂上的針拔_出，然后將自己的耳釘穿過去。
    耳釘很簡(jiǎn)單，只是一個(gè)小小的圓點(diǎn)，圓點(diǎn)也不比小銀棍粗出多少來。顧見驪沒什么首飾，只是偶爾戴戴這個(gè)，防止耳洞長(zhǎng)上。
    顧見驪松了口氣，她收回手，一滴血珠滴落，落在她的指腹。
    姬無鏡看了一眼，將她的食指含入口中，舔去那滴血。濕軟的舌舔過指腹，顧見驪怔怔想——他也知道自己體內(nèi)血少，流出一滴還要舔回去。
    “瀾瀾！”姬星漏找姬星瀾，他蹦蹦跳跳進(jìn)了屋，看見顧見驪坐在姬無鏡腿上，姬無鏡咬著顧見驪的手指頭，他嚇了一跳，轉(zhuǎn)身就跑。
    顧見驪頓覺尷尬不已，縮回手起身，慌聲說：“也不知道星瀾去哪兒了，我去看看。”
    說著，匆匆往外走。
    院子里，姬星漏沖她扮了個(gè)鬼臉，笑話：“羞羞羞！”
    顧見驪還沒說話呢，姬星漏扭頭跑了。
    顧見驪望著姬星漏跑遠(yuǎn)的背影，無奈地笑了。
    姬無鏡又在這兒住了兩日，廣平伯府就來了人請(qǐng)他回去。
    正月里講究多，廣平伯府用的借口是正月里不宜在岳丈家久住。
    實(shí)際上，廣平伯府仍是不希望和顧敬元牽扯太多。
    “這就走？”顧敬元大聲問。到底是領(lǐng)兵多年的，一張嘴，聲如洪雷，像吵架似的。
    顧見驪點(diǎn)頭，說：“女兒知道父親心里不痛快，可是女兒已經(jīng)決定了。”
    顧敬元背轉(zhuǎn)過身，不看她。
    顧見驪望著父親的背影許久，目光黯然下去。她知道自己這個(gè)時(shí)候選擇回去無疑是讓父親難堪，打了父親的臉。她明白父親疼她才會(huì)依著她。可即使依了她，父親心里還是不舒坦的。
    她狠狠心，跪下磕了三個(gè)頭。
    “父親，女兒先走了。”
    馬車轆轆而行，顧見驪垂著眉眼，沒什么精神地靠在車壁。
    “阿姊——”顧川在后面喊。
    顧見驪立刻讓車夫停下來，她掀開車窗前的垂簾，探出頭去。
    “怎么追來了？”顧見驪問。
    “父親讓我把這個(gè)給你！”顧川氣喘吁吁，把一個(gè)盒子遞給了顧見驪。
    “我還要去大姊那里。”顧川不太善意地看了一眼車?yán)铮鞍㈡⒛阌惺裁词虑橐覀冋f！”
    “好，阿姊知道。”顧見驪溫柔地揉了揉顧川的頭，“去吧，姐姐好惦著你了。”
    看著顧川離開，顧見驪才將垂簾放下，打開盒子。
    一支精致的雙蝶流蘇步搖躺在檀木盒中。
    顧見驪一怔，小心翼翼地將它拿起。
    忽就紅了眼睛。
    這是當(dāng)初她為了給父親買藥當(dāng)?shù)舻哪侵Р綋u，也是母親留給她的最后一件遺物。
    步搖緊緊握在手中，顧見驪慢慢彎起眼睛笑起來，她這才真真實(shí)實(shí)感覺到那些失去的東西真的可能一件一件再回來。
    “你怎么哭了？”姬星瀾問。她眨巴著眼睛，眼巴巴地望著顧見驪。
    顧見驪愣了一下，忙笑起，說：“沒哭呢。”
    姬星漏坐在馬車?yán)锏拈L(zhǎng)凳上十分不安穩(wěn)，他嫌棄又顛又咯。
    “哼。”他翻了個(gè)白眼，“哭就哭了唄，撒什么慌啊。我知道你也是因?yàn)轭嵉秒y受，又怪我和妹妹在這里礙事！”
    顧見驪驚奇問：“我怎么能嫌你們倆礙事？你們倆礙什么事兒呀？”
    “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姬星漏瞪大了眼睛，“要是我和妹妹不在車上，你就跑到父親腿上坐著哩。哼，誰不知道被人抱著舒服。”
    顧見驪飛快看了姬無鏡一眼，收回視線瞪著姬星漏：“不許胡說！”
    “哦——”姬星瀾恍然大悟。“我和哥哥閉上眼睛不看，你不要不好意思呀，你別哭啦！”
    她爬起來，雙手捂住姬星漏的眼睛，自己也把眼睛緊緊閉著。她奶聲奶氣地說：“我們不看啦，你別害羞啦，別哭啦，抱抱吧！”
    顧見驪哭笑不得。
    她剛欠身，想要將可愛的姬星瀾抱過來，姬無鏡的手卻先一步攬?jiān)谒睦w腰，用力一帶，就將她帶進(jìn)懷里。
    顧見驪驚了，睜大眼睛望著姬無鏡，示意了一下兩個(gè)孩子還在一旁，低聲問：“你干什么呀？”
    姬無鏡一本正經(jīng)地說：“他們兩個(gè)已經(jīng)把眼睛閉上了，你別害羞啦，別哭啦，抱抱吧。”
    “嗯嗯！”姬星瀾在一旁附和。
    顧見驪一窒，竟是更加哭笑不得。兩個(gè)孩子四歲，姬無鏡怎么看上去還不到四歲了！
    對(duì)著姬無鏡一本正經(jīng)的臉，顧見驪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肩，低聲說：“不要鬧了！”
    姬無鏡沒看她，低下頭拿過顧見驪手中的那支雙蝶流蘇步搖，說：“挺好看的。”
    先是穿了她的衣裳，又用了她的耳釘，該不會(huì)是想梳婦人髻，連她的步搖都要搶去。顧見驪大驚失色，一下子搶了過來，將雙蝶流蘇步搖背在身后，警惕地瞧著姬無鏡，一臉的堤防。她聲音小小，有點(diǎn)心虛：“你要是想戴首飾，我給你買點(diǎn)別的……”
    姬無鏡深看了她一眼，翻臉把她從腿上推開，托腮閉目，不理她了。
    顧見驪倒是松了口氣，把雙蝶流蘇步搖仔細(xì)收好，然后開開心心地和姬星瀾說話。
    再回廣平伯府，顧見驪的心境竟與先前不同。大抵是因?yàn)楦赣H已經(jīng)醒來，她對(duì)姬無鏡亦有了些了解。
    回來之后，顧見驪剛將東西收拾好，葉云月就過來了。
    顧見驪想了一下，才想起來葉云月是誰。
    葉云月身后跟著個(gè)丫鬟，丫鬟抱著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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