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億……失控，這兩個詞匯，其實不那么容易聯(lián)系在一起的。
    龍七一時啞然，不知道后面該怎么接了。
    直播間里的反應(yīng)也零零碎碎，大部分人還在消化，只有“一百億”之類的字眼兒，連疊回聲般飄過。
    相比之下，幾位權(quán)威人士的態(tài)度，表現(xiàn)得更快捷：
    耿耿：“現(xiàn)在的年輕人，那叫一個大言不慚！”
    血妖：“坐井觀天。”
    耿耿：“……說誰呢？”
    血妖：“真意外，有自知之明嗯哼？”
    耿耿：“你等著！”
    鐵血：“并不是救世主，是野心家。”
    血妖：“呦嗬，總會這么快要定性啊？說一百億就野心了？”
    鐵血：“他明擺著要把‘覺醒者’、‘建筑師’、‘超凡種’的三階分類，做新的解讀判定。”
    耿耿：“干嘛？”
    銹蝕者：“偶爾也要贊同一下。內(nèi)修、熔爐……還有革新，這種基本修行次第的思考，可不是天賦能帶來的。”
    血妖：“想太多，話說你們彈幕擋視線了。”
    血妖倒也不是胡亂說的，因為這個時候，由龍七那根頭發(fā)形成的“臟人皮膚”，已經(jīng)裹著煙氣，基本成形。
    與龍七相似的身形，靜默站立在一側(cè)，好像是龍七活過來模糊的影子，也是很吸人眼球的。
    但這時候，龍七反倒不怎么關(guān)心這個了。
    他是能看到直播間畫面的，覺得挺奇怪，好像幾位超凡種，對“一百億”這個數(shù)字并不是那么熱衷。
    要知道，這基本上就代表了全球人類。
    羅南在這上面的意思，是比較明確的。
    難道不應(yīng)該來一個充分討論嗎？
    這是漠視，還是說，別有緣由？
    龍七更想知道一件事，他也問出了口：“不管是十億人，還是一百億，所謂的‘失控’究竟是指什么？像畸變時代剛到來時那樣？”
    未盡之意是：總不會比那個更糟糕了吧？
    “誰知道呢？”
    其實羅南一直都沒有拿出特別激昂的態(tài)度，始終柔聲細語，也從不掩飾現(xiàn)階段的缺漏與問題：
    “百億人的生命汪洋，我總不能現(xiàn)在下定論，說它多少年后，會發(fā)出怎樣的臭味，變成什么樣的顏色，有多少會死，多少能活……多少還能像人一樣地活？”
    “……”龍七看羅南的眼神，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后面又詞窮了。
    這回反倒是羅南主動招呼他：
    “龍七先生。”
    “呃，啊？”
    “說起來，你的能力覺醒，很不錯。”
    突如其來的好評，讓龍七越發(fā)不自在：“哪里，和您相比，貽笑大方。”
    羅南笑著搖搖頭，視線投向正靜默“站立”的“龍七版臟人皮膚”，伸手虛點，仿佛星座示意圖般的點線結(jié)構(gòu)，在上面鋪開：
    “覺醒之前，龍七先生你應(yīng)該接受過一定程度的正規(guī)修行訓(xùn)練，是有意識地去促成覺醒吧？”
    “我生活的衛(wèi)星城，武風(fēng)還是很盛的……這都能看出來？”
    “如此高度秩序的規(guī)則結(jié)構(gòu)，追溯上去并不困難，多切分幾輪的事兒。”
    “切分儀嗎？沒看到啊。”
    龍七不自覺被帶歪了，又想起羅南在蒂城海灘上，讓整個深藍體系綁定的從業(yè)者和投資人都瑟瑟發(fā)抖的展示。
    羅南簡單
    回應(yīng)：“因為有更好的替代工具。”
    控制力提升后，磁光云母的“操縱線”，確實要比切分儀更好用，畢竟這玩意兒就是當初天淵帝國幻想學(xué)派的大牛們，發(fā)明切分儀的靈感源頭之一。
    隱蔽性也更強——尤其是有明顯層次差距的前提下。
    當然，這些不是重點。
    “不論什么樣的問題，規(guī)范和秩序，都是最好的解決方案。當然，方向一定要正確，扭曲的方案，還不如沒有答案。”
    說話間，羅南給出了明確的指令，“龍七版臟人皮膚”，便帶著還未完全吸收的濁煙，朝正廝打中的混亂區(qū)域前進。
    “這是再去添個亂？”龍七心緒復(fù)雜，習(xí)慣性用言語掩飾。
    “這個‘道具’應(yīng)該是目前最具秩序感的沒錯。如果都是這樣，事情也會好辦很多，你覺得呢？”
    “謝謝夸獎……”
    話說半截，龍七才發(fā)現(xiàn)，羅南不是和他說話。目視交談對象，已換成了隱形很久的文慧蘭。
    即便是混亂不堪的環(huán)境中，這位文女士仍然能夠做到從容整潔，一塵不染。不過，當羅南再與她講話的時候，她的反應(yīng)有些過度內(nèi)斂，甚至都沒有開口，只是默默欠身，算是回應(yīng)。
    羅南也不在意，好像他已經(jīng)徹底忘記了之前“十億”、“百億”的說法，信口說起了另一件事：
    “昨晚，我讓你收集的那些信息，你和瑩瑩姐對接了沒有？”
    “……還沒有。”
    “真要等到第四十八小時？”
    “不，小部分數(shù)據(jù)確實還需要一些時間收集，可大概情況已經(jīng)清楚了，有關(guān)信息，我發(fā)給您？”
    “算了，還是一并發(fā)給瑩瑩姐吧，總要給她一個面向前偶像，調(diào)整情緒的機會。”
    “……抱歉。”
    “你又不是我偶像，道什么歉。不過，既然知道了大概，眼下你也就不妨大概說一說。”
    文慧蘭沉默半秒，最終還是應(yīng)聲：
    “是。”
    “打擾一下！”龍七聽得糊里糊途，本能又覺得，這是需要他發(fā)揮的地方，干脆舉手，“你們這是聊的啥？”
    羅南正面回應(yīng)：“一種剛在夏城流行起來的走私品。”
    “呵呵，一開始我就想說了，羅教授你關(guān)注的領(lǐng)域還挺廣。那位宋總，跟這個相關(guān)？”
    “這要問文女士。”
    “……確有相關(guān)。”
    角落里的宋總，終于是渡過最慌亂階段，開始對自家的“失控皮膚”，“啊啊啊啊”地回之以王八拳。此時“燃燒者皮膚”效力仍在，再配合深藍行者外骨骼，幫助他一舉擺脫了被動局面。
    只是他前面又驚又懼，多重刺激之下，已經(jīng)是打紅了眼，毫無章法地亂錘，不管是身前煙氣彌漫的“失控皮膚”，還是更堅硬的艙壁、貨柜，都是一路亂拳砸下去，直砸得鮮血四濺、火星亂迸。
    這樣的場面，實在太夸張，龍七也不由分神吐槽：“要不要連肌肉骨骼血液都模擬啊！”
    羅南還真解釋了一句：“只是盡可能地還原一下載體。”
    此時“龍七版臟人皮膚”靠近，宋總顯然也注意到了，不問青紅皂白，同樣揮拳砸下去。但后者明顯比“失控皮膚”來得強力，而且行為模式頗有法度，伸手架住揮來的重拳，雖然也有受傷，卻是一腳將宋總踹回了角落里去。
    直播間里也不免有人感嘆：
    “這真是給整得老慘了。
    ”
    “慘被輪啊這是。”
    “剛剛誰說他走狗屎運來著？”
    “坑，真坑！”
    血妖：“你們不覺得，羅教授那是真善良咩？”
    別的超凡種懶得回應(yīng)，其他觀眾對上了線：
    “血妖大大，你對善良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這家伙卸了甲，基本上可以進精神病院了。”
    “他能活到卸甲的時候嗎？”
    血妖：“嘖，你們凡事要看線索、看本質(zhì)。剛剛羅教授才上了課，現(xiàn)在就忘了？這個姓宋的，要不是有深藍平臺二度封裝，大幅降低了肉身壓力，高能環(huán)境外加強烈情緒刺激，畸變基因說不定已經(jīng)作亂了，那才是說崩就崩。羅教授這是救他的命啊！”
    “……完全不覺得。”
    龍七“觀賞”了一下自家“皮膚”參與的場面，總算還記得前面的問題：“然后，那走私品到底是啥？”
    幾乎同時，羅南也問：“渠道和流向確定了嗎？”
    文慧蘭以過于平靜的語調(diào)開口：“根據(jù)此前一輪排查結(jié)果，那種走私品，也就是多種畸變特產(chǎn)提煉物的混合粉末，主要流向暗網(wǎng)渠道，目前采購量仍持續(xù)增長。”
    “客戶呢？”
    “主要是一些硬核玩家。”
    “玩家？”龍七疑惑。
    文慧蘭稍頓，還是回應(yīng)：“游戲玩家……準確地說，是‘荒野十日’的玩家。”
    “啊？”
    龍七作為量子公司安保員工，日常模擬鍛煉，最經(jīng)典的虛擬場景，就是霜河水道——這也是荒野十日的平臺支持。
    他理所當然地是這款現(xiàn)象級游戲的資深玩家。
    冷不防地真給驚了一記。
    他一個愣神，腦海中忽然就有靈光閃爍，并且串并在一起：畸變物產(chǎn)、混合粉末、荒野、臟人……
    羅南繼續(xù)問：“具體用途？”
    “從購買者留言的內(nèi)容看，是因為荒野十日資料片更新后，有一些在游戲里宣稱能夠?qū)崿F(xiàn)‘進化’的配方，在現(xiàn)實中確有其物，具備現(xiàn)實復(fù)原可能。而且有人宣稱，通過這個配方，實現(xiàn)了激活‘天賦’的效果……”
    “所以，是‘照方抓藥’？”
    龍七失聲道：“真當藥來吃？”
    文慧蘭只當是無感情的工具人：“真實情況如何，還需要進一步排查探訪。”
    直播間里面，有關(guān)討論的彈幕激增：
    “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玩這么瘋嗎？”
    “前面的，不只是年輕人。”
    “靠，終于有人把這個當回事兒了，這個在新大陸已經(jīng)泛濫了好不好！”
    “問題是它有效啊！”
    “真的假的？”
    “反正都這么傳。”
    “游戲內(nèi)容現(xiàn)實化，這世界線要崩啊！”
    “新大陸果然是朝著新人類的方向一去不復(fù)返。”
    “話說游戲里的也能信？”
    “伙計，很多人并沒有什么能夠依靠并愿意信任的東西。”
    龍七先看羅南，又看文慧蘭，再瞅兩眼直播間彈幕，呲牙咧嘴，覺得牙疼：
    “好像真不妙。昨天瑞雯直播的時候，那幫小子說起來什么進化、什么配方，頭頭是道的，這要擴散起來，那可是攔都攔不住……文女士，這種藥粉，售價如何？”
    “在暗網(wǎng)層面，價格很親民。”
    龍七脫口而出：“藥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