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亡故之人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漆黑,我最后的記憶停留在和越千玲失之交臂的那一刻,這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只看見前面有微弱的光亮,我本能的向光亮走去,越來越刺眼我下意識用手去遮擋。
然后我聽見熟悉的琴聲,空靈而蒼勁聲聲入心,等到那刺眼的亮光消失,我抬頭很吃驚的看著對面的宮殿,這里我來過,異常的熟悉,只是沒想到為什么我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秦時于歸化明月,遙守弦臺為君悅。
站在弦臺宮下我仰頭分明聽見琴臺上傳來絲絲入扣的琴音,像是一種召喚亦是一種牽引,我有些茫然詫異的登上弦臺宮。
在琴臺邊那女子盤膝而坐,古琴橫于雙膝之上,指尖輕盈一動,縷縷琴聲徐徐在屋中響起,悠悠揚(yáng)揚(yáng),一種情韻卻令人回腸蕩氣。
事實(shí)上我真想過再見到穆汐雪,但是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時間和場景,見我到來穆汐雪對嫣然一笑,她一襲紅衣,紅的艷麗紅的慘然,那是嬴政為她用血染紅的嫁衣,如今穿在她身上,讓穆汐雪看上去更加美艷動人無與倫比。
記憶中她是活在思戀和等待中的女子,不過現(xiàn)在我從她目光中看不到惆悵和哀傷,至少她的笑容是滿足和欣慰。
“弦臺宮一別時日已久,如今再見你還是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
我細(xì)細(xì)回味著穆汐雪的話,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沒感覺到身體傷口的疼痛,那一劍斷我心脈,如同當(dāng)時我斷穆汐雪的一樣,又怎么可能別來無恙,我似乎想到了什么,拉開衣衫身體完好無損,根本沒有什么劍傷,再抬頭看看對面的穆汐雪,有些明白的苦笑。
“你是死在我手中的人,雖然當(dāng)時汐雪你一心求死,但雁回當(dāng)時不懂你一片苦笑,出手相傷難辭其咎,我親眼見你香魂歸黃泉,也是我把你埋于桃林之中,你是已死的人,我能來此,說明我也是死去的人了!”
穆汐雪白皙纖長的手指覆蓋在君悅琴上,旁邊的香爐中飄散的是熟悉的沉龍香,她笑而不語示意我坐下。
本打算處理完龍虎山的事后就去冥界的,如果我和穆汐雪都是已故之人,那此處就應(yīng)該是幽冥之地,只是和我想的有些出入,既然魂歸黃泉還有什么好留戀,我淡笑坐到穆汐雪對面。
一杯香茗還是當(dāng)日在那間弦哥琴房中的味道,不濃不寡茶香余味恰到好處,穆汐雪給我斟茶。
我本想問她為什么我會在這里,或者是問為什么她還留在這里,可轉(zhuǎn)念一想這些世俗之語問出來恐怕污了此地的祥和寧靜,我沒說話,細(xì)細(xì)品著穆汐雪送來的茶。
悔嗎?穆汐雪宛然一笑問。
我遲疑了一下,茶杯停在嘴邊,然后回以淺笑,品酌一口淡淡搖頭,談不上后不后悔,算是前塵往事已無太多留戀,或許是虛空子那碗水點(diǎn)悟了我,自始至終我端不起的或許并非是嬴政的怨念,恰好是我自己的執(zhí)念而,我想的太多也估計(jì)的太多,從我離開秦一手開始不知不覺就陷入這無休止的磨難之中。
等我現(xiàn)在坐在穆汐雪的對面,品茗聽琴才忽然間發(fā)現(xiàn)這種久違的寧靜我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得到過了。
“你一直都在這個地方?”
穆汐雪搖頭,表情讓我有些看不懂,當(dāng)她給我倒第二杯茶的時候,我聽見穆汐雪空靈淡泊的聲音。
“雁回你是太累了,好好在此歇息,你要走的路還很長,等你休息好了,我送你回去。”
“回去?”我眉頭皺起有些詫異的看著她。“回什么地方去?”
“你該去的地方。”穆汐雪很平靜的回答。
我若有所思的想著穆汐雪的話,我和她都是已故之人,除了幽冥之地還能回什么地方去,不過現(xiàn)在我也不再去想這些事,很從容的說。
“若是可以,我什么地方都不想去,留在這里倒是也不錯。”
“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穆汐雪的君悅琴邊放著的是嬴政送她相認(rèn)的信物,她的手慢慢撫摸黃金臥虎兵符,意味深長的說。“他日我們還會相見,但不是現(xiàn)在,你有很多事要做,還有很多事你要知道,今日你到我這里來,我只是想謝謝你。”
“謝我?”我飲盡杯中茶笑著反問。“你有什么好謝我的?”
“當(dāng)日雁回把我葬于弦臺宮的桃林中,秦時于歸化明月,遙守弦臺為君悅,這是汐雪遺愿,得雁回成全,汐雪于愿足矣。”
“汐雪你千年執(zhí)著無怨無悔令人折服,能為你做這點(diǎn)事,雁回心甘情愿。”我很誠懇的回答。
外面的門被拉開,我回頭看見進(jìn)來的人溫文儒雅,對于他我依舊不陌生,言西月和之前沒多少變化,至少見到我時還是習(xí)慣性的低著頭,按理說這個人我應(yīng)該不喜歡才對,至少當(dāng)初是他逼我沾血腥導(dǎo)致心魔難平,可是到最后我才看明白,他對穆汐雪的那份情誼似乎同樣撼天動地,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沒恨過這個人,就如同武則天告訴過我那句話,對錯沒有那么容易分,站的角度不一樣對和錯的理解也不一樣。
言西月居然見我第一句話也是謝我,我沒問多少也猜到,是因?yàn)槲野阉裨谀孪┑呐赃叄@是他千年的夙愿,雖然生前沒有實(shí)現(xiàn),但死后我成全了他。
“你來的時候已經(jīng)差不多了,休息好了該回去了。”言西月在我面前聲音依舊很恭謙。
我杯中已無茶,穆汐雪也未再給我續(xù)的意思,她和言西月都說著同樣的話,我一時間不明白他們要我去的地方在哪里。
我見穆汐雪起身,也跟著站起來,言西月忽然在旁邊平靜的說。
“前路崎嶇,望你保證,你對我有恩,我沒齒難忘,但是各為其主,下次再見時你我將會生死相對。”
“下一次?再見?”我越來越聽不明白他的話。
可言西月言盡于此,并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我忽然反應(yīng)出什么,有些疑惑的問。
“當(dāng)日你自決于此琴臺之上,你我都是亡故之人,此去過忘川入輪回,前世已經(jīng)斗的你死我活,難道來世你還不肯罷休?”
“雁回,你今世都未走完,何言來世之事。”
“”我猛然轉(zhuǎn)過身目瞪口呆的看著穆汐雪,很吃驚的問。“今世未完?不可能!我和你一樣斷了心脈無力回天。”
我在等著穆汐雪和言西月的解釋,但很顯然沒有人打算告訴我原因,穆汐雪只是讓開一步,指著閉合的門外。
“雁回,有人在等你!”
我看不懂穆汐雪和言西月臉上的表情,更是好奇這里還會有誰等我,隨著穆汐雪的手所指的方向走過去,我遲疑了一下拉開那道門,又是刺眼的白光,我整個人完全迷失在其中,我下意識伸手去阻擋,光亮透過指縫讓我睜不開眼睛。
我隱約聽到震蕩天地的吶喊聲和響徹云霄的鼓號聲,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jīng)身在另一處地方,同樣的高殿但遠(yuǎn)比弦臺宮還要巍峨壯觀,金碧輝煌的宮殿似乎我在什么地方見過,可怎么也想不起來。
宮殿中空無一人,對面的金門開啟,聲音就是從外面?zhèn)鱽恚胰粲兴嫉南蚪痖T走去,耳邊的吶喊和鼓號聲震耳欲聾,等我邁出金門的那刻,我看見一雙手負(fù)于背后,腰脊直挺的男子,頭戴黑色冕冠,前后各有珠簾,因旒垂直,玄衣纁裳上黑下紅,系黃赤大佩,我看不見男子的面容,可即便我離他這么遠(yuǎn)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fā)的威嚴(yán)和霸氣。
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把劍,一把能毀天滅地令一切折服的劍,寒殺之氣四溢,這種感覺讓我似曾相識,我慢慢向他走去。
他應(yīng)該都是穆汐雪說等我的人,等我離他只有不到五步距離的時候,男子緩緩轉(zhuǎn)過身,舉手投足都透著令人莫敢仰視的威烈,等我看到他的臉時,我整個人怔在原地,我想過各種可能,但絕對不會想到等我的人會是他。
這張臉應(yīng)該沒有誰比我更熟悉,我突然意識到,那無上的威嚴(yán)和霸氣或許只有這個人才能擁有。
嬴政的冷傲和不可一世,我面見識過,大多時候是由我這身軀來承載這份令人窒息的寒意,此刻我就站在他面前,一時間我有些恍惚,分不清我看見的是嬴政,還是我自己!
“你可知道君無戲言的含義?”嬴政很冷漠的看著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