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一子決江山
御手盔甲的披膊長及手腕,把臂全部罩住,手上有護手甲,頸部有頸甲,腿部縛有脛繳。
只不過在這些盔甲之下我看見的是一具被削去半邊臉,胸口還插著斷矛的尸體,空洞的眼神中僅剩下無盡的殺戮和怨念。
我感覺到蕭連山的手在輕微的抖,在兩軍戰(zhàn)車撞碰在一起的瞬間。
我能聽見刀刃砍進骨頭的聲音,也能聽見只剩下骨架戰(zhàn)馬的嘶叫聲,唯獨聽不到一絲呻吟和慘叫聲,兩軍對壘的都是一群只剩下怨念的亡魂,他們是不知道痛楚的感覺,只有如同他們血紅眼睛般的嗜血殘暴和無法宣泄的難以平復的怨念。
我看見殘缺鈍銹的長戟向蕭連山的身體刺去,蕭連山有些慌亂本能的想要躲開,卻發(fā)現(xiàn)手被我死死的拉著,然后他驚奇的看見長戟穿透他的身體,再刺落他旁邊兵勇的頭顱,蕭連山的手心全是冷汗。
“不要離開我的手,否則你就再也回不來了!”我鄭重其事的再次強調(diào)。“這是他們用道法創(chuàng)造的虛空幻境,迷失在里面你就和他們一樣了。”
“哥,這這是什么?”
“還記不記得我在樹立里召喚陰兵的事。”我面無表情的問。
蕭連山不住的點頭,兩支由尸體組成的軍隊就在我們身邊廝殺,我們置身其中能看見他們,可他們卻看不見我們。
“他們現(xiàn)在同樣也是在招陰兵,只不過”
魏雍和秦一手看似在對弈一盤棋局,實則他們每推動的任何一顆棋子都代表了數(shù)以萬計的亡魂,要何等道法才能驅(qū)使這樣多的兵勇尸體,戰(zhàn)死的人戾氣重,怨恨難平,魏雍和秦一手把他們從幽冥召喚出來的同時,自己的魂魄也已出竅,這盤棋沒有輸贏,只有生死。
“哥,你還沒說完呢,只不過什么?”
“只不過這些陰兵都是曾經(jīng)枉死在他們手里的兵勇!”
蕭連山一愣很茫然的看著我,半天才說出話來。
“這這怎么可能,看這架勢,每一方最少都有十萬多人,秦秦叔殺過這么多人?!”
“我召五方陰兵僅僅是想借路就要折壽二十年,他們召喚的何止五方,死者為大入土為安,能驅(qū)使這么多陰兵從幽冥爬出來廝殺,可想怨氣會有多大,唯一能駕馭的只有曾經(jīng)殺過他們的人!”我深吸一口氣有些恍惚的說。“這些亡魂怨念極重,想要平復只有報仇,所以魏雍驅(qū)使的是我爹曾經(jīng)殺的人,我爹指揮的也是魏雍的刀下亡魂。
蕭連山的嘴角蠕動幾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我心里很明白他想問什么,其實我也想知道,只不過我已經(jīng)不關(guān)心魏雍了,一個靠給山里人看相混飯吃的神棍,怎么會有這么多人死在他的手下。
秦一手到底是誰!
魏雍馬五退三后,秦一手車四平六,一開始對于棋局我并不提秦一手擔心過,山里枯燥無味陪他下棋成了我必須做的一件事,秦一手藏書屋里所有的棋譜我可以說爛熟于心,可我卻從來沒贏過他。
但當魏雍車四退三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想法是錯的,我沒有高估秦一手,事實上他每一步都很精明,可我低估了魏雍,和他的人一樣,棋術(shù)詭異難測,虛實不定,每一步都算好后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秦一手或許也看出局勢陡轉(zhuǎn)直下,逼于無奈只好車七平六,當秦一手把棋子推出的那刻,我看見魏雍終于笑了,而我的心已經(jīng)沉到了最底。
我連秦一手都贏不了的人都能看出,只要魏雍炮一平五,這盤棋就勝負了然,秦一手大勢已去四面楚歌,招陰兵博弈是牽一發(fā)動全身,棋輸人亡。
魏雍的手抬了起來,緩緩拿起炮,我低下頭不想再看,一子決江山,我甚至有些心灰意冷的絕望,可忽然間我耳邊的廝殺聲漸漸淡去,等我抬起頭的時候,庭院又變的清晰,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眼前萬軍交戰(zhàn)的場景已經(jīng)蕩然無存,安靜的庭院甚至讓我有一種錯覺,這里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我看向魏雍,發(fā)現(xiàn)他手里的那枚棋子并沒有落下,而是翻蓋在石桌邊。
和棋?!
我沒想到魏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結(jié)束這場棋局,秦一手還是面無表情的坐著,不過看他倦怠的表情就知道此刻他有多虛弱。
魏雍漫不經(jīng)心的把棋子一枚一枚收好,淺笑著說。
“英雄孤寂,和您斗了這些年,您要是不在了,我連找個喝酒說話的人都沒有了,人來人往還是您最懂我,往后的日子還長,不管您相不相信,他日我成就大業(yè),最想和人分享的除了她另一個就是您。”
秦一手重重的嘆口氣無力的說。
“為了她你禍亂天下,真的值得嗎?何況她并不希望看見你這樣。”
魏雍的手停在棋盤的之上,我居然能在魏雍臉上看見哀傷和痛惜,他給我所有的印象中,這兩種表情絕對不是魏雍應(yīng)該有的,沒有半點做作,完全發(fā)自肺腑的一種惆悵。
“罷了,您又何苦再提起她,有很多事又豈是一個值得能解釋的過去的。”
我不知道魏雍口中的她是指的誰,我想到過秋諾,可是能令魏雍牽腸掛肚百轉(zhuǎn)千回的女人,秋諾似乎還達不到這點。
“知道為什么您贏不了我嗎?”魏雍收好最后一枚棋子時忽然說。“其實論棋藝您遠在我之上,可我想的是攻城拔寨,而您卻處處防守,明明有機會滅掉我的棋您又下不了手,您是大德厚才之人,您輸?shù)牟皇瞧逅嚕悄念櫦伞!?br/>
秦一手默不作聲的坐在石凳上,魏雍收好棋子,卻唯獨留下那枚他翻放在石桌上的棋子,推到秦一手面前驕傲的笑著。
“留著吧,不知道下一次見您是什么時候,我一定選一壺好酒珍藏,酒這東西時間越長越醇香,您算著日子來,我等您!”
我心里清楚魏雍話中的含義,他故意留下決定勝負的棋子,是在警告秦一手別再和他徒勞的抗衡,酒要醇香至少幾十年,魏雍在暗示秦一手別再出山!
魏雍走到門口忽然轉(zhuǎn)過頭看了我一眼后,對秦一手淡淡的說。
“他已經(jīng)幫我毀掉了明十四陵,您就當成全我,如若帝星入世,您比誰都清楚后果。”
我一怔,細細回味魏雍的話,我?guī)退麣У裘魇牧辏浚?br/>
魏雍千方百計讓我?guī)退颐魇牧晔菫榱死锩娴木盘祀[龍決,現(xiàn)在怎么又變成了我?guī)退麣У裘魇牧辏课乙詾槲河赫f錯了,可很快沒喲這種想法,向他這樣步步為營心思縝密的人又怎么可能說錯話。
魏雍現(xiàn)在的目光落在秦一手那只空蕩蕩的袖子上,意味深長的對秦一手繼續(xù)說。
“當年他能砍下您一只手,您要再讓他入世,說不定他砍的就是您的頭顱!”
魏雍說這話的時候是看著我的,我目瞪口呆的向后退了一步,秦一手為什么只有一只手我從來沒問過,魏雍明顯是在告訴我,是我砍掉了秦一手的手!
我茫然的看向秦一手,魏雍短短幾句話讓我無所適從,秦一手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像是一種默認,就連蕭連山也詫異的看著我,從我記事起,秦一手的衣袖就是空的,我怎么可能砍掉他的手。
我突然不想去關(guān)心魏雍是誰,秦一手又是誰。
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
我是誰!
魏雍似乎很滿意我現(xiàn)在的表情,意猶未盡的笑容掛在他臉上,永遠讓人看不懂的笑容里充滿的驕傲,然后轉(zhuǎn)頭看了看一言不發(fā)的秦一手,意味深長的說。
“看樣子,你還沒打算告訴他九天隱龍決真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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