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秘密邀約
,重生之公主千歲 !
這幾顆人頭,秦菁雖然只見過一次,但對于這三個西楚的信使而言卻是再熟悉不過的——
正是之前被楚臨稱為朱將軍的絡腮胡子和刀疤臉等人。殘顎疈曉
刀疤臉的那顆頭顱落地,在地面上咕嚕嚕的一滾,好巧不巧的就停在幾人腳下,他原就是死不瞑目,此時又沾了一臉的泥土和鮮血就更顯得面目可憎猙獰可怕。
七皇子明明已經(jīng)提前派人去通知他們回營了,他們的人頭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三個人不由的臉色大變,其中膽子最小的那人更是顫抖著驚叫出聲:“朱——朱將軍——是朱將軍他們!”
這樣一來便算是當眾招認了白天在古道上截殺秦菁他們的賊匪就是西楚軍中出人假扮的。
領(lǐng)頭的真名其實叫做江漢,是楚越揮下得力小將江陵的親哥哥,這兄弟二人都是楚越的心腹,最為衷心不過。
見到事情敗露,江漢橫不能一刀殺了這個膽小的隨從,然則他自己本就是五花大綁的被人制住,根本奈何不得別人,悲憤之下便是目赤欲裂狠狠的回頭瞪了他一眼,怒聲斥道:“還不住口!”
那小兵早就認定了眼前的秦菁就是個不講道理的瘋子,這會兒再看到朱將軍等人鮮血的腦袋,莫說是膽氣,就只差要嚇破了膽。
“公主,公主殿下饒命啊,小的只是個送信的,這事真的與我無關(guān)啊!”完全顧不上江漢的警告,他就連滾帶爬的摸索到蕭羽腳邊,聲淚俱下的告饒。
秦菁冷嗤一聲,轉(zhuǎn)身坐回椅子上,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
蕭羽長身而立,只拿眼角的余光冷漠的斜睨他一眼,緩聲道:“饒你一命不是什么難事,就看你肯不肯——”
“我肯,我肯!”不待蕭羽說完,那人已經(jīng)磕頭如搗蒜的連連表示:“大人有什么話都盡管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樣就再好不過了!”蕭羽微微一笑,目光往那些散落在地的人頭上掃視一圈,冷聲道,“這些人頭你可認得?”
“是——”那小兵急忙點頭,江漢見他如此不由的怒上心頭,大聲喝道:“你敢胡說!還不閉嘴!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秦菁他們猜到事情的始末是一回事,而若要從他們這些人嘴里得到證實就完全是另外的一回事。
那小兵原就是在江漢手下服役,對他一向懼怕的緊,此時見他橫眉怒目兩眼噴火的表情,手腳發(fā)軟當時就瑟縮了一下,但他也就只遲疑了片刻,因為周圍散落的那幾顆人頭實在是比江漢這張臉要可怖的多。
這樣一來,他的底氣就又足了些,一咬牙的就扭頭對蕭羽一五一十說道:“這位朱將軍和那個刀疤臉的劉宏原先都是老將軍盧藝的部署,后來因為牽扯到一宗貪污軍餉的案子被陛下革職查辦,老盧將軍念及舊情不忍他們顛沛流放,就暗中做了手腳以死囚將他們換下,但是他們這樣的戴罪之身若是留在軍中很容易被人認出來,為了怕陛下知道了追究罪責,老將軍就撥了銀子讓他們在軍營附近自行藏匿,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事原是盧藝軍中的隱秘,一般人是不知道,不過因為江陵是楚越身邊最得力的心腹,所以這些事到他那里都不是秘密,而他這個一奶同胞的大哥的口風卻沒他那么嚴實,一次酒后失言也便將此事被這小兵偷聽了去。
那小兵已然是嚇破了膽,只求能在秦菁手下求得一線生機,故而也就孤注一擲原原本本的繼續(xù)道:“后來七殿下接手了老盧將軍手下兵權(quán),這些人也就歸于他手聽從調(diào)配,橫豎朱將軍他們的身份是見不得人的,于是七殿下就索性調(diào)派了一支精銳之師給他,讓他裝扮成匪賊暗中潛到你們秦軍背后滋擾生事,擾亂你們的軍心。”
畢竟兩軍對壘勢同水火,因為拿不準秦菁對待此事的態(tài)度,他一邊說著便一邊小心翼翼的拿眼角的余光觀察著在場眾人的神色變化,聲音也慢慢低弱下去。
秦菁只是神色淡然的聽著,似乎對這些軍中之事并不上心,半晌之后才慢慢的抬眸問道:“昨天白日里同他們在一起的那個少年,是楚臨?”
那小兵一驚,腦門上頓時就冒出一股冷汗。
說到底他也是西楚人,對楚越和楚臨那樣的皇室中人帶著一種最為原始的敬畏,所以即便是為求保命他也是下意識的避開楚臨一事不提,如今被秦菁點名問道,更是膽戰(zhàn)心驚。
只不過人在矮檐下,也容不得他考慮太多。
“是,那的確是八殿下!”飛快的權(quán)衡之下,他最終還是妥協(xié)。
“你這個小王八羔子胡說什么?還要命不要了!”江漢見他如此,怒氣上涌已經(jīng)是七竅生煙,怒聲嘶吼著就要拿自己那個已然被人捆綁嚴實的身體去撞他。
蕭羽被他吵鬧的不耐煩,只微微側(cè)目對旁邊侍立的親兵使了個眼色就馬上有人會意彎身下去捏著江漢的下巴一用力將他的下巴卸掉。
江漢吃痛的悶哼一聲,含著滿嘴的血水,雖然還不肯放棄,卻只剩下音色模糊的伊伊呀呀,再說不出一句話。
那小兵這才壯起些膽氣繼續(xù)道:“八殿下是年前才追隨七殿下一起過來的,只不過他生性頑虐對軍政之事又無甚興趣,就只四下里或是狩獵或是游玩,后來不知怎么就跟朱將軍這些人湊到一塊兒去了。”
西楚八皇子楚臨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紈绔,雖然因為出身的關(guān)系他早早便已經(jīng)被劃歸于七皇子楚越的陣營,但實際上卻并無建樹。
那小兵說完像是怕他們不信似的,忙不迭的詛咒發(fā)誓:“小的所言句句屬實,早前也只是江校尉傳下命令,說是讓小的們喬裝了陪同這江漢一起來秦營送封書信,至于其中原委,小的著實是不知情啊!”
他這樣一個小嘍啰,能從他口中窺得這些已經(jīng)算是意外收獲,秦菁對他本也沒有多存什么希望。
蕭羽兀自斟酌片刻,然后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旁邊的江漢一眼道:“要不要我將他帶下去拷問?”
相對于這個小兵,江漢所知的事情想必是會多一些,但是對于兩軍陣前的事秦菁確實沒有多大興趣,而且據(jù)他們所言,如果那朱將軍等人是老早就脫離了軍籍被隱藏在外的話,近日里發(fā)生的事應該也是同楚越?jīng)]有多大干系。
“不必了!”秦菁抬手制止她,神情冷肅的往那三個西楚信使身上掃了一眼,最后目光定格在跪伏于蕭羽腳下的那個小兵身上。
那小兵只覺得心里發(fā)憷,忙不迭驚呼:“不要殺我,知道的我都說了,不要殺我啊!”
秦菁抿唇想了想,最后卻是眸光突然一斂對蕭羽說道:“留下他,把那兩個拖出去砍了!”
自始至終江漢之所以無所畏懼不過就是因為相信魯國公那句話“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可誰曾想大秦的這位長公主卻是半分道義都不講,竟會真的要把他們斬殺。
他的雙目圓瞪,滿滿的都是憤恨,奈何下巴被人卸了,怎么都嗚嗚的發(fā)不出聲音。
而為了秉承兩邊不得罪的作風,之前隨他一道前來的親兵默不作聲的沉默至此也終于是慌了,眼見著就要被人拖出去,忙是聲音脫線的凄聲喊道:“殿下,公主殿下——”然則不等他的話喊完已經(jīng)被人塞了嘴巴,強行拖出帳外,緊跟著便是一聲慘嚎,再過片刻兩個親兵折返,一人手上提著一顆鮮血淋漓的腦袋。
帳子里剩下的那個小兵嚇壞的,滿面青白,全身上下跟篩子似的抖個不停,口中只是一聲接著一聲喃喃念道:“別殺我,不要殺我——不要——”
秦菁微笑著起身走過,紆尊降貴親自彎身在他面前蹲下。
那小兵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抬起頭,茫然的眸子里瞬時暴漲出一大片驚疑不定的慌亂之色,畏縮著往后褪去,口中失聲尖叫:“不要殺我!”
秦菁看他這副模樣不由的啞然失笑,最后卻是堅定的搖頭道:“我不會殺你!”
那小兵正在后退中的身子猛的一個震顫,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看她,道,“真的?”
“這點信用本宮還是有的,只不過你與本宮說了這么多,能不能求得你的主子饒過你,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秦菁莞爾,抖了抖裙擺站起身來,示意蕭羽道,“把這幾個人的人頭裹起來,交給他帶回去吧!”
蕭羽對她的心思了若指掌,當即便是點頭,仍是讓人取了塊巨大的黑色包袱把連帶著江漢在內(nèi)的七顆頭顱一并裹住了,然后抽了一個親兵的佩刀將他西楚小兵身上繩子斬斷,強行把那個大包袱塞到他手里。
那小兵站起來,仍是兩腿發(fā)顫,只覺得手里這個包袱燙手的很,但是礙著秦菁和蕭羽等人在場,想拋開又不能。
蕭羽見他站著不動,就冷著臉喝了一聲道,“還不快走!”他這才如同被針扎了一般,猛地轉(zhuǎn)身躥出帳外瘋了似的往營門方向跑去。
經(jīng)過方才這一番折騰,這大帳之內(nèi)已經(jīng)染了不少血污,蕭羽讓幾個親兵收拾了,重新?lián)Q了干凈的地毯鋪上,等到打發(fā)了他們出去秦菁才道:“從刀疤臉那些人嘴里撬出什么了嗎?”
“得虧你多想了一步,我?guī)粟s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得了楚越的親信傳令,正準備從那寨子里撤走。”蕭羽負手而立,說著便略帶幾分玩味道扯了扯嘴角,“不過這是這些人并不蠢笨,自知在劫難逃,是以無論我怎樣逼問也都一口咬定不肯透露出究竟是誰被人收買引了楚臨過去的,我想著多說無益,也就沒有留下活口。”
朱將軍等人雖然常年冒充匪兵劫殺商旅路人,但這卻并不代表他們公然和秦菁一行起沖突就順理成章,畢竟他們這一大群人都身手不凡,但凡想想就知道不是能夠輕易惹得的,而且蘇晉陽是何等謹慎穩(wěn)重的一個人,他都出面調(diào)停了,對方還是不由分說上來就打,這實在是太不尋常,更何況朱將軍那幾個又是戴罪之身,惹了不該惹的人難免拔出蘿卜帶出了泥,與他們自己也是無益的。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對方還是非要置他們于死——
無怪乎秦菁懷疑,只能說是他們當中有人煽風點火,攛掇了楚臨這個白目皇子而對他們下了狠手。
所以秦菁會讓蕭羽連夜帶著旋舞等人襲入那些人的老巢,一則是為了替白奕報這一箭之仇,二則也是想要撬開那些人的嘴巴,要一個水落石出。而如今蕭羽不負所望,人是盡數(shù)殺了,卻仍舊沒能問出她所要的內(nèi)情來。
只不過秦菁雖然聽他這樣說卻也不覺得怎樣失望,只是一笑置之。
“辛苦一晚上,羽表兄也累了,早點回去歇著吧!”眼見著天色將明,她起身往外想走去。
“嗯!這事兒原就是不必著急的,一擊不成,想必那幕后之人很快就要忍不住親自出手了。”蕭羽了然,也跟著出了帳子。
秦菁回頭與他相視一笑,兩人都心照不宣的點點頭,然后秦菁便道:“我去看看白奕,表兄回去休息吧!”說完,帶著等候在帳外的旋舞一同往白奕的帳子走去。
秦菁走進帳篷的時候正好莫如風收拾了針灸所用的器具從白奕床邊起身,準備出來。
見她過來,便擱下東西,抬眸沖她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道:“不必擔心,我已經(jīng)調(diào)配好了解藥喂他服下,方才他已經(jīng)醒過來一次,不過這會兒身上的箭傷勾動了體內(nèi)虛火,又有些發(fā)熱,這便才又睡下了。”
雖然聽他這樣說,秦菁也還是親自走到床邊去看了看,床榻上的白奕額上敷了冷帕子,仍是閉著眼,面色蒼白之下總算是恢復了知覺,眉心蹙起,不再是起初被藥物麻痹時候的感覺。
“他剛服了藥,應該還要睡上一陣,我們先出去,嗯?”莫如風微笑著低聲勸他,經(jīng)過這一天一夜的操勞他音色略微帶了一線疲憊的沙啞。
秦菁盯著白奕的臉孔默默的望了片刻,然后才跟著莫如風一起去了外帳。
莫如風把桌上散落的書本和配藥時候用到的器具一樣一樣的收拾好,回頭卻見秦菁還是側(cè)頭望著那內(nèi)帳的方向出神。
莫如風走過去,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撫上她的肩頭,低聲勸慰道:“他沒事了,現(xiàn)在剩下的就只是皮外傷,只要靜心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就會痊愈。”
秦菁回過神來,卻是默默的垂下眼瞼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如風一時拿不準她的心思,忍不住的微蹙了眉頭,秦菁的聲音這才帶了點笑意輕輕的傳來:“他自小就被白夫人嬌慣壞了,怕苦怕疼,麻煩你給他配藥的時候多加一兩味靜氣安神的方子,讓他好好歇上一兩日吧。”
這白四公子懼怕苦藥倒是真的,方才他醒過來時靈歌端了熬好的藥他就支支吾吾的不肯喝,后來還是等他再次睡下以后自己跟靈歌一起合力趁他神志不清給灌下去的。
這樣想著,莫如風也是失笑,應承道:“好,我不知道了。”
秦菁重新抬眸對他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這才看到他眼下一片淺淡的烏青,心里就有幾分愧疚:“如風,這一天一夜辛苦你了,現(xiàn)在他的傷勢已經(jīng)穩(wěn)定,我叫別人進來守著,你也回去休息吧。”
因為精通醫(yī)理,莫如風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十分清楚,這一天一夜他的確是耗費了心力,此時便有些將要虛脫的前兆,是以對于秦菁的好意他也不推脫,只點頭提了藥箱離開。
秦菁也并沒有守在白奕這里,只吩咐了墨荷和蘇雨兩個留下來照看就徑自轉(zhuǎn)身離開。
西楚軍營這邊那小兵提了一大包的人頭渾渾噩噩的進了軍營,因為他們?nèi)チ苏梗険淖约旱男珠L就一直心神不安的守著,這會兒聽人稟報說送信的人回來了,立刻就趕了過去,結(jié)果卻未見到江漢的人影,唯獨這個小兵神思恍惚的站在面前。
他心里頓時升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一個箭步上前揪住那小兵的領(lǐng)口喝問道:“我大哥呢?”
那小兵被他嚇得一個哆嗦,茫然的抬頭看向他的同時手一抖,包袱里的東西就一股腦全都滾了出來。
“啊!好多人頭!”旁邊馬上有人驚叫出來,緊接著又有人喊,“是江大哥,是江漢!”
江陵一把推來那小兵,回頭循聲望去,果然就看到自家兄長心血淋漓的腦袋滾落在草叢里,他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天靈蓋,身子一個搖晃,臉色慘白的連著往后退了好幾步。
這便算是出了大事,江陵一時間回不過神來,有人趕緊就把這些人頭拾掇了又去請了楚越和楚臨過來。
楚越和楚臨得了親兵稟報火急火燎的趕來,看著草地上那擺的整整齊齊的七顆人頭,楚臨當時就沒忍住哇的一聲跑到旁邊扶著主子吐了個昏天黑地。
楚越一臉烏黑的盯著那幾顆人頭來回掃視一圈,他對江漢的死倒無甚感覺,可是朱將軍那幾個人卻是他手里至關(guān)緊要的一步棋,就這么死了著實可惜——
怪不得他派出去送信的人遲遲未歸,卻原來是栽在了這里!
當然,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先把這些人頭處理掉,讓人認出了朱將軍等人的身份對他而言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拿下去埋了。”楚越衣袖下面的攥著的直掛接咯咯作響,終于還是隱忍住情緒,沉著臉怒聲斥道。
“是!屬下即可去辦!”眾人見他發(fā)怒還哪敢怠慢,忙不迭應了,扯了那小兵手里的黑布將人頭盡數(shù)裹了抱著離開。
江陵見著兄長的頭顱被人抱走這才回過神來,突然一咬牙扭身跪在了楚越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袍角,流著眼淚悲憤道:“殿下,我大哥慘死,您要為他做主為他報仇啊!”
他派去敵營送藥方的人被人殺了,這明擺著就是殺雞儆猴故意給他臉上難看。
“鬼嚎什么?還不起來!”楚越此時的怒氣比江陵還盛,對他也沒有好臉,一腳踹在他的心口上將他踹翻在地,這才目光陰冷的掃了一眼那個還茫然站在當中的小兵,“把他帶到我的帳子去。”說罷就不再多看眾人一眼,甩袖離去。
他的性格雖然陰狠,但在人前卻有風度,一般不輕易發(fā)火,在場的所有將士都被他身上透露出來的陰寒之氣驚到,愣了片刻之后才有人反應過來,把那小兵揪著去了他的帥帳。
親衛(wèi)把那小兵退囊著送進楚越的帥帳里,此時屏退了外人楚越的脾氣才完全爆發(fā)出來,兜頭一拳就擊在那小兵左頰,打的他這個人都飛出去,砸爛了旁邊的一把椅子。
那小兵在秦菁處受了驚嚇一直魂不守舍,這會兒巨痛之下終于哇的一聲哭喊出來,待到抬頭看到面前滿連陰郁的楚越時這才徹底醒了過來。
“殿下,殿下救命啊!”他完全不顧滿嘴的血水可打落的牙齒,屁滾尿流的就往楚越腳邊爬去,抱著他的靴子聲音凄惶的大聲哭喊。
“哭什么,還不快說,到底是怎么回事?”楚越一腳將他踹開,他也是氣的急了卻無處發(fā)作,原地踱了兩步之后終于一撩衣擺重重的坐回來案后的太師椅上。
那椅子很大,以往他坐在上面總是姿態(tài)閑適神情優(yōu)雅,此刻卻渾身上下滿滿的都是肅殺之氣,讓人不敢逼視。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那小兵呼吸一滯,就再不敢哭了,顫巍巍的開始陳述事實:“小的奉命跟隨江大哥去對面的秦營送信,那姓何的老頭不由分說就讓人把咱們給綁了,緊跟著他就請了個女人過去,江大哥好言對她道明了來意,不想她非但不領(lǐng)情還用沾染了十里香的毒箭刺傷了江大哥,說要拿他試毒——”想到當時秦菁言笑晏晏的那張臉,他的聲音就忍不住的打起了哆嗦,努力的回憶著繼續(xù)說道,“再到后來就有人帶了那幾顆人頭回來,她只追問我們認不認得那些人,屬下確實不知,再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又命人殺了江大哥他們,還脅迫著屬下要把這些人頭帶回來送給殿下過目。”
為了防止楚越殺他滅口,在這段話里他刻意抹掉了自己對秦菁招供朱將軍等人身份的一段,好在他本就處在驚慌失措的情緒之下,這些話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來倒也不容易讓人起疑。
“這世上哪有這么不講道理的人?”楚臨之前吐得厲害,這會兒還有些精神不濟,聽著卻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說的那個女人就是秦氏的榮安長公主嗎?”
楚越的思慮卻也明顯不在此處,因為對于秦菁的身份他心里早就有數(shù),他也不需要再確認,只道:“她還說了什么?”
“她——”那小兵伏在地上,又費了些心思方道:“她——她說——哦,她說我們傷了人再送什么方子過去,這樣假惺惺的她半點也不會感激。”
“對了七哥,我想起倆了!”提及次數(shù)旁邊的楚臨腦中突然靈光一動,急忙從座位上站起來道:“當時劉宏一箭傷了那個姓白的小子之后她也曾這般放下過狠話,說要殺了我們血債血償,這么看來她倒也未必就是有什么過人的智謀,反倒像是在泄私憤了?”
“哼!”楚越不置可否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瞇起,渾身上下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森寒之氣。
“七哥!”楚臨心有余悸的試著喚他。
楚越的身子微微一震,像是這才回過神來,緊接著卻是毫無預兆的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緩緩說道:“大秦的這位長公主還真有點意思,這樣一來,本王倒該找機會見她一見了。”
秦菁的真容楚臨是見過的,她那張臉雖然不討厭,但只要想到她手下染血毫不留情射向自己的那一箭他就心里本能的抵觸,是以只是冷哼著撇撇嘴,并不表態(tài)。
聽聞楚越此言,那跪伏在地的小兵卻是嚇了一跳——
萬一七皇子和大秦的這位長公主碰面的話,那么他之前背叛楚越的那些事萬一被抖露出來呢?
他心虛之下,身子突然劇烈一抖,然則還不及再有進一步的言語動作楚越冷酷的聲音就已經(jīng)傳到了帳外:“來人,把他拉下處以軍棍!”
“殿下——”那小兵驚懼的瞪大了眼,轉(zhuǎn)瞬已經(jīng)被帳外沖進來的兩個親兵架了出去。
楚臨心里唏噓,卻不言語,他這個七哥的性情本來就是這樣陰狠果斷,這小兵成事不足,再者又聽了他一些私事,就算無過也是必得要被滅口的。
大秦軍營。
中午的時候白奕醒過一次,因為秦菁還在睡著兩人也就沒碰面,墨荷特意求人出去買了一盒蜜餞回來,這才連哄帶騙的又給他喂了藥,因為身上熱度還未全退,白奕的精神就不是很好,喝了藥就又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秦菁醒來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她梳洗完畢自帳中出來,先是去莫如風那里詢問了白奕的情況,然后又到蕭羽的帳篷里兩人一起用了晚膳,其間兩個各自沉默,一直到放下碗筷蕭羽才開口:“姓朱的那群人被殺的消息我已經(jīng)依你所言放出風去,這會兒都過了快一整天了,他該不會是察覺事情敗露便腳底抹油了吧?”
“不會!”秦菁篤定的搖頭,接過旋舞遞給她的溫水漱口,擦凈了嘴角才又繼續(xù)說道:“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本宮還有羽表兄你是一樣的,我們做事可以不計后果,那些人卻要面面俱到,明知道事情敗露,他就更會孤注一擲,一定會在短時間內(nèi)再對我們下手,以絕后患的。”
的確是如秦菁所言,他是因為自幼便于蕭家的那些人不親厚,所以平素做事都是一意孤行,不會把什么家族利益之類放在首要考慮范圍之內(nèi),而他眼前的這位表妹,行事狠辣不擇手段是真,若真要說道沒有顧忌么——
秦宣不就是她最大的軟肋嗎?
“但愿如此吧!”蕭羽看著她臉上云淡風輕的表情,只是模棱兩可的應了一聲,并不點破。
秦菁笑笑,拒絕旋舞奉上的香茶,而是目光落在旁邊的一個棋盤上頓住,繼而轉(zhuǎn)向蕭羽道:“此刻正是閑暇無事,表兄可有興趣與本宮對弈一局?”
這個帳篷是之前魯國公旗下一個小將的居所,因為秦菁他們這一行人來的匆忙,來不及重新為他們搭建帳篷,魯國公便下令把他帥帳旁邊的幾頂帳篷暫時挪出來給幾人先行將就著,里面的枕頭被褥以及茶具等物雖然換了,但一些固有的擺設來不及撤換,卻都還在。
蕭羽也是在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這方棋盤,當即也是起了興致,點頭應道:“既然表妹有興致,我陪你一局便是。”
嚴格說來秦菁的棋藝其實并不怎么精湛,琴棋書畫四藝之中她最擅長的還是書法,所以此時落子之時就隨意很多,對于這個心機深沉的表妹,蕭羽本來是防她甚嚴,加之頭一次對弈摸不清她的棋路,反而思慮良多受了不少束縛。
秦菁看透了他的心思也不點破,兩人苦戰(zhàn)一局,雖然是以秦菁落敗而告終,卻也耗費了蕭羽不少的神思,一直到一個時辰以后才鳴金收兵。
擱下棋子,蕭羽看到秦菁臉上始終平淡清淺的笑意也便慢慢有些回過味來,擰眉道:“方才這一局——表妹你似乎并未用心?”
“本宮的棋藝本來就不精,而且我說過,顧慮太多的人總想要取勝總要比別人來的辛苦些。”秦菁抿唇而笑,笑容燦爛,說話間她眸中飛揚的色彩已經(jīng)跟著慢慢沉淀下來,揚眉看向氈門的方向道:“羽表兄你聽,有人找上門來了。”
蕭羽把手里剩下的白子扔回甕里,將信將疑的抬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就見靈歌手里捏這個信封風風火火的從帳外進來。
她如今已經(jīng)是秦菁的丫頭,再加上秦菁的身份在那里擺著,所以雖然舊主在場,她進門之還是主動把那信封送到了秦菁面前:“公主,方才營外有人送了信來,點名說是請您親啟。”
“哦?”秦菁微微一笑,目光饒有興致的在那信封上掃了兩眼,“送信的是個什么人?”
“說是年紀不大,做小廝打扮的人。”靈歌道,“奴婢特意問過那兩個守門的士兵,他們都說因為那人的帽檐壓得太低,再者天色也暗了,并未看清楚長相,待要將他讓進營中之時他卻推脫著轉(zhuǎn)身就走了。”
“這樣鬼鬼祟祟的,怕是沒安好心。”秦菁不甚在意接過那信封,卻是看也不看的轉(zhuǎn)手遞到蕭羽面前:“還是請羽表兄替本宮看看吧!”
“榮幸之至!”蕭羽頷首微笑,接過那信封打開抽出信紙看了眼,臉上表情也是無異,然后又把那信紙放到桌上推回秦菁面前,以修長的指尖點著上面一行字念道:“明日五十,營外十里,仙人亭。”
沒有署名,沒有落款,只道是對今日發(fā)生諸事要與秦菁當面詳談,這個謹慎小心的做法倒是符合西楚那位神秘七皇子的身份和作風。只是經(jīng)過這兩天的事情,靈歌并不覺得此次約見對方會是出于什么好意。
秦菁的目光在那信紙上一掃而過,緊跟著就已經(jīng)站起身來對靈歌道:“你去吩咐一聲讓那些知情的兵士暫且不要聲張此事。”
“是,奴婢明白!”靈歌謹慎的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快步退了出去。
秦菁和蕭羽仍是默契的相視一笑,也轉(zhuǎn)身也跟著離了他的帳子,只是不想當日夜里靈歌就奉了蕭羽的命令到她的帳子里把她叫醒。
秦菁匆匆的披衣起身,待到跟著靈歌去了蕭羽那里卻見他已經(jīng)穿戴妥當,正準備出門。
秦菁急忙迎上去,“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祈寧剛剛傳了消息,說是有些麻煩,我得連夜回去一趟。”蕭羽一邊系著披風,一邊命令隨從去把他的佩劍取來,他說著緩了一緩又叮囑道:“我盡量早去早回,如果實在趕不回來的話——明日那約期就往后推一推吧。”
秦菁見到他的神色是少有的凝重,也知道祈寧那邊定然是出了大事,她的第一反應便是秦宣,可是還不待開口問出蕭羽已經(jīng)像是料到了她心中所想,微笑著拍了下她的肩膀,“不是他的事,你且放寬心,我很快回來。”
說完也就再沒有片刻滯留,帶著隨從匆匆出了帳子離開。
這天的下半夜秦菁再沒能入睡,一直到次日天光大盛蕭羽都還沒有回來,眼見著晌午降至,靈歌忍不住進到帳子里勸道:“仙人亭那里要不您還是先不要去了,一切都等公子回來再做打算吧。”
秦菁手里捧著一個茶碗,里面茶水明明已經(jīng)涼透了,她卻始終沒有動一口,這會兒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靈歌的話,只是半晌之后才幽幽的開口道:“你說祈寧那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羽表兄為什么要避諱本宮?”
靈歌也是頭一次見她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一時間有些無措,過了會兒才堅定的握住她的手腕安撫道:“奴婢跟著公子時日已久,他做事從來都是滴水不漏,既然到了這會兒還沒有別的消息傳來,就說明一切的事情必定還在他的掌握之中,公主您放寬心就是!”
蕭羽的為人秦菁是清楚的,這么想想靈歌說的也有道理,再沉默片刻她才終于把手里茶碗放下,抬頭看了眼帳外的天色道:“什么時辰了?”
靈歌起身去外間看了眼水漏,回來稟報道:“回公主,巳時了。”
蕭羽遲遲不歸也未有消息傳來,秦菁心里總是難安,擰眉思索了一陣終于神色一定,站起來道:“吩咐下去讓他們準備,不等羽表兄了,我們?nèi)ハ扇送ぃ ?br/>
“可——可是——”靈歌一愣,急忙勸道,“公主還是再等一等吧,說不定公子一會兒就回來了。”
“不必了!”秦菁抬手制止她,“你讓旋舞留下來在這里等著蕭羽,等他回來指揮他一聲我們的去處即可。”
靈歌還欲再勸,但見她神色堅決也就勉強說服自己閉緊了嘴巴,想了想還是提議道:“讓奴婢和旋舞都陪著您一起吧,這里我會吩咐個妥帖的人等著公子。”
“嗯!”秦菁點頭,并不同她在這些細枝末節(jié)在計較,靈歌這才咬咬牙退出去安排。
巳時過半,秦菁和另個一行帶了一隊十六名侍衛(wèi)悄悄離營,不想出了營門不久便聽見身后蒼勁的馬蹄聲,靈歌心中一喜,急忙叫停馬隊,回頭卻見颯颯風中一人一馬追著他們的隊伍匆匆而來,那馬背上的少年容色極盛,面色卻過于蒼白,他一襲白衣連帶著外面深色的披風都在風中翩然而動,整個人看上去像是曠世荒野當中的一副靜好的水墨畫,別樣的讓人心悸。
“如風?”秦菁見到他來,的確是出乎意料,“你怎么來了?”
說話間她的目光已經(jīng)越過他往他身后的小徑上看去,莫如風知道她在看什么,于是溫和一笑,軟聲道:“這幾日他本就傷重精神不濟,你讓我給他開的安神藥他也服下了,一時半刻不會醒過來。”
如果是白奕醒了知道自己孤身離營,一定會不管不顧的追出來,可以他如今的身體狀況是萬萬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騰的,是以秦菁早早就防著這一日,便以助他安神為由請莫如風開了藥,讓他睡著,卻不曾想從她念頭初動,莫如風竟是已經(jīng)覺察到她的意圖。
秦菁的面色略有一絲尷尬,莫如風卻不在意,只道:“阿羽不在這里,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的身體不好,這樣說著剛好被迎面而來的冷風嗆了一下,當即便是掩唇咳嗽了兩聲,以他這樣的身體狀況,若要說到幫忙,秦菁倒也不指望,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面對他那樣真誠善意的眉眼,拒絕的話也是說不出口的,最終還是點頭:“嗯!”
莫如風見她首肯,這便像個孩子似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性本溫和,極少有這么放肆展顏的時候,那笑容明艷的近乎是要晃花人眼——
那一瞬間,秦菁透過他清澈的眸子,恍若又看到白奕笑的沒心沒肺的一張臉。
“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下一刻,秦菁別開眼睛,先一步打馬向前走去,靈歌等人急忙跟上。
十里之遙的距離,一行人快馬加鞭并不需要多長時間,所以秦菁他們趕到的時候還未到午時。
所謂的仙人亭其實并無特別,只是很久以前建在老舊的官道沿途供行人歇腳的一座涼亭,后來舊時的官道被廢,這座亭子也跟著被人遺忘,上百年受風雨侵襲之后,已近十分破敗。
不過這座亭子的占地要比一般的亭子稍大一些,里面一只石桌已經(jīng)損了一角,原本的八墩石凳能尋到的也僅剩五墩,門口兩邊的紅漆凋落的石柱上是一副雕刻上去的對聯(lián):“杳如黃鶴神童渡,紫氣東來仙人停!”
“亭”取“停”字的諧音,想必這仙人亭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
此時亭內(nèi)正有一個紫袍公子負手而立,那背影挺拔,身姿卓然,頭上金冠在烈日下灼灼生輝,他這一身裝扮倒也襯了門口那對聯(lián)上“紫氣東來”一說。
“吁——”秦菁在亭外勒住馬韁,戒備的望向亭中靜立之人。
聽聞她的馬蹄聲,那人就轉(zhuǎn)身過來,面對她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