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這天,荊璨一夜未眠。他能聽到賀平意均勻的呼吸聲,像潮汐,一下下拍打著他情竇初開的世界。
從一開始感到不知所措,再一條條推理為何會發(fā)展至此,途中經(jīng)歷了羞澀、萌動、不安、掙扎,到了破曉時分,荊璨盯著從窗簾縫溜進來的熹微晨光,終于想明白,有些情感是自然發(fā)生的,它們真實存在,熾烈永恒,即便是他,也無法做到憑借理智去扼殺它們。
一直睜著的眼睛逐漸有了酸澀的感覺,荊璨翻了個身,看著賀平意已經(jīng)陷在睡夢中的臉。
黑暗中,他伸出一根手指,隔著薄薄的空氣,描摹了一圈賀平意臉上的輪廓。
反正也是睡不著,荊璨早早地爬起來,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到附近的早餐店買了兩個肉包子。進門的時候剛好碰到賀平意一邊下樓一邊喊他的名字,荊璨提起手里的包子,說:“我去買早餐了?!?br/>
荊璨從冰箱里拿出來新鮮的冰牛奶,落座前,賀平意卻皺著眉看著他,說他的黑眼圈過于嚴重了。荊璨含含糊糊地說自己沒睡好,吃過早飯,便催著賀平意快點出發(fā)。
去青巖寺要乘大巴車,大巴站并不遠,走路就能到。荊璨心情好,一路的步伐都很輕快,下坡的時候更是一溜小跑。
賀平意看他已經(jīng)興奮到要嚇走路上停著的麻雀,不禁問:“就這么高興?”
荊璨剛逗完麻雀,此時瞥了他一眼,說:“你不懂?!?br/>
賀平意歪頭思考,荊璨已經(jīng)又朝前跑走。
到了大巴站,荊璨依舊是一副什么都沒見過的樣子,即使是兩張小小的車票,也硬要賀平意和他一起拿著,拍照留念,搞得賀平意都懷疑荊璨之前到底是生活在什么樣的童話世界里,怎么看上去對于這些日常的東西都這么陌生。
大巴車上擁擠,兩人上去的時候前排的位置已經(jīng)都被占得差不多了,賀平意扶著荊璨的肩,帶著他走到一個兩人位,讓他到里面坐下。荊璨坐定后,從兜里掏出那兩張車票,有些奇怪地探著腦袋張望:“上車為什么不檢票?”
“等發(fā)車以后會檢票的,沒票的也可以到時候補?!?br/>
“這樣啊?!鼻G璨點點頭,又將兩人的票妥帖地收回了兜里。
冬天的日頭不曬,而且溫暖得恰到好處。車上的窗簾并不干凈,賀平意起身,越過荊璨的腦袋,將荊璨旁邊的窗簾收好,用束帶綁住,免得蹭到荊璨的臉。賀平意做這動作的時候,荊璨能感覺到自己的頭在蹭著賀平意的身體,也不知是陽光的緣故還是什么別的,荊璨的手心有些冒汗。他咽了咽口水,把身子微微朝車窗的方向偏了一點。直到那股壓迫的氣息稍微遠一點了,荊璨才偷偷舒了一口氣。
到青巖寺的車程大概四十分鐘,荊璨一開始還保持著興奮的狀態(tài),但大巴車微微晃動的感覺實在是過于催眠,他不過坐了十幾分鐘,昨天一晚上積累的那股困勁就掙脫牢籠,一股腦涌了出來,荊璨的腦袋不住往下擺,末了終于朝右一歪,向車窗倒去。
一只手及時地擋在了荊璨的腦袋瓜與車窗之間,賀平意看著已經(jīng)睡得不省人事的荊璨,輕輕搖了搖頭。
這人有時候看著過于成熟,有時候又幼稚得跟個小學生似的。因為第二天要出游而睡不著覺這種事,只在賀平意的小學時發(fā)生過。
賀平意慢慢把荊璨的頭往自己這邊掰,想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哪知荊璨就跟故意似的,偏要朝右邊靠。賀平意把他掰過來,荊璨就又把腦袋擺過去,如此反復幾次,最后賀平意放棄了,只好伸出一只手,一直給他擋著,不讓他撞在車窗上。這樣舉著手很累,實在堅持不住了,賀平意就先扶著荊璨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趁他還沒固執(zhí)地變換依靠的方向,搶時間休息一會兒。
也就是路途短,賀平意堅持下來還不太困難,這要是長途旅行,賀平意怕是一只胳膊都要廢在這大巴上。他是知道荊璨固執(zhí),但不知道他連睡覺的時候都要這么固執(zhí)。賀平意不禁在心里嘆氣,看來這真的是刻在了骨子里。
荊璨是被售票員的吆喝聲吵醒的,他聽到“青巖寺”這三個字便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第一反應就是拽著賀平意的手臂問:“是不是到了?”
“是啊?!辟R平意攥了兩下拳頭,恢復有些僵硬的手臂。等車上的人下去一部分,不那么擠了,才起身站到過道,擋住后面的人,示意荊璨走到他身前。
下車后,荊璨第一眼看到的景象和他想象中的畫面完全不同。
“這是青巖寺?”荊璨疑惑,“我還以為寺廟周圍會非常幽靜。”
蜿蜒向前的石板路,左右兩邊各有一排小商販,賣著各式各樣的東西。
“對啊,”賀平意朝著前方揚了下下巴,說,“順著這條街走上去就是了,走,帶你逛逛集市,這里擺攤的都是手工藝人,你肯定喜歡?!?br/>
這條街道也算是徽河市一個著名的景點,沒有商業(yè)化的店面,也沒有那種景區(qū)盛產(chǎn)的批量制作的紀念品,最初的定位就是“集市”。大批的手工藝人匯集到這里,支起了攤子,有些是專業(yè)做活的,有些純粹是出于愛好,周末過來湊湊熱鬧。賀平意對青巖寺沒什么感覺,但他倒是很喜歡這條街,他喜歡和那個賣糖人的大叔聊天,也喜歡聽那個賣小布包的小姑娘唱兩嗓子民歌,這里很有生活氣息,并且好像沒有任何壓力。
荊璨是真的沒來過這種地方,他對每一個小攤都感到驚嘆,他從來不知道這些精致的手工藝品,竟然只要這么便宜的價格就能買到。BIquGe.biz
賀平意先領著他到畫糖人的大叔那報了個到,大叔見到賀平意挺高興,見他還帶了同學來,招呼著讓他倆選個花樣,說要送給他們。
荊璨挑了半天還沒決定好,賀平意先出了聲:“畫頭驢?!?br/>
荊璨一呆,伸手拽了下賀平意的胳膊:“畫什么驢???”
但凡賀平意換個稍微可愛的動物,荊璨都不會那么反對。人家都是畫個小白兔,畫個小狗,到他這怎么就成頭驢了。
賀平意卻絲毫不怕荊璨瞪過來的視線,一個勁笑,還催大叔:“叔,畫驢畫驢?!?br/>
“其實也行,”大叔瞧著這個白白凈凈的小男生似乎不大樂意,安慰他,“挺特別,都沒別人畫過驢?!?br/>
賀平意聽了這話笑得更歡了,還把手搭在荊璨的肩膀上,欣賞他氣鼓鼓的樣子。
幾十秒后,荊璨收獲了一個驢糖人。賀平意從大叔手里接過驢糖人,拉著荊璨走開了幾步,才遞給他。
“來,拿著你自己。”
這回荊璨可是聽明白了。
“賀平意!”他追著已經(jīng)大步朝前走的賀平意跑去,蹦了了一下,一只胳膊勾上賀平意的脖子,壓的他朝自己彎了腰,“你說我?!?br/>
賀平意被他勒著,別別扭扭地配合著他朝前走。倆人把直線走成了曲線,活像兩個醉鬼。
“沒有,驢多可愛,”賀平意拉著荊璨架在他脖子上的胳膊笑,“大眼睛,脾氣倔?!?br/>
他這越說越像,惱得荊璨大呼他的名字:“賀平意!”
雖然不承認自己像驢,荊璨還是把那個驢糖人吃了。他一邊吃一邊逛,賀平意見他每個攤位都要看好久,但又什么也不說要買,便主動說:“挑個喜歡的啊,就當生日禮物送你?!?br/>
荊璨看看他,又看看身邊的攤位,思考了一會兒。
“記得我在文具店前說過的話么?”
荊璨當然知道賀平意指的是什么,于是,他點了點頭,說:“記得,喜歡要說,特別是跟你?!?br/>
得到賀平意肯定的目光后,荊璨便朝后轉(zhuǎn),徑直走向剛才仔細研究了好久的一個賣帽子的攤位。
“我想要這個?!鼻G璨指著一頂墨綠色的漁夫帽,說。
墨綠色的帽子,上面同樣用墨綠色的線繡了一朵抽象的太陽花,
“嗯……”賀平意略作遲疑,建議,“可以是可以,但是綠帽子,會不會有點奇怪?”
攤主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見來了生意,小姑娘已經(jīng)熱情地把掛在一邊的帽子摘下來,遞到荊璨手里。荊璨小心地摸著上面那朵非常漂亮的太陽花的刺繡,越看越喜歡:“綠色的帽子怎么了?我覺得很好啊,我喜歡綠色?!?br/>
“對呀,”小姑娘也點頭附和,還不忘拍拍帥哥的馬屁,“小帥哥蠻有眼光的哦,好看就完了,綠帽子什么的那都是玩笑話,再說了,你戴這個,絕對沒人跟你撞帽子,我保證這帽子全天下只有這一頂?!?br/>
荊璨皮膚白,幾乎所有的顏色放到他身上都能好看。賀平意見荊璨是真的喜歡,便也不說什么了,兩只手把那帽子拿過來,給荊璨戴在頭上。
他捏著帽檐微微調(diào)整了帽子的角度,讓那朵太陽花朝前。
“確實不錯?!辟R平意很滿意地拍板。
賀平意付了錢,荊璨戴著的帽子就沒再摘下來。他一路上總?cè)滩蛔∶遍?,還問了賀平意好幾遍“好不好看”。
“好看?!辟R平意伸出一只手,蓋在身側(cè)的人的頭頂上,哄他,“你最好看?!?br/>
荊璨一顆心歡暢得不行。
兩個人出來都沒帶水,賀平意怕荊璨口渴,在進去寺廟前帶著他找了個小攤,想買瓶水。結(jié)果沒想到,在超市售價一塊五的礦泉水在這里竟然要八塊錢。
八塊錢!
“太貴了吧……”在老板的注視下,荊璨貼著賀平意,小聲同他商量,“就買一瓶吧。”
賀平意覺得荊璨此時偷偷跟他說話又怕老板發(fā)現(xiàn)的樣子非??蓯?,便也靠近他,小聲問:“這么會過日子?”
荊璨點點頭:“太貴啦,我們喝一瓶?!?br/>
“行?!辟R平意便跟老板要了一瓶水,付完錢,他把瓶蓋擰開,先將水遞給了荊璨。兩人走出小賣店,荊璨站在臺階上仰頭喝水,沒留神頭上的帽子就往下滑。
賀平意站在他身后,剛好看見,在帽子剛剛松動時,便用一只手便蓋到了荊璨的腦瓜頂,托著他的腦袋,護著他的寶貝帽子不要掉下來。
荊璨察覺到他的動作,停下來,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賀平意揚揚下巴,示意他:“喝吧。”
荊璨今天來的目的很明確,所以進了青巖寺,便拉著賀平意往求學業(yè)的大殿那邊走。賀平意被他扯著,不大情愿的跟在后面,在經(jīng)過一個路口的時候,賀平意掃了一眼,忽然反手把荊璨的手腕扣在掌心,制止了荊璨的繼續(xù)前進。
“怎么了?”荊璨回頭,問。
“先不去學業(yè)了,”賀平意指指旁邊,說,“去那里,求健康平安?!?br/>
荊璨在此時對于兩人力量上的懸殊格外懊惱,剛才他費了渾身的力氣才能拉著賀平意跟著他往前走了一段,結(jié)果現(xiàn)在,賀平意拽著他大步朝右走,他只能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求健康平安的殿前,香火格外旺。他們進門時在門口處領了贈香,兩人各抽了九支出來,到一旁的香油燈前點燃。
荊璨先觀摩了一下別人是怎么點香的,然后有樣學樣,雙手執(zhí)香,在燈油里蘸了一下,再將香放到火焰上。
荊璨知道賀平意此行就是為了陪自己,所以當他跪在墊子上,轉(zhuǎn)頭看到賀平意虔誠肅穆的神情,還是有些吃驚的。
他不知道賀平意具體在求什么,但他想,健康平安,大概是每個人最基本的心愿。
而荊璨跪在這里,其實并不指望佛祖能幫他什么,他一直相信萬事都要靠自己。他只是想在這個特殊的地方,在賀平意的陪伴下,給自己一點信念。
他希望自己能戰(zhàn)勝一切,他希望能和賀平意永遠做朋友。
這天來青巖寺的人很多,兩個人一路走過來,發(fā)現(xiàn)每個殿前都排了長長的隊,唯獨有一個殿前空空蕩蕩的。手里的香還剩幾支,荊璨聽見旁邊的路人說不能把香?;厝?,便拉著賀平意進了那個人少的殿,想把余下的香都奉在這。倆人根本不知道這個殿是求什么的,等走到佛前,賀平意才用絕佳的視力看清了前方掛著的介紹牌。
他靜了三秒,拿手碰了碰荊璨的大腿。
“知道這是求什么的殿么?”他小聲問。
神佛在上,荊璨不敢說話,只搖了搖頭。
賀平意盡力維持著嚴肅的神情,從唇縫里擠出兩個字:“姻緣?!?br/>
荊璨膝蓋都彎了一半,這一下子,跪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拿著幾炷香、弓著身子,僵在那里看著賀平意。賀平意看出了他的極度為難,微微抬了抬嘴角,率先跪到了墊子上。
“來都來了,拜?!?br/>
倆人虔誠地拜完,互相拽著走出殿門,不出意外地引來了很多束好奇的目光,甚至,還有好幾個人明目張膽地在看著他們笑。賀平意心里有點奇怪,雖說十幾歲來求姻緣屬實沒有必要,但也不至于這么引人注目吧?荊璨也摸不著頭腦,只覺得尷尬,趕緊拖著賀平意跑了。
直到幾年后,賀平意再陪陸秋來青巖寺,才從陸秋的口中得知,原來這青巖寺姻緣殿的參拜是很講究的,不能隨便拜——一個人單獨拜,是求早遇良緣,若是兩個人共同跪在殿前,便是求永結(jié)同心。
初聽這話時,賀平意在陸秋面前強忍著才沒笑出來,彼時荊璨正在遙遠的大洋彼岸睡著,賀平意顧不得時差,給荊璨發(fā)了一串心的表情。
下山的時候人少了一些,兩人晃晃悠悠走著,荊璨還在喝著那瓶貴得不行的礦泉水。一旁有小孩子跑過,年紀大一些的跑在前面,年紀小一些的追不上,被落了好遠,一邊叫“哥哥”一邊往上趕。
賀平意插著褲兜,朝荊璨歪了歪腦袋,突然說:“你信不信,從這跑到下山,我能落你半條街。”
荊璨一只手握著瓶蓋,抬手蹭了下不小心掛在唇邊的水漬,看他:“不信,雖然你能跑贏體育生,但也不至于落我半條街吧?!?br/>
男孩子的勝負欲總是來得莫名其妙,男孩子的游戲也總是極度幼稚。
賀平意沒說話,兩人之間忽然詭異地安靜了下來。而在這一片安靜中,荊璨垂下眼,不作聲地把瓶蓋擰好。頓了頓,拿著水瓶的手朝賀平意遞了遞。
“給?!?br/>
賀平意眉頭挑了一下,但還是斂下神色,將水瓶接了過來。
卻沒想,他這邊剛拿穩(wěn),身邊的人撒腿就跑,跑的時候還沒忘記用一只手壓著自己的寶貝帽子。
憋了半天的賀平意一邊笑一邊抬腿朝前追:“你還知道給自己減輕負擔?”
也不知是不是他聽錯了,前面的人笑聲格外放肆,一點都沒顧忌周圍人多,像一只終于跨出柵欄,一下子撒了歡的小雞崽子。賀平意循著笑聲朝前追,小雞崽子沒跑幾步就被薅住了胳膊。
荊璨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笑:“你別拉我……”
“跑?”賀平意拽著他的胳膊把他往前送了一下,荊璨便毫無抵抗力地超前踉蹌了兩步,又被那力道拽回來,“接著跑?!?br/>
“不跑了,不跑了?!鼻G璨被賀平意拽著一會兒前進一會兒后退,趕緊討?zhàn)?,“我就是想試試你能不能落我半條街?!?br/>
“那怎么樣,試出來了么?”
荊璨回頭望了一眼跑下來的那點可憐的距離,耷拉著嘴角道:“嗯,估計不止半條?!?br/>
兩個人繼續(xù)往前走,荊璨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下:“不公平,為什么你跑那么快?!?br/>
賀平意插著兜,悠哉地說了句:“腿長。”
話一出口,便又被荊璨勾著脖子強行壓低了身高。
賀平意見荊璨還是不服,忍不住說:“你也真是想不開,跟一個運動員代表賽跑,激你一下你就上鉤?!?br/>
這一句話,勾起了荊璨另一段被耍了一通的回憶。
“對啊,”荊璨想到這,忽然覺得有點奇怪,“誒?你都不是體育生,為什么那天是你去講話?”
“我只是現(xiàn)在不練了,”賀平意正色道,“以前我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體育生,拿過冠軍的?!?br/>
“真的假的?”荊璨沒想到賀平意的體育好到這種程度,可轉(zhuǎn)念一想,又問,“那你為什么不練了?”
賀平意給出的回答有點耳熟,他晃悠著身子道:“不想練了,跑著沒勁,站在跑道上老覺得看不見終點在哪。”
賀平意說這話時沒停下步子,荊璨不過一個錯神的功夫,就已經(jīng)被他落下了挺遠。
跑著沒勁?
荊璨小跑著追上去:“可是你運動會跑得很好啊?!?br/>
“那可能是因為……”賀平意停下步子,好似真的在認真思考,“你加油稿寫得好?!?br/>
他說完便噙著笑朝前走,荊璨很快分辨出這話里的戲謔,喊道:“賀平意!”
賀平意毫不遮掩地笑起來,被荊璨追著又跑了半條街。
但后來拋開玩笑話,賀平意又細細想了想這個問題。事實上,連他都不知道是為什么。他很久都沒好好跑過步了,就連運動會都是他們班主任逼著他報的。那時候放棄體育,就是因為站在操場上卻總也提不起精神,他覺得跑不跑的,好像都沒什么所謂??赡谴芜\動會好像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看臺上有個男生在看著,賀平意久違地又擁有了那種要第一個沖向終點的堅定信念。
那時候他想的其實很簡單,他想得個第一,然后第一時間和那個男生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