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管事，你拉著個臉什么意思，給誰看呢？”
    王子安背著手，踱到長孫無忌面前，神色不快。
    “我仗義出手，救治你們家小娘子，你這個做管事的，不僅不感恩戴德，反而拉著個臭臉是什么意思？知道的，說你長孫管事不懂事，不知道的，還以為長孫尚書不懂禮數(shù)，不識好歹……”
    說到這里，王子安瞥了他一眼。
    “出門在外，別忘了自己的身份，身為長孫府上管事，就算是不能給長孫府上增光，也別給長孫尚書丟人現(xiàn)眼……”
    長孫無忌：……
    我可謝謝您了\(^o^)/~
    憋屈的快要吐血了，但感受著周圍所有人凝視的目光，也只能繼續(xù)憋著，臉上強(qiáng)行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侯爺教訓(xùn)的是，是我關(guān)心過度，情急之下，一時失態(tài)了……”
    王子安這才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出手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就好，回去告訴你們家國公，就說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就不用特意過來道謝了——”
    長孫無忌牙根都快咬碎了。
    好不容易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好字來。
    王子安知道這狗東西，此時指不定心里在怎么罵自己呢，不過也不以為意，揮了揮手，腳下踉蹌了一下，這才穩(wěn)穩(wěn)站住身形。
    “男女授受不親，剛才為了避嫌，救治長孫姑娘的時候，隔空治療，這種操作，對我現(xiàn)在來講還是有些勉強(qiáng)了……”
    說完，一臉遺憾地?fù)u了搖頭。
    所有人：……
    看著王子安一臉疲憊的模樣，跟被掏空了身體似的，所有人差點(diǎn)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剛才真的誤會了他什么。
    直到看到高陽那丫頭嘴角上翹，幾乎是當(dāng)場笑場。
    王子安惱羞成怒地瞪著高陽，這才醒悟過來，這狗東西，又在演！
    真不是個東西啊！
    還能怎么辦？
    李世民只能假裝沒看見，還非常配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知道你辛苦——怎么樣，你這身體還能行吧？”
    “問題不大。你們這次來應(yīng)該是有什么事吧——”
    知道他們這次一起過來，肯定不可能是特意前來抓自己奸的，一定是有什么事，需要找自己商量。
    所以，王子安見好就收。
    環(huán)顧了一眼聯(lián)袂而來的大佬，最終把目光落在杜如晦身上，這位如今才是明面上身份最高的大佬。
    杜如晦顯然也有這種自覺，當(dāng)即露出了認(rèn)真的神色。
    “長安侯，您當(dāng)初曾提過的占城稻，我們已經(jīng)搞到了——想請您看看，是不是您提到的那種高產(chǎn)的水稻……”
    王子安：……
    我知道個屁的占城稻啊。
    “沒——”
    一聲沒見過，下意識就想脫口而出。
    但話剛一出口，就意識到不妥，這群狗東西肯定不相信。
    就算是信了，也饒不了自己。
    想想，自己一句話，人家就漂洋過海的去了林邑，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回來所謂的占城稻稻種，結(jié)果自己回頭說自己也不知道……
    換了自己都得抓狂。
    所以，話到嘴邊就硬生生又給改了回去。
    “沒問題——”
    說完之后，又有些心虛地多問了一句。
    “你們以前沒人見過吧？”
    幾個人齊刷刷地?fù)u頭。
    若是見過，我們還用來問你？
    這狗東西，一定又是在炫耀自己的博學(xué)多識，我們知道你厲害行了吧！
    這惡趣味也是沒誰了——
    幾個人心中吐槽，不過也顧不上跟他調(diào)侃，現(xiàn)在稻種就在外面，就等著他確認(rèn)了！
    王子安一看大家都沒見過，頓時偷偷松了一口氣。
    都沒見過啊？
    那就沒事了！
    “稻種在哪里？走，帶我去看看——”
    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已經(jīng)帶過來了，就在前院。”
    幾個人魚貫而出。
    王子安其實(shí)心中也很好奇，想看看這唐朝版本的占城稻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馬車就停下前院。
    李世民，杜如晦等人，親自上前，搬下一袋稻種，提到王子安的面前。
    “你看看，是這種嗎？能不能用？”
    雖然啥也不懂，但這個時候也退不得了。
    故作淡定地彎下腰，伸出手掌撈了一把，用手指仔細(xì)地捻了捻，發(fā)現(xiàn)這所謂的占城稻，顆粒很小，和前世常日的長顆粒的香米以及東北大米完全不可相提并論，放到鼻端下聞了聞，也沒有常見稻米的香味，心中頓時就有些打鼓。
    這稻種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從哪里弄來的——”
    王子安覺得穩(wěn)妥起見，自己還是先探探口風(fēng)吧。
    “我們長孫家的商隊，特意從林邑運(yùn)來的——”
    提起這個，長孫無忌頓時下意識地挺起了胸脯，他很想大聲的告訴王子安。
    這稻種，是我們家沖兒，親自帶隊從林邑帶回來的！
    不過，咱不王子安這種淺薄的狗東西，懶得炫耀——
    長孫無忌覺得，身為齊國公，當(dāng)場吏部尚書，自己得穩(wěn)重。
    誰知道，王子安跟著就來了一句。
    “真的？”
    可把長孫無忌給氣壞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是在污蔑自家兒子的功勞。
    “豈能有假！這是我們家沖——我們家從林邑親自運(yùn)來的，自然不可能有假。王子安瞬間心里就有了點(diǎn)底。
    占城來的，那就應(yīng)該是占城稻吧？
    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說話，又煞有介事地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這才直起腰來。
    環(huán)顧了一眼李世民和杜如晦等人，見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他。
    這才輕咳一聲，硬著頭皮道。
    “好像就是這種稻子——”
    說完，又有些心虛地給自己打了個補(bǔ)丁。
    “當(dāng)年我也只是大致的聽人說起過，沒有仔細(xì)比對，不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好像就是……”
    但此時，顯然李世民和杜如晦等人，完全沒有注意他言語里的話術(shù)，直接就給他過濾成是了。
    尤其是長孫無忌，更是激動非常，連剛才自家內(nèi)定的兒媳婦被人抓了的事都給忘了。
    畢竟，只要這稻種的事兒已經(jīng)確定，那自家兒子的功勞就板上釘釘，跑不掉了！
    “那就實(shí)在是太好了——”
    長孫無忌心中激動，有些忘形地手舞足蹈。
    李世民，杜如晦，房玄齡，魏征，唐儉和李君羨等人，也不由喜出望外。
    畝產(chǎn)五石的稻種啊！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大唐數(shù)年之后，將再無糧食匱乏之憂！
    大唐之福，社稷之福啊！
    望著這一群有些忘形的大唐，王子安不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這就是自己之所以喜歡大唐的原因，也是自己之所以明知道他們在演自己，也愿意跟這群天天插科打諢逗樂子的原因。
    真的是有一群人，在為這個必將繁榮起來的大唐披肝瀝膽，盡心盡力。
    或許他們各自都有著自己的小心思，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真的在全心全意地打造那個讓自己驕傲的貞觀大唐。
    所以，王子安挑著眉毛，一臉鄙夷。
    “嘖，瞧你們一個個的，這沒出息，也沒見識的小樣——”
    見所有人都神色不忿地看向自己，王子安背起雙手，下頜微抬，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淡淡地道。
    “怎么？還不服氣？真是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夏蟲難以語冰也，井底之蛙，也就能看到井口那么大一點(diǎn)的天空了啊——”
    說到這里，他一邊乜斜著眼睛偷瞧著李世民等人的反應(yīng)，一邊故作失望地?fù)u了搖頭。
    “想不到，有朝一日，區(qū)區(qū)畝產(chǎn)五石的稻種，就能讓人高興成這個樣子，真是……”
    話沒說完，輕嘆了一口氣。
    眼光中充滿了悲天憫人的憐憫——
    李世民：！！！！！！
    其余等人：……
    我們這是被鄙視了嗎？
    “區(qū)區(qū)五石？真是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你怕不又是一個何不食肉糜的笑話——你到底懂不懂農(nóng)家之事，你到底知不知道，畝產(chǎn)五石，對百姓來講意味著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畝產(chǎn)五石，對我們大唐，對我們朝廷意味著什么？”
    這狗東西說話的語氣實(shí)在是太氣人，看他們的眼神，也讓人抓狂。所以，長孫無忌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狗東西，實(shí)在是太氣人了。
    這是稻種嗎？
    這是我兒子的功勞！
    這是大唐鼎盛的根基！
    王子安一看，又是這貨蹦出來了，心中不由大樂。
    實(shí)不相瞞，就喜歡懟你！
    “你們看，你們看，就是這種眼神，就是這種表情——自己沒見識吧，又自以為是——”
    說到這里，王子安伸出手掌，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
    “老丈人啊，他就是一個小小的管事，執(zhí)拗愚昧，沒有見識，自以為是什么的，都還不大要緊，你畢竟做著這么大的生意，可別學(xué)他，否則非出問題不可——杜仆射，您說對吧……”
    杜如晦：……
    啊，這——
    我該說對，還是不對？
    好在，王子安也沒指望杜如晦真的會回答自己這個坑人的問題，直接云淡風(fēng)輕地擺了擺手。
    “算了，這就是個格局的問題，格局不到，給他們說了，他們也整不明白——”
    王子安說完，一臉辛苦有你懂我的眼神看著杜如晦。
    杜如晦：……
    我得罪你了嗎？
    為什么非要把我架在火上烤……
    李世民實(shí)在是忍不下去了，沒好氣地道。
    “難不成你還見過比這更加高產(chǎn)的水稻不成！”
    王子安本來就是要開他們的玩笑，所以，一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你覺得呢？”
    一見王子安這熟悉的欠扁的神情，李世民瞬間就來了精神。
    “臭小子，你難不成還真的見過？”
    王子安呵呵一笑，老神在在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然也，孺子可教也——”
    所有人：！！！！！！
    呼吸瞬間急促。
    還有畝產(chǎn)更高的水稻！
    “什么水稻，畝產(chǎn)多少，在哪里能找到？”
    李世民的問題連珠炮一般，脫口而出。
    決定了，只要有。無論天涯還是海角，朕都要讓人把它給朕帶回來！
    “雜交水稻，畝產(chǎn)的話，大概怎么也得有一二十石吧，聽說多的有小三十石……”
    王子安稍微回憶了一下，有些感慨地道。
    可惜，那位神農(nóng)老人家走的早，不然說不準(zhǔn)更高產(chǎn)量的都有了。
    一二十石，二三十石……
    李世民覺得呼吸都快跟不上趟了。
    這是何其可怕的產(chǎn)量！
    如果大唐能得到……
    他都不敢想象，一想象就忍不住渾身戰(zhàn)栗。
    魏征原本一直板著臉，捋著呼吸，在那里老神在在地看長孫無忌的笑話，此時聞言忍不住手藝哆嗦，硬生生把自己原本就稀疏的胡須又給拽下來好幾根。
    此時，也顧不上下巴疼了，沖上來，一把拽住王子安的袖子。
    “子安，你，你此言當(dāng)真——”
    唐儉本來也想沖上來的，結(jié)果被魏征這老家伙搶了先，但明顯也被這個消息給震撼住了，面色潮紅，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
    其實(shí)，何止他們，所有人，包括長孫無忌，都忍不住呼吸加重，兩眼圓睜，再也顧不得王子安剛才故意的挑逗與擠兌。
    “何處可以得到！”
    所有人，目光炯炯，盯著王子安那眼神，就跟單身了十八輩子的鐵桿老光棍，看到一位體格風(fēng)騷，而且躺在床上正等著自己的俏寡婦似的，就差冒金光了。
    雖然這個消息，聽起來別可思議。
    但他們還真沒有懷疑這個消息的真?zhèn)危驗(yàn)椋踝影策@狗東西，雖然說話可惡，但從來不信口開河，胡吹大氣。
    自從認(rèn)識他以來，只要是他說的，幾乎沒有不實(shí)現(xiàn)的。
    所以，他說有，那就真的很可能有！
    就像眼前的這占城稻似的。
    長孫沖回來之后，已經(jīng)說過了，這占城稻雖然產(chǎn)量不如王子安說得那么夸張，但是在林邑，只是很粗放的種植，畝產(chǎn)便足足有兩石之多。
    之所以沒有那么多，想來也應(yīng)該是當(dāng)?shù)匦U夷不懂得子安所說的精耕細(xì)作之法的緣故。
    誰知道，這一次王子安的反應(yīng)卻出乎了他們所有人的意料。
    沒有以往的得意，也沒有以往的跳脫與調(diào)侃，而是一臉的認(rèn)真。
    “找不到——那是一位可敬的老人家，苦心鉆研一輩子，才培育出來的雜交品種，在那里，我們把這種水稻，稱之為雜交水稻……”
    說到這里，王子安感慨地?fù)u了搖頭。
    “除非有人能掌握雜交水稻的培育之法，否則就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找到這種神奇的種子……”
    熟悉王子安脾性的李世民心中頓時就是一涼。
    這一次，恐怕真的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