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約會
——月光如霜一般幽冷,只因它不是太陽,不能帶來光和熱。
棠梨沒想到自己真的有約。
本來只是用來搪塞封鏡的借口,在她回絕之后,一個陌生電話打給她。
是那天唐歡要給她介紹的優(yōu)質(zhì)青年,一位醫(yī)生。
她那天臨時跑路了,以為黃了,沒想到青年醫(yī)生還給她打電話過來,說想進一步的了解。
回想了一下醫(yī)生的外貌特點,她沒有拒絕。
吃飯地點選在海城的一家很有格調(diào)的西餐廳。
醫(yī)生文質(zhì)彬彬、衣著考究,加上幽默風(fēng)趣、談吐不凡,不至于冷場,棠梨對這次的約會十分滿意。
滿意歸滿意,棠梨對自己還是有清醒的認(rèn)知。唐歡給她介紹的,自然都是好的,可她對棠梨太過自信了。
封珩泊好車,看了眼面前的餐廳,抬腳走了進去。
趙宣選的位置靠窗,可以看見繞城而流的江河風(fēng)景。
趙宣對面坐著兩個女人,此時不知談到什么話題,惹得三人發(fā)笑起來。見封珩來了,貼心地給他拉椅子。
“這位是我發(fā)小,封珩?!壁w宣介紹,“這是白小姐以及白小姐的朋友蘇小姐?!?br/>
封珩朝她們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對面的兩位女士被他的笑容不禁晃了晃神,接下來的話題一直圍繞著封珩展開。
封珩雖然不耐煩,但到底是看在趙宣的面子上讓他無法冷臉相對,四十分鐘的吃飯時間里,他一直維持著微笑的表情,有問必答。趙宣在一旁抿著嘴偷樂,心里想著之后要怎樣感謝封珩。
正想著,封珩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下一秒繼續(xù)談笑風(fēng)生,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趙宣突然打了個冷戰(zhàn)。他繼續(xù)魂游天外,從江景轉(zhuǎn)到了餐廳內(nèi)部裝潢,偶爾附和他們得到笑聲。直到一不小心瞥見迎面往他們這個方向而來的棠梨。
“……”最近總是碰到棠梨。他不由得緊張了一下,側(cè)頭看向旁邊的封珩,后者忙著與兩個女人聊得熱火朝天,絲毫沒有注意到。
棠梨視線一直往前,半點眼神都沒分給他們。趙宣不免松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為何有種做賊心虛之感。
棠梨返回時,趙宣一直盯著她的背影,最后在一個男人對面坐了下來。
他們的座位相距不遠(yuǎn),趙宣這個視角可以看見棠梨對面男人的表情。他粗粗地打量了一番,嘖了一聲。
“怎么了?”封珩聽見,停住話題,往他身上瞧了眼。
趙宣收回視線,干笑著擺擺手:“沒什么沒什么,繼續(xù)繼續(xù)?!?br/>
晚餐結(jié)束。封珩要回學(xué)校,趙宣負(fù)責(zé)送人回家,于是分道揚鑣。
待人走后,封珩揉了揉笑得僵硬的嘴角,不耐顯現(xiàn)在臉上,內(nèi)心將趙宣罵了個狗血臨頭。他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神情放松了一點,卻在看到棠梨時怔在原地。
兩人剛剛用完晚餐,正并肩離開餐廳。棠梨正笑吟吟地與旁邊的男人聊著天,一陣晚風(fēng)吹了過來,將棠梨披散的頭發(fā)吹亂,少許發(fā)絲遮住了眼睛,她打理著吹亂的發(fā)絲,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幫她拋開了一邊亂的頭發(fā)。
男人做完這個動作后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有頭發(fā)黏在你嘴邊了?!?br/>
棠梨跟他道謝:“謝謝?!眱?nèi)心卻無波無瀾。不知道怎么回事,剛剛居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她有些煩躁。
站在原地等待醫(yī)生將車開出來,棠梨百無聊賴的踢著鞋。
有人走了過來,棠梨沒管,繼續(xù)低著頭踢著鞋。
一聲輕笑從耳邊傳來,“你這習(xí)慣還沒變?!?br/>
棠梨愣了愣,隨后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剛剛闖入腦海的那人的臉。
“在等人?”封珩問。
“嗯?!?br/>
他們的互動他看得清清楚楚,心頭不由得緊了緊,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他裝作云淡風(fēng)輕地問:“男朋友?”
想起他們重逢那次被他拿來擋槍,棠梨回答:“是。”
封珩聞言眸色暗了暗,那云淡風(fēng)輕的神情也不復(fù)存在,他哦了一聲,并未離開。
“你在這里干嘛?”棠梨問。
“約會啊?!狈忡翊?,帶著一副賭氣的語氣。
“就你一個?”
“她上洗手間去了,我在這里等?!狈忡裣霃乃难壑锌闯鳇c什么,然而棠梨漠然的回了一聲。
封珩之前交往的女友很多時候都無縫連接,棠梨清楚這一點??尚Φ氖?,自己依然陷了進去。
手機鈴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棠梨接起。
“抱歉,醫(yī)院突然有急事讓我趕過去,我……”醫(yī)生的語氣有些焦急。
棠梨理解醫(yī)生的繁忙,“那你忙吧,正事要緊?!?br/>
“那你……”
“放心吧,我自己能打車回去,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碧睦骈_著玩笑。
掛完電話,棠梨看向封珩,“我先走了,拜拜?!?br/>
封珩皺了眉頭,“你怎么回去?”他就站在旁邊,電話的內(nèi)容聽得一清二楚。
棠梨給他一個白眼:“我不會打車嗎?難不成走路回去???”
“我送你?!?br/>
棠梨想也不想地回絕了:“不用了,我可不想做電燈泡?!?br/>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眼睜睜地看著棠梨攔了一輛車,丟下他走了。
他剛剛賭什么氣!
封珩像一只泄氣的皮球般,失魂落魄地回到車上,看著熄屏的手機,突然想到什么,他連忙打開微信,在聯(lián)系人一欄搜尋著,空空如也。
他忘了,當(dāng)初因為好面子,在棠梨提了分手后,他就刪去了她的一切聯(lián)系方式。分開的兩年,他們沒有任何聯(lián)系,他也有意避開關(guān)于她的一切消息。沒人知道,他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后來交的那些女朋友,都不過是逢場作戲,每一個都不超過半個月,發(fā)小開玩笑說他換女人比起以前更加頻繁了。
他至今不明白棠梨對他說的那番話。當(dāng)時年輕氣盛,只覺得自己被甩被落了面子,對她說的話從未深思過。
他點開相冊,有一個私密合集,里面全部是他與棠梨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以前對女生喜歡拍照來記錄生活這件事嗤之以鼻,而與棠梨在一起后,反而是他更喜歡拍照,手機上各種照片,林林總總加起來有上千張,就算是換了手機,這些照片仍然留了下來。
他嘆了口氣,準(zhǔn)備放下手機,卻突然打進一通電話,他看著上面的名字皺了下眉頭,隨即開了震動,扔在一邊。
繁忙的五月很快過去,封珩將學(xué)校的事情圓滿完成,只差最后的畢業(yè)儀式。他開始著手接管星曜,接下的日子更加忙碌。
連趙宣都好久沒見到他人了,更不用說平時聚會的幾個好友。
“封少這次進了星曜,怕是樂不思蜀了。”有人打趣。
“聽說星曜簽了一堆美女,不知道以后有沒有機會見見?!?br/>
……
趙宣在一旁喝著酒聽著他們說著葷話,并未參與進去。
封珩如今扛著董事會的壓力,剛一畢業(yè)就被迫接下星曜,封鏡又在一旁等著挑他的錯處,處境可想而知。
他曾問過封珩以后的打算,是不負(fù)眾望成為御風(fēng)的繼承人,還是選擇偏安一隅。
封珩當(dāng)時懶懶散散地躺在座椅上,以滿不在乎的口吻回答道:“我沒那個野心,只想過得輕松一點,也沒想過要和他爭。”
他從小就肩負(fù)起父母的期望,只是這份期望太過沉重,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直到十四歲那年,父親將十八歲的封鏡帶回來,跟他說封鏡是他的哥哥。他看著眼前與他長相相似的少年,眼神里一片漠然,讓人難以接近。他想,父母對自己的期望應(yīng)該能分給對面的少年一點,從而減輕自己的壓力,還挺不錯。
封鏡比他想象中的更努力。短短一年的時間里,他就收到了來自大洋彼岸一所藤校的offer。父親在為他驕傲的同時,也對著自己說要向哥哥學(xué)習(xí)。連母親也時常拿封鏡與他相比,告誡他也要努力,要超過封鏡。
這些話術(shù)他聽了許多遍,然而卻極大地刺激了他的逆反心理。也是從那時起,打架斗毆逃課成了家常便飯。
他的愿望很簡單,他要自由。以前是迫不得已,自己是唯一的繼承人,而封鏡的出現(xiàn),他不再唯一,那便沒有借口使自己變成父母期待中的那個人。
他得感謝封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