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時間一直向前走，從不會回頭。
    同一個時間地點，封鏡盯著棠梨他們那個方向，有些失神，連勺子不小心灑出來的湯水濺到雪白的襯衫衣袖上也沒發(fā)覺。
    坐在對面的顧晚然咬了一口鮮嫩多汁的牛排，無意間瞧見他的模樣，那是她從沒見過的神情，似乎在黯然神傷？
    “大叔？”她試探著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眼神澄澈，關心地問：“你怎么了？”
    心臟似乎沒想象中的疼，但依舊讓他喘不過來氣。他們已經分開了十年，這十年里，他們都沒有參與到對方的世界里，更何況物是人非，他們身邊都各自有了另一個人，而他當初沒來得及說出去的話，現(xiàn)在更是不可能有機會說出來了。
    “沒什么?！彼剡^神，眼中是還未來得及藏好的憂傷：“只是有些遺憾罷了?！?br/>     他應該明白，他當初不告而別，就已經沒有資格去責問她為什么不等他了。
    她喜歡過他，他知道。
    她不想停留在過去，選擇向前，選擇更好的人，他也知道。
    只是，她選擇的那個人是封珩，多少讓他有點不甘心。
    “你讀書的時候有喜歡的人嗎？”顧晚然突然問他。
    封鏡看著面前女孩的眼神，是還未出社會的單純懵懂，難得可貴。
    “有的。”不管多少年后，每當回憶起那段時光，他的心都會不由自主地柔軟。棠梨那個時候是他暗無天日的人生里，一束照進他心里的光，那么明亮耀眼，讓人看到希望，忍不住想要靠近。
    “所以你是在遺憾，現(xiàn)在沒能和她在一起對吧？”女孩眼神亮晶晶的，似乎對這感同身受：“我也遺憾。”眼睛里的光一下子黯淡，眉眼間充滿了惆悵。
    “只需要兩年時間，兩年過后你就自由了?！狈忡R說。
    “你不明白?！鳖櫷砣环畔碌恫?，老成似的嘆了口氣：“他不喜歡我，我就算沒和你訂婚，他也不會和我在一起的?！?br/>     封鏡彎了彎嘴角，自嘲道：“看來我們同病相憐?！?br/>     “她也不喜歡你??？”顧晚然湊過來，八卦道：“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姐姐，居然不喜歡你?！?br/>     “她不喜歡我很奇怪嗎？”
    “你長得這么帥，還這么有錢，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御風的ceo了，這么優(yōu)秀怎么會不喜歡你呢？”
    封鏡被她逗笑了，素來冷冰冰的一張臉此刻春意盎然，少了幾分成熟，多了幾分年輕朝氣。
    顧晚然看呆了，急忙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對著他說：“大叔你笑起來真好看！都變得年輕了?！彼龑⒆ヅ牡降恼掌f給他看。
    看著照片上笑著的自己，封鏡的思緒不由得回到十年前的某一個夜晚，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可能是她講的笑話太過于好笑，也可能是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他也跟著輕輕地笑了起來，唇邊的梨渦若隱若現(xiàn)。
    她說：“封鏡，你笑起來很好看！可以對我多笑笑嘛，或許我看到你笑了，我的靈感爆發(fā)，再難的題都會做了！”
    他忘了自己的眼神有多么溫柔，口是心非說道：“胡扯?！?br/>     說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發(fā)自內心的微笑了。
    她再也不會向他撒嬌耍賴讓他對她笑了。
    他最后一次望向棠梨他們的位置，心里默默地告別。以后再與棠梨見面，就只是普通的高中同學了。
    七夕來臨之際，小張與棠梨說著那天的計劃，言語間透露出對節(jié)日的甜蜜期待，末了她想起棠梨也談了戀愛，從而問起她的打算。
    棠梨笑得有些無奈：“他比較忙，應該沒時間過節(jié)。”她也有好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
    趙宣聽說他們已經復合，還曾打趣她：“封珩如今在娛樂公司上班，美女如云，你就不怕他哪天跟哪個小明星跑了么？”
    封珩當即踢了他一腳，笑罵道：“喂，我才追回我媳婦兒，你就這么迫不及待上眼藥，還是不是兄弟了？你這么喜歡美女，來我公司，看上哪個跟哥說聲，保證你抱得美人歸?！?br/>     趙宣叫得有些夸張，故作一副被他肉麻到的樣子：“嘖嘖嘖，你要不要臉啊，學姐答應你了嗎你就喊人家媳婦，惡心巴拉的，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之后棠梨問起趙宣和他那小女朋友，封珩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他們分了?！?br/>     再怎么刻骨銘心的愛情，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來磨練他們，挺過去了便相守一生，沒有則是分道揚鑣。
    愛情是美好的，得到它的過程卻不會一帆風順。
    “再忙也不能忘記七夕啊，他若真的愛你，怎么會舍得不陪你過節(jié)。”小張說道。
    對于小張頭頭是道的說辭，棠梨一笑置之，不發(fā)一言。
    好像現(xiàn)在的節(jié)日，大都成了商家的噱頭，已經讓人忘記了節(jié)日最初的模樣。
    無論怎樣過節(jié)，都是他人的選擇，她無權干涉。
    她并不熱忱過節(jié)，也很少理會商家的各種標語，愛情是自己的，不是依靠這些表面功夫來彰顯愛意的。
    她一直都記得，七夕不僅是傳統(tǒng)節(jié)日，還是屬于封珩的生日。不過這人最近忙得腳不沾地，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記不起來也沒關系，她作為女朋友安排一下也是應該的，就給他一個驚喜好了。
    悉心準備好了一切，她事先沒通知封珩就去了星曜，然而封珩并沒有在公司里。正想著封珩不會同她一樣打算給她驚喜去公司接她時，封珩的助理突然出現(xiàn)，并十分詫異地看著她。
    “棠小姐，你怎么會在這兒？”
    棠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找封珩?！?br/>     “封總這幾天都沒在公司里啊，”助理說，“他前幾天積勞成疾，生病住院了。”見棠梨一臉錯愕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封總他沒跟您說嗎？”
    封珩的確沒有告訴她生病住院這件事，幾個小時前他還在和她說他要工作了，這個人真是……棠梨反應過來，特別理解地笑著：“可能他怕我擔心吧，就沒告訴我。謝謝你啊。”和助理道完別，她走進電梯里，給封珩一個電話撥打過去。
    “喂~”依舊是他慵懶拉長的語調，嗓音中還夾雜著濃濃的沙啞，語氣吊兒郎當：“怎么了，想我了？”
    棠梨極力保持平靜，問：“你在哪兒呢？”
    “在公司里啊，今天事情有點多?！?br/>     “我就在你辦公室門口?！碧睦嬲f，她有點生氣，“封珩，你怎么生病了都不告訴我？要不是我來星曜，我都不知道你生病了！”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封珩慌了，連忙哄道：“你別哭啊，我只是小病，真的！醫(yī)生說我太累了沒有好好休息，有些低血糖而已，沒事的！”
    棠梨聞言更生氣了，“低血糖還沒事？你覺得要生什么病才算有事？”她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下情緒，開口問：“你在哪家醫(yī)院？”
    “沒去醫(yī)院，在家里。”封珩沒再掩飾，聲音一下子虛弱了下來。
    他這些年賺了些錢，沒再住以前的房子了，況且那個房子里全是與棠梨的回憶，他不敢回去，怕自己睹物思人，于是用自己的錢新買了一套。
    汀蘭居是海城的一所高檔小區(qū)，臨江而建，取名自岸芷汀蘭，聚集了海城一大半的新貴，可所謂名人云集。
    棠梨是打車來的，看著進出的各種豪車，內心深處那股自卑感油然而生。
    恰好封珩的電話打過來，她接起。
    “到哪兒了？”
    “門口，我進不來?！边@句話說得極為苦澀。她抬頭望向大門那端，離她那么遙遠。
    聽筒里傳來封珩的笑聲：“我就猜到你要到了，所以提前出門，這會兒已經到大門口了，轉個身看看。”
    她依言轉過身，就見封珩離她五米遠的地方，穿著白色休閑長袖衛(wèi)衣和黑色短褲，嘴角噙著笑，眼神溫柔地看著她，向她敞開了雙手。
    此時此刻，不論是過往的車輛還是偶然路過的行人都淪為了背景板，她的眼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沒有半點猶豫，棠梨朝他撲了過去，被他穩(wěn)穩(wěn)地接在了懷里。霎時間，鼻尖充盈了他身上的味道，是淡淡艾草香，混雜了一點點的藥味。
    封珩俯下身來將頭輕輕搭在她的肩上，雙手緊緊抱著她，像是對待什么失而復得的珍寶一樣。可能是生病的緣故，他的話語中帶著撒嬌的味道：“想你了?！?br/>     棠梨撫上他的頭，本想回他一句她也想他，但手下的肌膚溫度有些不太正常。她拉開兩人的距離，手往他的額頭探去，手心灼熱燙人。
    “你發(fā)燒了？”棠梨擔心地問，“不是說只是低血糖嗎？”
    封珩有些頭疼，安慰她說：“沒事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感冒發(fā)燒了。大熱天的，還怪讓人難受的?！?br/>     見棠梨一臉生氣的盯著他，他急忙解釋道：“真的！我吃了藥了，等會兒睡一覺就好了，你不要生氣了。”
    盯了他半天，棠梨說：“封珩，我是不是在你心里不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