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波瀾(2)
蘇又清在這段感情里第一次感到了委屈。
一個人郁悶的到酒吧喝酒,不停搭訕的人被她一張冷臉打發(fā),被一個人纏的實在煩了,她把杯子重重扔在吧臺上,甩著臉色就走,留下一臉尷尬的男人。
陳康氣喘吁吁的趕到時就看到蘇又清坐在酒吧門口的石階上垂著頭,夜色里顯得身子骨愈發(fā)嬌小。
“大晚上的發(fā)什么瘋,電話一句話就給掛了,姓蘇的你皮癢??!”
他在洗澡的時候,床上的手機催命般的響,難為他裸著出來,電話那頭一句“我要死了”嚇的他套了衣褲就往外跑,可憐的內(nèi)褲都來不及穿。
“我現(xiàn)在是接了小佳姐的班,我一陽光型男被你倆整的淪落到聽女孩心事的下場”
陳康見她沒事,到底是松了口氣,見她聳拉著腦袋一語不發(fā),踢了踢她的腳,“一個人上什么酒吧,要喝酒找我啊”
于是兩個人隨便找了個露天夜宵攤,路邊一坐,甭管干不干凈,五十串牛肉,兩只烤魚還有雜七雜八的東西,人手一瓶二鍋頭,放開了吃喝。
蘇又清摘下宋子休送的手鏈,“礙事!”對著酒瓶就是一口灌下,刺激的她喉嚨又火又辣,情緒使然,化作一個字:爽!
“誒,我說,手鏈輕點放,輕點放”陳康著急了,揀到手上小心地放進自己的口袋,“這就是白花花的銀子,你跟我姐夫過不去,別跟錢過不去”
“怎么了你倆,上次你還說信他不是渣男”
蘇又清哼唧了半天,又灌了口酒,麻的直吐舌頭,緩過勁才慢慢說:“陳康,你們男人是不是都特自信啊,自己以為的,別人也要那樣認為”
“我反正不是這樣”陳康眨了眨眼睛,“你以前那個純情男朋友呢,對比一下不就知道了”
“對比個毛咧!”蘇又清咬了一串肉,醬汁沾上了嘴角,陳康習慣的伸手幫她擦,他笑道:“就你那單純的少男少女情懷,經(jīng)不起時間考驗,頂多就是個loli時代的回憶”
“但是我姐夫就不一樣啦!三十好幾的男人了,哪有那么多花花心思,有些事你還真不能按常理去想,他早看透了自己,隱瞞這種東西不符他的品味,你想想啊,我姐夫這種人要真想騙一個人,憑你這種智商,會察覺到蛛絲馬跡嗎?!”
蘇又清被這話說的暈暈乎乎的,一下子繞不過彎,又覺得有那么幾分道理。她拍了拍胸脯打了個酒嗝,歪著腦袋看陳康,“你這句姐夫,叫的還真順溜啊”
陳康嘿嘿笑,“我這不是給你面子嘛”
兩人東扯西扯,兩瓶酒也差不多見底,竹串,食物殘骸零零散散攤在桌上,蘇又清嘴唇被酒和辣椒刺激的又紅又腫,陳康連灌三杯水,摸了摸肚皮,“哎呦”直叫。
姐弟倆走在路上,陳康特意走在前面幫她擋風,蘇又清一向怕冷,此刻整個頭恨不得縮進領子里,黑黑的眼睛格外清亮。
“陳康!”她快步追上他把手伸出,“東西給我……”
他哈哈大笑,摸了摸口袋,突然臉色一變,隨即伸進褲袋,急著說:“不會吧,我明明放里面的,怎么就沒了呢”
蘇又清臉都皺成了一團,眼神都變成了刀,恨不得錘死他。
陳康狡黠一笑,“當當當!”猛然伸出的手,讓蘇又清眼前一亮,手鏈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你個臭小子!”她拿過手鏈追著陳康打,兩天的郁結終于被笑意替代。
陳康一路小跑,不時回頭逗她:“看你寶貝的,不就是我姐夫送的嘛,蘇姑娘你敢說你不悶騷”
蘇又清呵呵笑,“是啊是啊,我悶騷,你明騷暗賤,咱倆段數(shù)不是一個級別的”
兩個人在街上笑鬧,俊男美女引人側目,陳康給他最踏實的感情,有時候甚至超過親情,摻了一分心心相惜,世界偌大難尋的是一個同類。她和他的家庭都欠缺完整,偏偏走到一起,重新合成了一個圓。
無緣成愛情,老天另一番厚愛,成就一份融入生命的親情。
陳康有時候想,即使他成家立業(yè),他定會愛妻護子,但命里最能挑起情緒的女人,依然是這個姐姐。
冬日的夜涼如水,鬧市車水馬龍霓虹閃爍,這紙醉繁華不分季節(jié),暖著人的視覺世界。
陳康倒著走路,正面對著蘇又清扯談,逗的她開心大笑,當察覺她笑容漸漸凝固,慢慢消失,眼神變得不知所措時,陳康頓住,循著她的目光回頭看,腦袋轟的一聲巨響。
旁若無人,眼前的畫面占據(jù)整個視線。
被陳康喚了一晚上的姐夫,黑衣長褲修身玉立,羊皮黑手套恰如其分的呼應了整套服裝。他懷里出現(xiàn)的,是一個穿著紫貂大衣波浪卷發(fā)的女人,正是這幾日炒的沸沸揚揚的女星。
蘇又清想,自己是應該走上前甩那個女人一巴掌,還是揪著宋子休的衣服哭訴。她的手掌甚至都卯足了勁,可腳卻使不上半分力氣。
陳康扭頭看了看她,小小酥,你的表情再隱忍,眼里的無措恰恰出賣了你所有的難過。
陳康暴躁,沖上去大吼,“姓宋的!我草你大爺!”一拳狠狠打在宋子休右額,引得他面前的女星一陣尖叫。
這一拳下了狠勁,宋子休吃痛倒吸氣,越過陳康看到不遠處的蘇又清,委屈的眼神一下子把他的怒意打擊的四分五裂,心臟一跳,滋生強烈的恐慌。
陳康揪著他的衣領怒目而視,旁邊的女明星捂著嘴驚恐未定,走上前挽住宋子休的手淚眼婆娑。
蘇又清看了看他們的手,心就像被什么東西猛拉著直直墜下,突然的潰不成軍。
“蘇又清,你站??!”她掉頭就走,身后傳來宋子休的吼聲,他很少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換做平時必能震懾住人,有愛則懼,蘇又清此時恐懼至極,腳步愈發(fā)快速。
“你還敢兇她!姓宋的你還……”陳康的話還沒說完,宋子休一個反手便將他推開,幾個跨步趕上去用力抓住她的手,“我讓你站?。 ?br/>
她不吵不鬧不掙扎,就這么看著他,一臉平靜和他形成鮮明對比,兩個人在街上的僵持已惹的路人不斷回頭,她沉默的時間越長,宋子休的心越亂,手一用力把她帶入懷里,狠狠抱住,
他說:“你信我”
“放開,你抱過別人”蘇又清輕飄的說:“我惡心……”
宋子休心一涼,把她抱的更用力,“惡心我,我也不放”
她對他又打又踢,他狠心一動不動,手上的力道沒減半分,蘇又清啞著聲音一遍遍的叫陳康。
陳康撲上來從后面抱著宋子休的腰往后拖,紅著眼睛說:“你再敢欺負她,我跟你玩命”
他使了蠻力,再好的身體都吃痛,宋子休火大,用手肘狠擊陳康,一個巧勁便掐上他的脖子:“她是我女人,要死要活還輪不到你!”
陳康臉都白了,一口氣硬生生被卡在喉嚨,怎么可以忘記,眼前這個男人的兇狠,一句“宋少”不是沒有理由的,他有足夠的資本驕傲,也有事事運籌帷幄的能力,他有多好,就有加倍的不好。
一個人被寵久了,總會潛移默化而忽略他的本性。
宋子休怒火正旺,晚上被女星纏住,借說有工作的要事卻是左顧而言他,宋子休沒工夫陪這些鶯鶯燕燕鬧騰,不留余地的拆穿她的目的,并告之對她沒興趣,女人的臉色隨即變化卻掩飾的極好,主動挽上他的手,怎奈這一幕被蘇又清撞見。
誤會和無力讓宋子休瞬間挫敗。
突然背上一軟,他愣住,蘇又清軟軟的手環(huán)住了他的腰,她的語氣近乎崩潰,“我信你,我信你,你放開我弟弟……”
她壓抑著哭聲,“宋宋,我求你”
她喊他宋宋,最親密的稱呼,此刻讓他覺得如此不堪。她還是不信他,只是怕他傷害陳康,她在妥協(xié),在服軟,同樣也筑了一道心墻。
宋子休把手松開,垂在身側微微發(fā)抖,陳康捂著嘴直咳嗽,蘇又清輕拍他的背,怯生生的看向面前一臉頹敗的男人。
光影灑在他身上,淺淺一掃忽明忽暗,他的輪廓在這光與影的交錯中更加深刻,明明是寒冬季節(jié),三人間的氣氛卻浮躁動蕩。
女星按捺不住的走到他身邊,輕輕的叫了一聲“宋少……”我見猶憐,溫言軟語。
宋子休看著她,嘴角勾起了微笑,她心一喜,邁出一小步想要更靠近。
“合約解除,違約金宋氏一個子都不會少你,還有……”
他伸出食指,在半空中沿著她臉的輪廓,假意滑動,魅惑至極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說:“別再惹她,你是女人,我也會打”
嬌艷的臉刷的變白,女星一臉呆滯不敢置信。
宋子休向前走了兩步,蘇又清和他不到兩米的距離,他只說了一句話。
“蘇又清,如果我動過別的女人,不得好死”
……
她緘默,扶起陳康轉(zhuǎn)身就走,兩個人扯到信任這兩個字總會分外敏感,他跟她坦白自己過去有過錯,他給他的寵愛,她還他微笑,物質(zhì)權勢他沒有遺憾,感情此生難得,投入一次是百分百的熱情,生命里的空缺只有一座,只容一人。
蘇又清曾對他說過,寧可坦白所有缺點,也不要一個美麗編織的謊言。
他自悟,對于過去他沒有把握。
他自知,對于未來他懷揣私心。
蘇又清不同,在他之前有過一段至純感情,陳康說那經(jīng)不起時間考驗,其實她認真對待過,對許佑,與子偕老這個憧憬她也妥帖收藏了近三年,敗給時間,敗給空間,感情變成往昔,蘇又清沒告訴任何人,那段時間,自己在無數(shù)夜里痛哭流涕。
她和許佑,一夕之間,賠光所有信任。
說到底,兩人各懷心事,都是不能言說的秘密,畸形成細微的摩擦,一旦擦槍走火,傷人亦自傷。
蘇又清洗了澡上網(wǎng)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坐在床上修指甲,桌上的小鬧鐘滴答響,旁邊的相框里夾著她和宋子休的合照,她目光定在上面,她拿過來,指腹摩挲著照片,對著上面呵了一口氣,玻璃立即蒙上一層白霧,她擦凈右邊露出宋子休的臉,呆呆的看了很久。
一夜不得好眠。醒醒睡睡,睜開眼就看著天花板,心里一陣落寞。
宋子休一大早就來敲她家的門,蘇又清站在門口,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她妥協(xié)的側身,示意他進屋。
門一關,宋子休就把她推到墻上,抱著她近乎啃咬的吻著,蘇又清聞到濃烈的酒味還有一宿未眠的疲憊氣息。
她略略閃躲卻被大力制止住,于是放棄掙扎,皺著眉承受他的發(fā)泄。
宋子休趴在她頸間呼吸沉重,“清清,不吵架好不好”
她靠在他的肩上,眼睛澀澀的疼,她說:“我們都控制不了”
宋子休從她身上隔開距離,蘇又清接著說:“你有你的工作應酬,我早就知道很多東西不可避免,但我的克制力沒有強到那個程度”
“宋子休,你太自信也太信我,而我……”
“而你根本就沒那么信任我”他接過她的話,“蘇又清,這跟克制力無關”
她被堵的啞口無言,心里不是那樣想的,卻不知道如何表述??吹剿荒樌硭斎坏谋砬?,心里頓時煩躁,一把推開他,“我懶得跟你說”
宋子休看到她的不耐,好不容易收斂的脾氣一下子又冒了出來,“懶得跟我說,還是我說中了你的心事,是啊,你只信任過你的許佑”
蘇又清一怔,憋屈至極,索性順著他的話講,“呵,我只信他,你知道了,你猜對了,你滿意了吧”
她面帶笑意,看著他眼里風暴漸攏,心疼的像被活生生的挖了一塊去,這話多傷人,否定了她對他全部的感情,宋子休,你當真這么認為,我也不需辯解,兩個人都有疙瘩,情緒到了一個頂點,理智腿散,言談不和,那么下場只有一個,便是不歡而散。
宋子休看著她笑臉如花,一句氣話口不擇言,結果適得其反,胸口悶悶的疼,氣急敗壞和怒火交雜使理智全失,他抓著她的肩膀,不顧輕重的搖,“蘇又清,你再敢說一句我廢了你!”
宋子休幾近決裂的話讓她委屈難過的眼淚直掉,身體綿軟的被他晃著,從來都是溫柔以待,從未想過寵愛一旦被他收斂,便由傷害替代。
一室寂寥,只聞得沉重的呼吸聲。
蘇又清視線被淚模糊,宋子休的身影被一點一點淡去,她身子一歪,重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