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暖色
一晚上,宋子休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旁邊的蘇又清披著他的西裝,手撫在胸口,那個心跳,還真是彪悍。
紅燈時,宋子休笑著問:"心跳劇烈?"
她用力點頭,臉上的顏色叫小粉紅。他轉(zhuǎn)頭不再吭聲,卻突然把手伸向她的胸,在她還未反應(yīng)過來時收回,正兒八經(jīng)的說:"恩,是挺劇烈的"
蘇又清一臉悲壯,他占她便宜,小人難養(yǎng)。
以宋子休的個性,在下個紅燈時,他會抓過她的手撫上他的下/身,告訴她:"我反應(yīng)也挺劇烈……"
這個男人從小就沒有長大后要當(dāng)好人的志向,無奸不商,眾多非議,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他確實成功,相當(dāng)成功。
劣根這玩意,是深藏本性中,碰到好欺負(fù)的人,就爆發(fā),熊熊燃燒。
不過此時,這么溫馨的氣氛,感動大過沖動,他確實是存了心去逼她,他知道,若想執(zhí)手走更遠(yuǎn)的路,就要解決問題。
有的感情,選擇妥協(xié)和無原則的容忍,所以只能維持表面的和平。
顯然,他宋子休不愿縱容一切理由,避免他日徒留遺憾,無力挽留。
如果說這一生做過最陰暗的事,大概就是把許氏的財產(chǎn)評估報告丟到許佑面前,他風(fēng)輕云淡的開出條件,看著許佑臉色漸漸變沉。
斂了心神,宋子休眼神定在蘇又清身上,她還一副狀況外的神情,他笑,摸上胸口,其實自己的心,也一直懸在半空。
"明天我倆會不會上頭條?"她半晌憋出這么個問題。
"會"他斬釘截鐵,然后說:"標(biāo)題就是'宋氏總裁魅力無邊,癡心女深情告白感天動地'"
蘇又清臉都綠了,靠,以為你在寫《知音》??!
他自發(fā)的笑了起來,空出右手摸了摸她的臉,"小傻子"
到了樓下,宋子休抱住她深吻,摟在懷里就是不肯放她走,"晚上去我那好不好"
她紅著臉搖頭,見他又沉默了,心急的解釋:"我下次去"
"你別生氣"這四個字還沒說出,宋子休立刻笑了:"好,那就明晚去"
她軟綿綿的趴在他肩上,聲音軟軟,"宋子休,跟你在一起,你覺得我快樂嗎"
他輕拍她的背,蹭著她的發(fā),好聞的清香襲入鼻尖。
不等他回答,蘇又清抬起頭,眼睛在月光下愈發(fā)清亮。她說:"可是我覺得你很快樂,所以我有了存在感……"
你快樂,就是我的存在感。
宋子休望著眼前的女人,心里蔓延濕潤的暖意。
……
第二天,這件在宴會上投下巨大波瀾的事,竟然沒有上任何報刊雜志。宋氏用了自己的手段,悄無聲息的撤掉了全部的頭條。
宋子休的目的,不是讓天下人都知道蘇又清,他只是想讓她看清自己的心,至少為了他勇敢一次。
好在他的女人不太傻,她做了,把自己的勇敢華麗的表達(dá)了出來,只此一步踏出,便是慢慢接受了,愿意在他未來人生里盛情演出。
蘇又清最近開始投簡歷找工作。
宋子休倒也沒有插手,他深知蘇又清的性格,骨子里有那么點熱血,裙帶關(guān)系、靠男人養(yǎng)這些斷然不會被她接受。所以每天看到她失望疲憊的神情,縱然心疼也不多說。
吻一吻,抱一抱,做一做,最后讓她癱倒在懷里美美的睡一覺。
他當(dāng)然不會說:"你別做事了,我養(yǎng)得起你"這種沒技術(shù)含量的話,經(jīng)濟獨立在女人心里是項基本原則,說到底,他也是希望她過的充實精彩點。
說來蘇又清也很郁悶,r市大的企業(yè)她不敢去,那晚的宴會r市巨頭都在,一個個都是人精,莫說她去應(yīng)聘,個個都想請菩薩般把她請過來。
最后,蘇又清在一家小公司安頓下來,專業(yè)對口上手也快,工資不高但也做的愉快。興沖沖的跟宋子休分享,有一種老娘終于把孩子生出來的感慨。
蘇又清不會抱有"我一定要事業(yè)上跟你并駕齊驅(qū),奮斗到跟你同等的社會地位"這種觀念。
她覺得,這玩意沒法比,也太辛苦,自保就行,這種人生觀注定她的卑微感不會來自現(xiàn)實,而是從感性出發(fā),無關(guān)財力物力,是感情和安全感。
下了班就去宋宅,宋子休沒讓人幫忙,兩人簡簡單單的做了一頓飯,這個男人刀工練的極好,在砧板上熟練自如,隨意挽著衣袖,蘇又清側(cè)目打量,真是個賞心悅目的男人,目光移下,包裹在衣服里的腰身,那是相當(dāng)?shù)挠袆拧?br/>
"我馬達(dá)厲害么"宋子休突然湊過來,眼睛微微瞇著,凈是戲謔。
她笑著從背后環(huán)上他,蹭在肩上和他對望,"忘了",然后貼著他的耳朵,"晚上再試試唄……"
他就勢咬住她的唇,舌尖在上面細(xì)細(xì)磨,眼里的笑意愈發(fā)綻放。
"下個星期我休假,打算回家看看"蘇又清趴在他背上,拈下衣服上的一根頭發(fā)。
他"恩"了聲,切完最后半個土豆。
蘇又清笑呵呵的問:"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他眼里一閃而過的光,隱約的喜悅蔓延開來,"我要的,不只是玩……"他淡淡開口,突然轉(zhuǎn)身抱起她,"我是去見丈母娘的"
蘇又清臉上一抹潮紅,捏了捏他的鼻子,"傻樣"
飯后宋子休在書房處理公事,她坐在沙發(fā)上看書,偶爾抬頭看他,這個男人專心做事時喜歡抿著唇,米白色的襯衫讓他多了一分斯文氣質(zhì)。
察覺到目光,他默契的抬頭,嘴角劃開漂亮的弧度。薄唇的男人寡情,殊不知只是為一個人傾盡了感情。
蘇又清想,宋宋,你應(yīng)該是那個對的人吧。
……
蘇又清重新回到這座小城市,她說真可惜,如果春季來,一城的青翠楊柳真能醉了人的眼。宋子休牽著她的手,說來日方長。
蘇楚心情特別好,女兒把這個男人帶回來,心里應(yīng)該是打算好好跟他過日子的。宋子休面對長輩不卑不亢,謙遜有禮。
陳易生沒有多說什么,神色謹(jǐn)慎的打量著宋子休,他經(jīng)營了個小公司,雖不到百個員工,但商場上的事也是耳濡目染,蘇又清帶回來的這個人,身份不簡單。
臉最臭的便是陳康,從宋子休進門起,他就沒好臉色,倒水的時候也是萬般不情愿,被蘇又清狠狠瞪了眼。
"小小酥,你還真把他帶回來了啊"蘇又清進了廚房幫忙切水果,陳康竄到她身邊低聲問。
"過年時你不是說,下次不帶女婿不準(zhǔn)進家門嗎"她輕踢了他的腿,"這豬腳恢復(fù)的不錯啊"
陳康"切"了聲,"難道我真要叫他姐夫啊"
"別人還不一定樂意讓你這么叫"
蘇又清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端著盤子去客廳。
只見宋子休坐在沙發(fā)上,和陳叔叔交談著什么,陳叔叔笑的極開心,坐在旁邊的媽媽也是容顏舒展。
"蘇蘇,你陪子休坐坐,我和陳叔叔去做飯"
蘇楚經(jīng)過她身邊時一直對她微笑,母女的默契讓她明白,媽媽對宋子休的印象不錯。
"媽媽跟你說了什么"她依他坐下,兩個人的手自然的握在一起。
宋子休將她的一縷頭發(fā)挽至耳后,開著玩笑,"他們說我……"他湊近,熱氣灑向耳際,"天生就是蘇家女婿"
……
一家人圍在一起吃晚飯相談甚歡,在蘇又清的威脅下,陳康也是扯出微笑,不斷安慰自己,眼前這個男人是姐夫,是姐夫,從今往后他就功成身退,不用再受蘇又清這個女人的荼毒了。
蘇楚給她盛了湯,眼里的笑意一直沒有消失過,宋子休確實是功力深厚,新聞時事,商業(yè)見解,人文歷史甚至國粹京劇,信手拈來,和陳叔叔暢談。
蘇楚就算聽不明白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也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有極好的修養(yǎng)學(xué)識,宋子休自然不會忽略蘇媽媽,把話題引到美容保養(yǎng),然后話鋒一轉(zhuǎn),掏出幾張貴賓卡,"伯母,這都是朋友給的,您若看得上眼,不妨去試試"
宋子休的東西,自然不差,何況是用來賄賂未來丈母娘。蘇媽媽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蘇又清把頭埋在碗里偷笑,真是人模人樣,大尾巴狼,欺負(fù)她時就原形畢露。
陳康悶頭吃飯,飯桌底下她踢了腳以示警告,他立刻露出八顆大白牙。臉上寫了四個字--姐夫好帥!
晚上蘇又清去隔壁小佳家坐了會,回來時發(fā)現(xiàn)宋子休站在外面,她跑進他的懷抱,腰上一輕就被抱起,兩個人相視而笑,熱烈的唇輕啄了她一下。
陳康出來正好撞見這一幕,看到兩人你儂我儂的樣子,沒好氣的大喊:"小小酥,媽叫你洗碗!"
蘇楚看到已然亭亭玉立的蘇又清,時光雕琢下愈發(fā)清麗,如今終于也有了自己的幸福方向,心頭一熱,竟然濕了眼眶。
這一生,她最虧欠的就是這個女兒。
蘇又清低頭擦碗,始終掛著微笑,蘇楚說:"你陳叔告訴我,小宋背景不簡單,生意人的事我也不了解,但你也知道陳叔這個人,他特意跟我提了這事,證明確實擔(dān)心"
"恩,他生意做的挺大"蘇又清洗了抹布晾在架子上,揀了干布擦手。
蘇楚皺了眉,把話直說,"易生說他生活作風(fēng)不太好,我也不是介意這個,誰沒有過去"
她伸手幫蘇又清把衣領(lǐng)理了理,"我就擔(dān)心他是不是真的愿意跟你安分過日子"
蘇又清"撲哧"笑出了聲,"媽,我都沒想這么多,那些事還早著呢"
"媽媽老了,一雙眼睛還是看的明白,這男人挺認(rèn)真,如果愿意安定,你跟著他至少不會吃苦"
說著說著,蘇楚眼里噙了淚水,"我沒別的,就想你過好點"
蘇又清挽上她的手,蹭著她的肩窩,"你別擔(dān)心,他待我……很真誠"
這世上最孤單的東西,一是等待,一是去愛。
他牽著她一步步走出陰霾,等待和愛都捧給了自己,如果不是懷著與子偕老的念頭,又怎能堅守著這份心思,一路走到現(xiàn)在。
……
陳康郁悶的看著房間里的宋子休,讓他跟自己睡也就算了,被蘇又清那女人恐嚇威脅也算了,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男人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睡衣,也能穿出大牌的氣勢。
低頭看自己,靠,簡直就是毀滅性的自殘。
剛才蘇又清進來鋪床,她把門一關(guān)笑臉立刻變兇狠,掐上他的脖子,"陳康,我警告你,晚上不許為難他,不然我閹了你"
陳康被這句話雷翻。她最后還丟了句"我說到做到"。
兩個男人共處一室,誰都沒有說話,陳康看他不順眼,宋子休也未必待見他,看了看股市便早早休息。
陳康沉著臉準(zhǔn)備睡覺,宋子休突然坐起,頭發(fā)微微凌亂,意味深長的看著陳康,淡淡開口:"你腿還沒好,睡里邊,我怕擠到你"
要知道,陳康也是吃軟不吃硬的青年啊。這么居家的話從一個強勢的男人嘴里說出,威力巨大。
夜深人靜,陳康翻來覆去,旁邊的男人連睡姿都這么講究,晚上聽到他的侃侃而談,以同性的眼光,不得不承認(rèn),他真的很精英。
第二天,蘇又清帶宋子休去四處逛逛,陳康騎出他的寶貝坐騎,改裝的不倫不類的重型機車,他夾著頭盔,"小小酥,上!"
陳康說宋子休那輛one-77太閃耀,不適合這個城市的平民氣質(zhì)。宋子休皺眉,他這么龜毛的性子,機車自然不是他的菜。于是陳康騎著他的坐騎"轟隆隆"跟在跑車后面,心里直罵,靠,顯擺!
三個人在郊外的水壩上停下,深秋時分,草木的顏色轉(zhuǎn)黃,放眼一大片,倒也不顯蕭條。
他包裹著她的手,風(fēng)大時就把她往懷里拉,陳康哇哇大叫受不了,"你個女金剛裝什么小鳥依人啊"
蘇又清追著陳康打,抓著他的胳膊一口咬下去。陳康疼的直吸氣,沖著不遠(yuǎn)處的宋子休喊:"喂,你受得了這女人嗎"
他低下頭笑,抬起時眼里寫著--與君共勉。
蘇又清告訴他,她和陳康小時候經(jīng)常跑這里玩,逢枯水期,水庫水淺,卷了褲子光著腳丫下去摸魚,有次她滑了一跤濕了全身,回家怕被媽媽罵,索性把陳康也按到水里,兩個濕人滾回了家,被罰站了好久。
說到這事,陳康特郁結(jié),念念不忘了十幾年,"那時候我就看穿了你小人本質(zhì),注定我一生命苦,受你壓迫"
蘇又清笑,"誰讓我是你姐"
他揮了揮拳頭激動萬分,"我不就比你小一歲嗎,總不能把你一腳踹回蘇阿姨肚子里吧"
蘇又清朝他做了個鬼臉,躲在宋子休背后好不得意。
他回頭看她,調(diào)皮的樣子眼睛直眨,想象她小時候扎著小辮子的模樣,那些過往,他沒機會陪她成長,時光漸遠(yuǎn),命運盛情邀請,他還是和她遇見,不是最早的那個,卻是年華恰好的時候。
想到這里,心頭暖意蔓延。
陳康早有所準(zhǔn)備,帶了一副撲克,三個人坐在草堆里斗地主。宋子休沒有告訴他們,自己最擅長的是速記,在商場打拼,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就不能如魚得水。撲克牌的花式早被他玩爛。
此時故意放水給蘇又清,陳康直皺眉,眼神不滿,大少爺,我倆才是一伙的啊,她是地主,是地主!
秋日給足了陽光,午后的氣溫略升,偶爾的風(fēng)吹皺了水面漾開細(xì)細(xì)波紋。遠(yuǎn)離城市喧囂,滿目草色,三個人置身其中,時間慢走,細(xì)水長流。
后來蘇又清困了,宋子休二話不說把外套脫下,隨意地鋪在地上,她枕著他的腿閉目養(yǎng)神,慢慢的睡著。
陳康腿盤著,扯了根草叼在嘴里,他沒有宋子休俊朗,氣質(zhì)也生嫩,但眼底的朝氣無論什么都換不來,他側(cè)目,宋子休專注在蘇又清臉上,手一下一下地輕拍她的背,皆是柔情。
陳康好奇,"你跟我姐怎么認(rèn)識的?"
宋子休拂下飄到她鼻尖的一團絨毛,笑著說:"我正在辦事,她撞了進來,然后我就拾得了這只迷路小羊"
陳康似懂非懂,"一見鐘情?",他"恩"了聲算作回答。
"哈哈,還真看不出來你也吃這套"陳康笑,"我姐給你惹了不少事吧"
宋子休的指腹摩挲蘇又清的臉頰,她微微蹙眉動了一下,他嘴角的弧度漫開,低聲說:"她很乖……"
陳康玩著手里的草,"我小時候很討厭她"
宋子休停了動作,微微側(cè)目。
"我們是半路親人,小小酥第一天搬來我就不喜歡她,我們互看不順眼,打架吵架,她生猛的不像個女的"
陳康轉(zhuǎn)頭對他笑,"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厲害,知道攻人弱點,竟然真下的了手抓小雞雞,有一次我跟同學(xué)打架,被罰站,回家后被我爸拿著雞毛撣子狠狠揍了一頓,我躲在屋里哭,小小酥竟然走了進來給我抹藥"
"后來她告訴我,幫我抹藥是要我快點好起來,再給她欺負(fù)……傻吧?"陳康呵呵笑,"更傻的是,我那時竟然覺得她很義氣"
"你一定覺得她時常糾結(jié)些有的沒的事吧?"不等宋子休回答,他自顧說:"你多包容她,我姐的出生,是不被男方家承認(rèn)的"
陳康聲音低了下去,"私生女不好聽,可她聽了二十多年……"
陳康看向遠(yuǎn)方,最后說,"宋子休,你要對我姐好一點,我看得出來她……很在意你"
宋子休沒再說一句話,薄唇抿的更緊,手?jǐn)R在蘇又清背上,眸色深沉,讀不出情緒。
陳康突然大笑,"說實話,我一直看你不順眼,拽個毛啊,現(xiàn)在也是,不過物以類聚,你跟小小酥一路貨色,也許以后,我會對你有改觀"
陳康斂了笑意,年輕的臉在日光下輪廓初現(xiàn)。論感情,我不會比你少,你給她的是絢爛之極的愛情,我擁有的,是十多年歲月累積下來的親情。
一樣為她,可生可死。
傍晚時三人準(zhǔn)備回家,蘇又清迷迷糊糊的,蹲在地上耍賴不肯走,宋子休自覺地蹲下,她笑呵呵的趴上去,把他摟得緊緊。
陳康揪起她的一縷長發(fā),跟在后面一臉鄙視,"兩個人都有毛病"
蘇又清不怒反笑,貼在宋子休背上,做足了姿態(tài)讓陳康羨慕嫉妒恨。
夕陽短暫,籠罩在三人身上鍍了一層金邊,腳下踩著軟軟的草,背上是他這一生無法復(fù)制的溫暖。
黑夜降臨前,來,牽手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