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子
“嗚……”再也克制不住的眼淚從眼中涌出,一只手捂住了嘴,竭力控制自己痛苦的聲音。
付夢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只覺得自己的心是暖的,卻又是沉重的。太久的擔心,終于得到了印證,沒有懸念被揭開的輕松,只有自責和心酸。為什么,為什么她會愛上自己!為什么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只顧著享受她對自己和女兒的好,卻沒想到她已經(jīng)墜入深淵。虧得自己還虛長她幾歲,卻把她引向了這條荊棘路,自己又該怎么面對她。
淚水一發(fā)不可收拾,索性也不再壓抑,干脆痛快哭個夠。反正,在女兒面前的形象算是毀了,現(xiàn)在也顧不得那么多,只想心里不要再這么難受。
“媽媽……”囡囡小朋友被嚇壞了,從來沒有見過媽媽哭呢,這該怎么辦?看媽媽越哭越兇,難道也要給媽媽說奧特曼勇敢,不哭,讓媽媽給你講故事嗎?可是媽媽在哭呀,怎么講故事?趕緊從媽媽身前搶救下快被眼淚給泡掉得畫紙。哎,都怪自己不聽姐姐的話。自己覺得姐姐已經(jīng)畫得很好看了,沒想到難看的把媽媽都給氣哭了……
一早,在公司的電梯里,付夢琳就引起同事頻頻側(cè)目。最怕碰上這種嘴上沒個把門的直腸子大姐:
“付經(jīng)理跟男朋友吵架啦?怎么眼睛都哭成桃子啦?”
“看電視劇哭的。”付夢琳面無表情,冷氣全開。一瞬間,一電梯的人都差點變成速凍餃子。
進了人力資源部的辦公區(qū),更是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寧靜一直保持到經(jīng)理辦公室的門關(guān)上,外面立時像炸了鍋一樣開始激烈討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男人,什么樣的劇情,將他們永遠波瀾不驚、毫無弱點的付經(jīng)理刺激得這么酣暢淋漓。
“付經(jīng)理好像沒有男朋友啊!也許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兒呢?畢竟她出差好一陣子,說不定發(fā)生了什么。”一個單純善良的好孩子,做出了一個比較合理的猜測。
“誰信啊!付經(jīng)理這種條件,怎么可能沒人追!”一個憤青大哥,激烈反對。
“那可不好說,畢竟帶著個孩子呢,哪兒那么容易找啊!”
“我看,是她自己要求太高吧!做領(lǐng)導的嘛!”說完,一陣哄堂大笑。
付夢琳在辦公室里靜靜聽著外面的聲音。她不想用權(quán)力去制止,他們沒有惡意,平時和他們相處也都算融洽,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她懂。他們覺得自己要求太高,呵,自己要求高嗎?對工作的確如此。但對愛人,自己不過是要求一份全心全意的愛,不會有隱瞞,不會有背叛,不會有分崩離析。這樣的要求算高嗎?如果這樣的要求算高,自己寧愿孤獨。更多的,自己沒有要求,也不敢要求。自己這歲數(shù)帶著女兒,和現(xiàn)在年輕漂亮的單身女孩兒相比,并沒有什么優(yōu)勢。比如梁肖。老天,自己怎么又想到她了!
自己怎么能和她去比呢?她清秀可愛,靈巧乖順,年紀還小,前途無憂。在策劃部,在學校人緣都很好。沒有心機待人善良,不論男女老少,誰和她說上幾句話都會忍不住想疼她。顯然是男生都會喜歡的類型,也難怪田家的公子會看上她。這么好的孩子怎么會喜歡自己呢?自己又怎么配得上她。自己會成為她被別人議論的談資,囡囡會成為她的負累,她應該獲得別人的寵愛,而不是費盡心思討好自己,她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而不用想見囡囡還要向自己請示匯報。小孩啊,小孩,我該拿你怎么辦?
付夢琳就這樣糾結(jié)地在辦公室里想了一天,處理工作的效率也大大折扣。最終決定,趁著小孩還沒有墜入不能自拔的地步,趕緊拉開兩人的距離。運氣好,也許小孩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她,慢慢遠離就不會造成太大傷害。
于是,從這天起小孩登門造訪一律說自己不在,小孩邀請吃飯一概以有事推拒。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女兒也不約而同地配合了自己的疏遠計劃——囡囡覺得因為自己沒有聽姐姐的話,讓媽媽被姐姐難看的畫像氣哭了,幼小的心靈感覺非常愧疚,也不敢見梁肖了。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梁肖思念美人,又不得見。只能在沒事兒的時候守在瑞信的辦公樓下,遠遠地翹首企盼御姐大人的動人身姿出現(xiàn)在自己的視線中。
但是運氣不佳,等了幾天只見到一次,還是和一群公司高層一起出來的,走了沒兩步就全部鉆進了車里。看來是有應酬。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會喝很多酒,喝多了有沒有人送她回家呢?上次那個汪總猥瑣的眼神,自己到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
梁肖回家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半晚上,看看表已是晚上九點。一狠心,給御姐大人發(fā)了條短信:
“聽說你有應酬,如果需要,我很高興來幫你開車~告訴我地點”
忐忑地等待十幾分鐘以后,收到回復:
“你覺得我已經(jīng)可憐到醉酒都不會有人關(guān)照的地步了嗎?”
一條短信,反反復復看了幾遍。才終于看明白,震得梁肖四肢無力,大腦發(fā)懵。付姐姐,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一連幾天,導師交給的論文都寫得亂七八糟;去給本科生上習題課,好幾道題解到一半才發(fā)現(xiàn)錯的離譜,差點把自己掛在黑板上;煮方便面,把調(diào)料包連著袋子一起放進了面里;去廁所忘記帶手紙,打電話叫同學把紙送到,已經(jīng)蹲得站不起身……
梁肖做事心不在焉,腦子卻在不停思索: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思索了幾天的結(jié)果,便是可以肯定,那天在機場的擁抱絕不足以引起御姐大人這么大的不滿。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自己的心意被看穿了。然后——自己,被徹底地討厭了!
天昏地暗。
淚,眼淚,傷心絕望的眼淚。整個世界都模糊,只有淚水最豐沛,淹沒自己淹沒世界,反正世界都傾覆。
棄,拋棄,背棄,嫌棄。自己終究是棄子,從未改變,無法改變。怎奈被棄都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