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戰(zhàn)(2)
盡管現(xiàn)在的明朝士大夫和普通百姓都沒有幾個相信這個小國異族能得天下,但張守仁心中卻是清楚,未來得國,并且亡漢人天下的,卻恰恰是這個全族男丁才六萬的小小異族!
這是華夏有史以來最兇惡的敵人!
它毀滅了漢人天下,毀滅了華夏的驕傲,中斷了文明的進程,一切都歸于愚昧與黑暗。
直到它在近三百年后亡國,然后亡國近百年之后,它的余毒仍然沒有厘清,仍然在影響和傷害著中國。
能重生于這個時代,張守仁一直堅信,自己的任務(wù),就是打斷和中止這個異族興起的過程。
可能這種興起對這個族群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但對漢人和整個華夏來說,則是血腥的屠戮和殘害,是全方位的奴役和完全的倒退。
自華夏立國,最危急關(guān)頭,無非正是斯時!
張守仁緩緩取下頭頂?shù)墓诿保冻隽祟^頂?shù)臑跎l(fā)髻。
“看到我頭頂?shù)陌l(fā)髻沒有?這東西,很麻煩啊。說是受之父母不敢毀損,這是儒生們的話,不過我看他們照樣打理胡須,弄成千奇百怪模樣。發(fā)髻中有白發(fā)或是不好看的,一樣剪掉,可見這發(fā)髻,也并非完全不損。或許,百年之后,我們的后人會嫌它太麻煩,自己一刀剪短了去,也未嘗可知……但是,現(xiàn)在這發(fā)髻卻是我華夏生民的標志!我們生于斯,長于斯,衣冠之美謂之華,有典章制度謂之諸夏,這發(fā)髻,還有咱們的衣服,都是祖宗千百年間流傳下來的,要改,也是咱們自己來改!”
說到這里,張守仁猛然戟指后指:“你們看!城外就是有一群野獸,剃光頭皮,留那么一撮辮子,衣飾制度,都是與我華夏截然不同。這些敵人,要亡的不僅是我大明的國,還要亡我漢人天下!遼東漢人,從七百萬至今不足百萬,家室被焚,人民被屠,十不存一。留存下來的,也是棄祖宗衣冠,去頭頂發(fā)髻,委身事奴,稱為包衣奴才,被其吮吸膏血,視若奴婢,這樣茍延殘喘才能茍活下來,我問你們,虜騎年年入關(guān),有窺視侵占我大明之意,你們能容忍嗎?你們能忍看親人被屠殺嗎?你們能去祖宗衣冠,剃發(fā)以降嗎?你們能辛辛苦苦,為他人種地耕田,任人奴役嗎?”
所有的浮山軍人用盡了胸腔中所有的力氣,怒吼道:“不能!”
“……朝廷中的當?shù)乐T公,還在迷迷糊糊,還以為流賊才是朝廷的生死大敵。他們卻不知道,遼東小邦,已經(jīng)是輻輳萬里的大國,北虜蒙古,盡皆歸順,奴爾干都司故地,盡歸東虜,今有精騎十數(shù)萬,建立偽朝,立官撫牧,制度森嚴,這樣的敵國,豈能小視之?東虜自我大明立國,二百年間,仰我鼻息,今日氣運消長,這個小邦異族就對我們露出獠牙,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如果任其壯大,年年入關(guān)掠我財富,搶我生民,彼之壯大,我之衰弱,長此以往,我華夏想不淪落于其手,是問有此可能否?今我浮山營雖已經(jīng)創(chuàng)立一年,朝中也沒有賜給一兩銀子,但本將向來以為天下重開太平為已任,官員貪污,士紳魚肉鄉(xiāng)里,朝廷無能,我們好漢子只管自己提刀殺去!有海盜,我殺!有響馬,我殺!有流賊,我殺!今有虜騎至此,我問你們,是殺還不殺?”
這一段話,也是張守仁頭一回將自己的野心暴露于下,甚至指責朝廷與官員無能,雖留有余地,但跋扈之態(tài),也是昭然若揭!
但在此時,所有人都是已經(jīng)被他鼓動的渾身熱血沸騰,演說之用,無非就是煽動蠱惑,而張守仁所說,又是以事實為依據(jù),以驕人之意態(tài),宣諸于眾,在場之人,無不為他所感染,打動,又有誰會深究話語中的悖逆之詞?
眼下的局勢,所有人又都是看的清楚。
浮山營在膠東辛苦維持著地方秩序,張守仁向來以公義之事為已任,每行一事,都利于地方后而行,整個浮山營,為膠萊地方做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有哪一件是朝廷允準和倡導(dǎo)的?明末時候,中央到地方的控制力已經(jīng)衰弱到極處,原本是地方官府主導(dǎo)的事情,手中有實力者就可以任性自為,而這些普通的將士,又如何能夠明白,他們的將主大人,已經(jīng)把他們慢慢帶出了舊有的思維和行事規(guī)范之外呢?
就是因為一點一滴的累積,現(xiàn)在這些將士才能感受到張守仁話語中的不平與不甘。
從浮山立營至今,朝廷未有絲毫的錢糧補充,未有一紙嘉獎,似乎就是任由浮山營自生自滅,此次奉命援助濟南,先前還是被濟南的山東官員排擠,并沒有調(diào)動,然后事急時就催促張守仁率兵來援,等濟南此時即將轉(zhuǎn)危為安之時,本城官員,又伙同丘磊這樣與浮山有舊怨的高級將領(lǐng)率部來爭功,哪怕是城外還有強敵窺視,這些官員,卻只顧爭權(quán)奪利,種種嘴臉,已經(jīng)叫人惡心之余,深覺憤怒。
現(xiàn)在這樣的情緒,已經(jīng)被張守仁順利點燃!
這一次不僅是浮山將士,在場所有人,都是用盡全身力氣,一起大叫起來:
“殺!”
“殺!殺!殺!”
如同山崩海嘯一般,殺聲滾滾越過城頭,一波波一陣陣的涌向城中,翻越城墻,涌向城外。
張守仁的面色,漸漸變的嚴肅而略有一點蒼白。今日話語,原是他思索多日,自以為是巧言蠱惑,但說到最后,卻已經(jīng)深深的把他自己也打動了。
是的,沒有錯,他穿越,他努力,他奮斗,他擁有百萬家資卻過的比普通人還辛苦,難道不真的是為了這些嗎?
聽著耳畔的呼喊聲,似乎穿越數(shù)百年,一支北方武裝,每次在閱兵時那種雄壯的透自靈魂的“烏拉”聲響令得張守仁十分羨慕,覺得那才是軍人的吶喊,而在此時,他已經(jīng)深深明白,再沒有什么比起聽到在戰(zhàn)場上,是真的生死交關(guān)之時發(fā)自內(nèi)心的吶喊聲更加的動聽,悅耳,并且叫人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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