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論政(3)
“今上倒確實是求治,不過,正因為求治心切,所以遇事操切,胡來,天子自己不守法度,這天下豈能不亂?”
確立了師徒關(guān)系后,劉景曜說話便是不再藏著收著了,他也不挾菜,又是飲了一杯,然后才用冷峻的聲調(diào)繼續(xù)說道:皇上不知兵,卻屢屢干涉兵事,胡亂指揮,將來我大明天下不遇決戰(zhàn)大戰(zhàn)還好,一旦有,必定會是皇上壞事。再有,你說皇上愛民,怕也不見得。天下騷然,皇上一心要的是錢糧兵餉,所以召見臣子,你看邸報,起居注上記的全是問錢糧兵谷……國華啊,儒生迂腐,一問錢糧多半不能答,總是說人心,這回答皇帝總不以為然,但有一層儒臣是說的對的,以利欲治國,必定會以利欲馭民,而以利欲馭民,則必定會失愛民之心,君上只問錢糧兵谷,不涉人心,這是自絕于人民,天下亂事,難道只在天災?又豈無人禍!上年河南大災,一州災民幾十萬,地方無銀,請朝廷賑濟,結(jié)果皇上批了多少?國華,你不知道的話必定難以相信,一府受災,皇上居然扎了賑濟銀兩千兩!這這,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了?當然,能批下來便算不錯,陜北晉北哪一年不受災,從萬歷年間到如今,加派多少次了?我早就說過,江南富裕,加派不妨,西北不加賑濟都會出事,還居然加派?當政者,果然是肉食者鄙乎?”
以張守仁的見識,固然是看了半年多的邸報,但在天下大事和所謂“人心”的認識上,相比于眼前的這個大明高官來說,實在是淺薄的可笑了。
他雖然有歷史知識,現(xiàn)在也是局中人,但哪里能有眼前這個讀書滿腹破五車的帝國□□看的多和深遠?
一席話聽下來,對張守仁來說,果然有茅塞頓開之感!他一直奇怪,崇禎勤政是明顯的,每天都在御門聽政,接見大臣,處理政務(wù),而且是有名的儉樸,聽說天子的龍袍都是有補丁的,乾清宮的飾物都被偷偷賣了,一國之主窮困如此,也確實打動人心。
現(xiàn)在聽了劉景曜的話,他才有茅塞頓開之感,崇禎為政的缺失,實在是太明顯,連地方上的大吏,也是十分清楚明白。
只可惜,有些上位者,永遠不知道怎么聽取意見,或是在眾多意見中,選取最有利的來聽取。
“多謝老師教誨!”
這一句感激,就比剛剛要誠心正意的多,也實在的多了。
“呵呵,老夫的牢騷有點多了。”其實劉景曜是一個老憤青不假,不然的話,也不會落魄到才混到個兵備道的地步,還差點被一個總兵官給趕走。
他如果胸中沒有這些塊壘,以他的資歷和政治手腕,施政的水平,說入內(nèi)閣不至于,但巡撫或是總督的位子是早就該有他的份了。
因為論能力,資歷,早就夠格了!
此時自知說的多了,因而又喝了一杯后,便是把杯子一推,笑道:“最近心悶,酒也不敢喝,今日高興,也是有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