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集鎮(zhèn)
“讓開,讓開。”
“穿一身破甲就當(dāng)自己是御林軍了不成?”
“等咱們安頓下來,有日子慢慢算細帳!”
這些天來,城守營的官兵負責(zé)“招待”曹州兵,兩邊算是結(jié)下了“深厚情誼”,彼此的將領(lǐng)臉上還是掛著假笑,看著就是十分尷尬,大兵們都是不做假的,曹州兵開罵,城守也不客氣,亂紛紛回罵過來,只是曹州兵多,城守營人少,他們一共才一千多人,還要分駐各城門,駐營,哪有多少人在外城這里?
這也是曹州將士們膽壯的原因所在,城中撫標(biāo),城守營,加上什么勞什子商團,一共才三四千人,曹州兵將雖不復(fù)當(dāng)日之盛,好歹還有七千出頭,真要動起粗來,當(dāng)然是人多的這邊膽壯了……難不成這些濟南城里的兵也和東昌響馬一樣剽悍?
這邊開罵,城守這邊卻只是冷笑,他們奉命把守城門,查察過往行人,客商,防的是奸細細作,劉澤清現(xiàn)在是署理總兵,曹州兵入城法理俱全,他們是管不著了。只是瞧這些城守營兵的神態(tài),想叫他們聽劉澤清的命令,那也是想也別想了。
“有功夫再料理他們。”
眼見城門附近只有百多兵丁,劉澤清著令一個中軍千總也帶百余人留下,以后正常就駐守城門。
那個千總高興萬全,就地跪下謝了一謝,才帶著自己部下退了下去。
眾人也是十分羨慕,這一次入城,肯定有人發(fā)大財,但除非是造反,放手屠搶全城,不然的話總會有人落空,現(xiàn)在就委了城門的差事,以后常年盤查過往行商和小販,從銅錢到碎銀全收……總之,是個肥差。
“還他娘的不是總兵呢,這就已經(jīng)開始分肥了。”
“這幫王八蛋真得了勢,咱濟南人又慘了。”
“還記得丘大帥不?他當(dāng)年在濟南,咱們?nèi)前傩斩悸洳恢茫绯刻魮?dān)進來賣菜的都得交十文錢,人家一天才賺幾個?”
“唉,剛過兩年安生好日子,又他娘的出這檔子事,朝廷干嗎挑這個禍害過來?這劉……這曹州兵我可知道,就沒有個好人,兗州一帶,他們做的惡事可多了。”
這邊正在議論,那邊委派留駐城門的曹州兵也過來了,挺胸凸肚,洋洋得意,令人望之生厭。
濟南城守營這邊都是看不過眼,兩邊頓時就是瞪眼對視,都是躍躍欲試。
“不要急,我們這里只管等著。”城守營的千總隱約聽到一點風(fēng)聲,約束了自己兄弟不要亂動,冷然道:“城里頭有一壺好酒,等著他們?nèi)ズ饶兀 ?br/>
……
……
“大人,全軍扎營完畢,此地是叫古城集,是往南陽府之前最熱鬧的鎮(zhèn)子,往西南是內(nèi)鄉(xiāng),西北是勛陽,東南是新野,襄陽,按沙盤來看是很繁富的鎮(zhèn)子,所以工兵尖哨沒選內(nèi)鄉(xiāng)縣,選擇在此扎營。”
太陽成了一個圓滾滾的紅色火球,慢慢的向西方的地平線以下沉了下去,好在余輝尚在,不影響張守仁在張世強等人的簇擁下,觀察著地形。
在他視線的北方是一個方圓十余里的大鎮(zhèn)子,比起一般方圓五里到七里之間的縣城還要大的多,這里地處要沖,是幾個州縣的中心,自是非一般集鎮(zhèn)可比。
天黑之前,張守仁帶著部下,至這古城集附近安營,營地地址是預(yù)先選好的,城鎮(zhèn)外圍的地方,農(nóng)田不多,有大塊荒地,距鎮(zhèn)子三里多地,不擾民,有事好預(yù)警,扎營也方便的很。
和一般官兵不同,浮山扎營幾乎是沒有入城或進入村鎮(zhèn)的時候,張守仁也沒那么嬌氣,非得住房子不可,一般的總兵官的中軍肯定是預(yù)先挑好大宅,打掃干凈了,還得主人作陪,有上等精致席面和待女丫鬟,歌妓若有就更好了,如此奢糜,上行下效,軍紀(jì)能好才有鬼。
因為營地是挑好現(xiàn)成的,工兵營的人打前站,修好了一些必要的東西,比如墻基,放了鹿角遮蔽,簡單的外圍工事,還有排水溝等生活設(shè)施。
七千多人要住下來,不是簡單的事情,公共廁所,排水溝渠等等都十分要緊,明軍講究這個的不多,軍中常有疫癥和痢疾,都是無可奈何之事。
等帳篷搭的如田野上的蘑菇,一片片的十分壯觀好看的時候,后勤的軍官帶著手下,都是灰溜溜的跑了回來。
炊車是后勤處管,專門有一個千戶帶著,闔天下大明軍隊,怕是沒有把伙夫算成兵還象樣編成部曲的,在這方面,浮山也是獨一份了。一見后勤這一群人空手回來,負責(zé)炊車的千戶便是急了,上前道:“什么也沒買著?”
“沒有,還是用罐頭和干菜什么的將就吧。”
“不然能怎么著?”
炊車千戶一臉不高興,但也只能折身回去。自從入河南境之后,帶著的時鮮蔬菜都吃光了,新鮮肉食也沒了,這個天存不住,魚干得煮了之后烈日暴曬,去年從山東帶出來的早吃完了,瓷罐頭倒是有一些,還有一些梅干菜,干筍、雪里蕻之類的干菜和腌菜,冬天吃這些還沒什么,這個天氣沒有時蔬可吃,反叫弟兄們吃干菜罐頭,炊車千戶當(dāng)然十分不樂意。
沒過多久,幾十輛大型炊車都冒出煙火來,然后就是一陣滋拉滋拉的聲響,接著是油煙味和飯菜的香氣在整個營地彌散開來。
“怎么看不到什么流民,乞丐?”
張守仁觀測了一陣地形,看著參謀處的小伙子們在搞測繪,記錄數(shù)據(jù),主要是附近的山谷和河流的資料,那是一定要記錄清楚的,去城多少里,官道有多少條,有無險峻地形等等,都是參謀處每天應(yīng)做的功課,搞圖形測繪,等于是一種基本功的鍛煉了。
看了一會兒,他也是看出情形的不對來。
天地之間,真是一片蒼茫,除了地平線上隱約可見高低起伏的山巒之外,便是已經(jīng)廢棄成荒地的曠野平原。在湖廣和河南交界的地方,山脈多,平地少,人民向來困苦,民生艱難。可想而知,這些平地是多么的珍貴,但放眼看去,平地上寂寥無人,耕地已經(jīng)成片的拋荒,成為伏莽處處的曠野,到處是荊棘和灌木,用望遠境四處打望,也能看到一些殘破的村落,但極少看到有人,唯有狐貍狍子野兔野雞這樣的野生獸類和禽類可偶見蹤跡……如果是出來打獵的話,倒真的是好地方。
從北至南,偶可見一些零星的過路人,都是行色匆忙,看到有軍隊駐扎,有的掉頭回轉(zhuǎn),有的拼命趕路,面部神色十分緊張,令人見之而產(chǎn)生異樣的情緒。
至于從南往北的行人,那是基本上一個也沒瞧著。
從湖廣入河南不過幾天功夫,行程才過三百里,整個局面就是完全不同,好象是進入了一個蠻荒世界,一切感覺都是不同起來。
“你們沒買著東西?”
這功夫正好一群后勤軍官面色十分難看的經(jīng)過,張守仁便隨口笑道:“買著就吃,買不著就不吃,至于這么死了爹娘一般的難看臉色?”
他這么一說,其余隨侍軍官才看的出來,果然這一群后勤軍官都是死了爹娘一樣的難看臉色,一個個都霜打的茄子一般,當(dāng)下羅國器便喝道:“都是什么模樣,一個個給我站直了。”
“是,主辦。”
面對張守仁和直屬上司的雙重壓力,這一群后勤軍官都站直了身子,不過臉色還是十分難看。
“大人,前頭的鎮(zhèn)子上……末將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俺是受了驚嚇,現(xiàn)在心還在跳騰。”
“大人去一見就知……”
一群軍官,最大是個后勤幫辦,掛衛(wèi)所指揮僉事的官銜,下頭掛千戶銜的和百戶銜的一堆,雖說不是正經(jīng)戰(zhàn)兵軍官,但浮山營所有的軍官都接受過嚴(yán)格的軍事訓(xùn)練,在戰(zhàn)場上一樣能夠打仗,此時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把他們驚嚇成如此模樣,一個個嘴唇囁嚅著,就是說不出象樣的囫圇話來。
“不要喝斥他們了。”張守仁知道前頭鎮(zhèn)子上必定有超過常情的事情發(fā)生,陰沉著臉將羅國器這個后勤主辦給喝退了,自己先策馬驅(qū)騎,向著三里地外的鎮(zhèn)子上疾馳而去。
他一動,除了輪值或是有公務(wù)在身的將領(lǐng)不曾跟隨,其余的所有大將并各部主辦都是急忙打馬跟上,各人的親兵警衛(wèi)也是趕緊跟上,在暮靄之下,二百余騎排成了稀疏的長隊,整個隊伍都是亂的夠可以的,好在四周二三十里內(nèi)都有偵騎,可以保證不會有突如其來的敵襲,不然的話,這樂子可就夠大的了。
三里來地,在良駒疾馳之下所消耗的時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眨眼功夫,張守仁便是先趕到了鎮(zhèn)子外圍。
和那些有如廢墟和鬼村一樣的村落相比,這樣方圓十幾里的大鎮(zhèn)好歹還有一些人氣,天快黑了,有一些人家還點了燈燭,只是稀稀拉拉的,不成規(guī)模,在春風(fēng)里忽閃忽閃的搖擺著,叫人看著覺得是鬼火一般。
這里是典型的中原市集鎮(zhèn)子,門戶闊大,堂屋高大奧深,街道筆直,風(fēng)一吹,看到整整幾里長的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幌子晃成一片,如果不是寥無人氣的話,這里就完全是一個十分繁華的市鎮(zhè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