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文武
張守仁的軍令一下,則火銃手們毫無猶豫,當著數(shù)百文武官員和數(shù)千兵將及百姓饑民之面,槍刺連挑,數(shù)十殘余的亂兵吱哇慘叫聲中,一刻功夫,便被殺的精光了帳。
“痛快,痛快!”
孫良棟與黃二幾個登州鎮(zhèn)的大將都是仰天長笑,十分高興的模樣。
眼神還瞥向了方孔昭等人,自然是意存挑釁。
這一瞥,當然是把方孔昭氣的面色難看,面若金紙。
但他亦無辦法,按理他也是受張守仁節(jié)制,理應(yīng)對張守仁大禮參拜,聽命行事。所以他護不得自己的撫標官兵。只是叫他下拜聽命,那也是抹不開面子,過不得這一關(guān)。
眼前之事,萬元吉等襄陽來人略一打聽便是明白,萬元吉對張守仁勸道:“文武和衷共事,方可成就伯爺更大的功業(yè),這里的事方撫臺畢竟只是馭下不嚴,方今的時世,也是難免……”
這樣說法,自然是標準的和稀泥。
張守仁眼中波光一閃,用狐疑的眼神看向萬元吉。
這個楊嗣昌的監(jiān)軍是一個精明強干的中年人,方孔昭將被逮拿的事情,上層楊嗣昌和萬元吉肯定都知道,張守仁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楊嗣昌也點過幾句,為什么現(xiàn)在這萬元吉卻是這樣的態(tài)度?
“咳,事情有變……”
當著這么多人,萬元吉當然不好細說。
楊嗣昌把旗校壓了一壓,原是打算在軍議時當眾下令,著旗校將堂堂巡撫逮捕拿問,以拔高自己督師輔臣的權(quán)威。
但前日隨頒賜圣旨一起下來的還有新的詔旨,圣心已經(jīng)改變,方孔昭只做訓斥,無需再逮拿問罪。
皇帝也沒有解釋為什么會改變主意,不過這其中蘊藏的含意就很深遠了。
和衷共濟只是場面話,如果真的文武和衷共濟了,就該叫皇帝頭疼了。這種羈縻手法,看似聰明,其實十分愚蠢,但皇帝卻是樂此不疲。
張守仁一下子便明白過來,當下腦中自是想起幾個在京城長袖善舞的文官身影。
在其人身影背后,是浙黨楚黨齊黨和東林黨等錯蹤復(fù)雜的關(guān)系和脈落,看來因為自己在湖廣做的太出色了,朝中的各方力量又是風起云涌了。
他冷笑一聲,不理會萬元吉的勸告,戟指向方孔昭道:“方巡撫,你坐視部下劫掠百姓,殺傷多人,平時軍紀如何不問也知了,本爵受皇恩深厚,絕不能坐視不理……你給我回去,等彈劾吧!”
大明官場可沒有革去頂戴什么的這一說,但受到彈劾就自動避位的規(guī)矩還是有的,不過這一套規(guī)矩還是只限于文官對文官,以武將彈劾文官,最少在這幾十年里沒有聽說過。
方孔昭面色難看之至,剛剛他還可以請王命旗牌轄制張守仁,現(xiàn)在人家是伯爵加金令箭,位在自己之上,現(xiàn)在是真的現(xiàn)世報來的好快了。
當下無計可施,只能在馬上冷哼一聲,然后拂袖抱頭,倉皇離去。
見張守仁如此,萬元吉連連搓手,似是十分為難,卻是無計可施的樣子。
此間事了,張守仁當然是要拿出主人的身份來,與猛如虎和左良玉并賀人龍等諸多總兵副將級的大將寒暄問好,對那些沒有隨方孔昭一起離去的文官,也是十分客氣,執(zhí)手問好,禮貌十足。
在他面前,不少武將都毫無掩飾的露出羨慕的眼神,文官們的眼神則復(fù)雜許多,在剛剛張守仁下令殺人時,他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武將們是見慣了,不覺得如何,只是覺得張守仁心硬手狠,而且不將巡撫看在眼中,令他們大大出了口惡氣,至于別的還不覺得有什么。
文官們卻是嚇的不輕,數(shù)百將士,只因搶掠一些民財,盡數(shù)被誅,毫不猶豫。
這若是自己犯法,以張守仁現(xiàn)在的身份,怕是殺起來也不會有什么手軟之處吧?
膽小之人,在與張守仁重新見禮時,還在瑟瑟發(fā)抖!
等彼此都重新見禮過后,自是由張守仁這個主人親自將眾人延請入太平鎮(zhèn)中的軍營中休息。
此處軍營是張獻忠在谷城練兵時所修筑,房舍數(shù)百間,占地極廣,住這么些人也不嫌擁擠,十分便當。
待客人們趕至時,營中所有的浮山軍人們已經(jīng)知道張守仁封伯的消息,沿街的百姓這陣子受到軍人們的照顧,彼此關(guān)系極好,有一些好事的生意人老板不怕花費幾個小錢,已經(jīng)買了幾萬餉的鞭炮,看到張守仁的行跡出現(xiàn)就開始點燃放起炮來,噼里啪啦的響個不停,沿街的老百姓和商家跪了一地,看到張守仁便是嗑頭如搗蒜。
往常張守仁路過時,百姓們總是總爺長總爺短,知道這個總爺脾氣好,不打人不罵人,所以也敢和張守仁說笑幾句,做生意的就談一些錢谷之事,種地的便是說一些莊稼地里頭的事,總之都有說有笑,距離感不深。
此時平常混的臉熟的都是深深趴下身子不敢抬頭,不要說打招呼說笑了,連抬頭的人也是沒有幾個。
那些放了炮的人也是趕緊趴下,任由鞭炮噼里啪啦的響起來。
“伯爺公侯萬代,步步高升!”
“叩見伯爺,伯爺千歲!”
鄉(xiāng)間百姓,平時沒見過什么大官,此時對張守仁的贊頌之聲也是十分荒唐,聽的人哭笑不得。
但也是語出至誠,張守仁微微頷首,心中也覺得十分異樣。
從百戶奮斗到伯爵大將軍,真是如煙似夢啊……
過不多時,抵達軍營之處,這里卻是甲光耀眼,閃亮的長短罩甲之內(nèi)是大紅襯里,數(shù)千人排列開來,猶如一朵朵璀璨的紅色云彩,攝人心魄,華美漂亮之至。
各色大旗之下,則是聞訊趕來的將領(lǐng)們,包括張世福在內(nèi),張世祿,曲瑞、錢文路、蘇萬年、李勇新、李耀武等將領(lǐng)分別約束著部下,所有人臉上都是歡喜之極的神情,如果不是嚴厲的軍紀約束,怕是將士們就要撲上前來了。
“大將軍,威武!”
“大將軍,威武!”
看到張守仁跨下烏云駒的馬身,在將領(lǐng)們的帶領(lǐng)下,所有官兵有節(jié)奏的揮臂呼喊起來。
在文官們的眼中,眼前的幾千虎賁只是個個有具甲,十分漂亮,而且站的整齊,別的門道也看不出什么來。
在武將們的眼中,便是輪著他們個個驚疑不定了。
數(shù)千束甲官兵,幾乎沒有什么無甲輔兵之類的無用之輩,放眼看去,甲光耀眼之至,一時間有不少武將有搖搖欲墜的暈眩感。
賀人龍喃喃道:“怪不得大將軍七千破五萬,有此七千甲士,天下何賊不可破得!”
此時的流賊還沒有打過大仗,甲胃不全,兵器不利,官兵五千精銳為核,數(shù)萬人攆得幾十萬流賊到處跑,眼前這七千具甲,算是給不少心存懷疑的武將開了眼界。
稍近一些,更有人駭然道:“兵器全部是用熟精鐵制成!”
聽聞此言,眾將拿眼去看眾甲兵手中的武器,可不全是精鐵所制?一看之下,自是目馳神搖,心中都不知道如何是想。
“火銃之精良,真是某生平所未見。”
說這話的是左良玉,眾人扭頭去看,但見他神色唏噓,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登州鎮(zhèn)兵足額可能有五萬人,眼前這七千只是從十來個營頭里帶出來的,如果是五萬甲士在此,眾將除了震懾匍匐之外,還復(fù)有什么別的想法不成?
器械精良,還復(fù)訓練嚴格。
哪怕是大多數(shù)兵將在此,在靶場上還有不少火銃手在繼續(xù)著訓練。在靶場之上,從五十步到一百步擺放不少人形標靶,穿著各式甲胃,左良玉在遼東十余年,自是認得,當下點頭道:“從無甲輔丁到有甲的馬甲,步甲,再到奴騎的白甲兵的雙層重甲,死兵的三層甲,還有葛禮什賢營的鐵甲,應(yīng)有盡有,全部是做奴騎打扮。嗯,看來皇上挑大將軍為征虜總兵,真是理所當然之事。”
說起這話,左良玉原本是垂頭喪氣,到最后,精神一下子好了起來。
張守仁走,他自然還有機會揚威湖廣,當下便是打疊起精神,用心看在場的登州火銃手們訓練。
射擊命令是用的尖利的喇叭聲,不是嗚咽細弱的天鵝號角,喇叭聲響,震耳欲聾的齊射聲叫旁觀諸將吃了一驚,再看靶場,一個個標靶個個被擊倒,盾牌和甲胃等物,都是碎裂的不成模樣。
見此威力,眾人自是全吃了一驚,在場的浮山眾將,皆是面露得意之色。
至于分列射擊,裝藥訓練,都是叫這些大明的高級武官們開了眼界。和文官的視角不同,他們更注意裝填的速度和效率,還有隊列轉(zhuǎn)換時的速度等等。
內(nèi)行的行家一看都能明顯感覺到,眼前的這些浮山火銃手們,足可以一當十,真的交戰(zhàn),能把自己的部下打的潰不成軍,根本就不是一個等量級的對手!
至于定裝火藥,還有顆粒狀黑火藥的威力,以及車炮營六百余名虎蹲炮的質(zhì)量和訓練的水準,真是沒有一樣不叫這些武官流口水。
便是萬元吉這樣的文職監(jiān)軍,也是被深深懾服。
“有大將軍在湖廣,吾等無憂矣。”
在參觀了一圈之后,萬元吉深深拱手,入席之前,這般說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