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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了醫(yī)院的秦世錦，先是趕去了秦家。
    天色已黑，正是晚餐的時間。
    秦世錦趕到的時候，眾人正在餐廳里用餐。秦耀宗，方嫻，秦暮云，秦奕淮，關菲菲都在。
    一家人全都齊了。
    關菲菲并不知道林海音在英國病危的事情，而她只知道秦世錦出差去了，只是單純地問道，“大哥這次去了好久，什么時候回來？”
    秦暮云不出聲，秦奕淮凝眉。
    方嫻垂眸。
    唯有秦耀宗開口喝道，“這么沒有規(guī)矩，吃飯說什么話！”
    關菲菲嘟噥道，“我已經(jīng)吃好了。”
    秦耀宗一瞧，她果然已經(jīng)放下碗筷，“餐桌上什么時候可以說話了？”
    關菲菲撇了撇嘴，不出聲了。
    卻在此時，管家喊道，“老爺，錦少爺回來了。”
    就在管家身后，秦世錦不疾不徐走了進來，那道高大的身影閃現(xiàn)。秦耀宗一瞧，果然是一件單薄的外套，里邊就只是襯衣而已。他收回視線，沉聲說道，“回來就回來了，有什么好說的。”
    管家在一旁沉默，只是微笑。
    秦世錦望著眾人也不多言，“爺爺，我在書房等您。”
    顯然，秦世錦是來談事的。
    方嫻問道，“世錦，吃飯了沒有？”
    秦世錦漠然，對于這個問題，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關菲菲卻一下起來，立刻疾步奔到他的身邊，“大哥，你剛剛下飛機回來吧，那一定還沒有吃飯。飛機餐的味道真是有夠難吃的，還是先吃飯吧。爺爺也還在吃飯，你們吃好了再談事情嘛。”
    秦暮云也道，“大哥，先吃飯吧。”
    秦奕淮只是坐著，然而他的沉默，似乎代表了邀請。
    方嫻立刻命人添了副碗筷。
    眾人這么一說，又被關菲菲拉著，秦世錦只得坐了下來。那個座椅，卻還空著座位。
    那是他的位置。
    依照秦家孩子的長幼來安排，他是右邊第一個。
    關菲菲也沒有離席，坐到了方嫻身邊的位置，滿意地說道，“太好了，這下子都齊了。”
    自秦耀宗的壽宴過后，秦世錦總是有事未歸，他們一家子還沒有這么齊全過。
    秦耀宗瞧著，果真是全都齊了。
    他的心情似乎還不錯，所以沒有再斥責關菲菲在用餐的時候說話。更甚至的，多添了一碗飯。
    ※※※
    晚餐過后，一行人就轉移到了大廳，而秦世錦則是跟隨著秦耀宗上了樓。
    書房里，秦世錦道，“爺爺，我把她接回國了。”
    秦耀宗背著身，正在擦拭自己的煙斗，仔仔細細的，拿著手帕慢慢擦拭著。他并沒有出聲，似乎是在等待秦世錦的下文。
    秦世錦道，“請您準許她回國。”
    秦耀宗一邊擦拭著，一邊說道，“讓我準她回國，是需要條件的。”
    秦世錦垂眸，早就意識到他會有這樣的話語。
    就在兩天之前，秦世錦打了電話回港城回秦家。他一向鮮少會主動聯(lián)系，這一次卻是為了林海音的病情。秦耀宗在電話里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讓他回來后再談。于是，秦世錦就下了決定，回來的同時將林海音也帶了回來。
    此刻，兩人如此的對峙，條件即將開出。
    秦世錦默了下道，“您的條件是什么。”
    “第一個條件，你必須和那個叫陸展顏的女孩子斷絕關系，從此不再來往。”秦耀宗低頭望著自己手中的煙斗，徐徐說道。
    秦世錦卻是遲疑了。
    斷絕關系，從此不再往來。
    秦世錦眼眸一緊，薄唇輕啟，“這個條件，我辦不到。”
    秦耀宗似乎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回答，而后退讓了一步道，“那么在我沒有同意認可之前，你不準和她結婚！”
    結婚于否，似乎都是不重要的。
    兩個人在一起，哪里會去在乎那一張薄薄的紙。
    秦世錦應道，“好。”
    “第二個條件，你這一輩子，就算是她死了以后，都要留在中正。”秦耀宗擦拭煙斗的動作停住，低聲說道。
    秦世錦漠然，這個她指的卻是林海音。
    在許多年以前，兩人就曾有過一次談話。
    彼時秦耀宗大病了一場，秦世錦為他處理公司的事情。當時，秦耀宗曾經(jīng)一心一意要將公司留給秦暮云接管。只是秦暮云還太過年輕，根本擔當不了。而后他就讓秦世錦暫為頂替掌管，直到秦暮云夠了資格，那么他就可以自由。
    秦世錦當時沉默，可是也代表默許。
    而后的多年里，不管是在大學時期，又或者后來秦耀宗病愈，他趕赴英國留學，同時在英國接手公司，又在回國后就擔任了副總一職。這一切全都在事先的計劃之內，沒有過偏差。
    直到那日晚宴過后，他突然選擇了退出。
    “好。”秦世錦依舊應聲，沒有遲疑。
    “最后一個條件，你搬回秦家來住。”秦耀宗說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閃爍。
    秦世錦卻是詫異。
    自從念了大學之后，他就已經(jīng)搬出去住了。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是如此，沒有改變過。不管是港城，又或者是英國，不是學校就是公司，不是公司就是酒店，哪怕是藍堡公寓，如果不是因為陸展顏，恐怕他都是不會去住的。
    而如今，為什么要突然搬回秦家住？
    心里有些困惑，秦世錦忍不住問道，“為什么？”
    根本就不需要這么做，難道不是嗎？
    秦耀宗眼神忽而一厲，擦拭煙斗的動作也變得匆忙起來，“家里的房子那么大，一直空著做什么？”
    “去公司不方便。”秦世錦又道。
    “你難道沒有車？”
    “有點遠。”
    兩人交談了幾句，秦耀宗就沒了耐心，冷聲喝道，“你要是不答應，明天就讓她回英國！”
    秦世錦也沒有往下繼續(xù)反駁，只是應道，“我知道了。”
    “出去！”秦耀宗閃爍的目光，這才落定。
    秦世錦沉默不言，退出了書房。
    —
    “大哥！你和爺爺談完事情了嗎？我想下軍—旗，不過三缺一，你也來吧！”關菲菲扭頭瞧見從樓梯上下來的秦世錦，急忙喊道。
    秦暮云同時望向秦世錦，秦奕淮則是低著頭。
    秦世錦下了樓，望著關菲菲道，“改天。”
    “噢，好吧，那大哥你路上小心。”關菲菲想著，他一定是急著和陸展顏去碰面，于是也不留他。
    秦世錦朝秦暮云點了個頭，視線掃過了仍舊低著頭的秦奕淮，而后視線落在了方嫻的臉上，亦是頜首道了聲，“我先走了。”
    方嫻淡淡微笑，“開車注意。”
    秦世錦走后，關菲菲就拉著秦暮云道，“二哥，我們下棋吧，不然好無聊的！”
    “兩個人下什么？”秦暮云笑道。
    關菲菲又去鬧騰秦奕淮，“三哥，我們三個下吧。”
    “不下。”秦奕淮冷冷拒絕。
    “為什么呀！”
    “三缺一，下什么下？”
    “哎，童安姐他們都去送童爺爺回去了，都不在，不然可以喊他們……”關菲菲想了下，立刻拿出手機，撥了號碼，“那這樣吧，我讓穎滋過來好了！”
    “這么晚了，讓她過來干嗎？”秦奕淮眉頭都蹙起來了。
    “什么呀，才剛剛七點過一點點呢！還早著呢！”關菲菲發(fā)出抗議，而那頭的電話已經(jīng)通了，她立刻喊道，“穎滋！是我呀！你有空沒啊……”
    聊了幾句后，關菲菲掛了電話，沖著秦奕淮道，“哼，她現(xiàn)在就過來了！”
    “無聊！”秦奕淮作勢就要走。
    關菲菲又道，“穎滋讓我轉告你，如果你是怕輸不起，那就臨陣逃脫吧！”
    這句話一出，本來要離開的秦奕淮，只得坐著不動了。
    方嫻則是微笑，安靜地離去，沏了茶送去書房。
    書房里邊，秦耀宗在完成那未完的書法。家和萬事興，只差那最后一個字，他握著毛筆疾書而下。
    方嫻端著參茶進去，“爸，喝杯茶吧。”
    秦耀宗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抬眸說道，“明天讓人把他的房間好好打掃一下。”
    “誰的？”方嫻問道。
    “他的。”秦耀宗皺眉道。
    “爸，到底是誰的房間？”方嫻又是問道。
    秦耀宗的眉頭皺的更攏了，“還能有誰？誰不住在家里，就是那一個！”
    原來是秦世錦。
    “好，我會讓人收拾干凈的，他什么時候搬回來？”方嫻有些些震驚，秦世錦肯回來住？這還真是少見的，只是她卻也是高興的。
    “就這兩天。”秦耀宗含糊不清道，而后又是說道，“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一聲。”
    “爸，你說吧。”
    “那個女人，她病危，回國了。”簡潔的幾個字，甚至是斷句，秦耀宗凝眸說道。
    聽到這個消息，方嫻卻是很平靜。
    很多年前，在突然得知噩耗的時候，只感到天崩地裂。而如今歲月變遷，許是年紀大了，也明白了落葉要歸根的道理。這么多年來，他們難過了多少年，恐怕那人也是同樣陷入了深淵里多少年。而那些愛恨情仇，卻又似乎離得很遙遠了。
    應該夠了吧。
    也是該有一個了結。
    方嫻淡淡說道，“世錦那個孩子，這幾年難為他了。”
    ※※※
    離開秦家的秦世錦，再次撥了陸展顏的號碼。
    可是，仍然沒有人接聽。
    他有些煩躁，只是加快了車速往陸展顏的公寓駛去。
    想見到她。
    立刻，現(xiàn)在，馬上，那么的想。
    等到了公寓大樓，秦世錦立刻奔了上去，一口氣沖上了六樓。他開始敲門，可是沒有人回應。
    怎么會沒有人？
    靜悄悄的……
    秦世錦下意識地就要找鑰匙去開門，可是他一向都沒有帶鑰匙的習慣。那把鑰匙呢？陸展顏公寓的鑰匙呢？他低下頭，就要去門口的地毯下去找。可是，這么瞧下去，卻讓他驚住了。
    哪里還有那塊地毯？
    連影子都沒有了！
    更別提那把鑰匙，更是沒有了！
    秦世錦心中的惶恐更甚，沒由來得聚集起來，他開始拍打公寓的門，“陸展顏！你在里面是不是！陸展顏！你給我開門！”
    他這么喊了半天，卻都沒有人應聲。
    緊接著，樓下的住戶被吵到了，示意讓他不要再喊了。
    應該是沒人住！
    怎么會沒人？這怎么可能？
    秦世錦怒不可抑，就要去踹門。
    而在此時，門衛(wèi)大叔聽見動靜上來查看情況，一瞧是秦世錦，經(jīng)常出入的緣故，所以也是認得的，他急忙道，“秦先生，你這是在做什么？”
    秦世錦凜然道，“我忘記帶鑰匙了，我要進去！”
    “哎呀，那也不能踹門啊！這么晚了，會影響到別人的！”大叔好心提醒，又是說道，“秦先生，你是來找住在這幢公寓里的陸小姐的吧？”
    “你見過她？”秦世錦漠然道。
    “見過啊，前天還見到了，不過她不是搬家了嗎？”
    “搬家？”秦世錦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房東也來了，我看見的，她把房子給退了！”對方如此說道，煞有其事一般。
    “不可能！”秦世錦只感覺胸口一悶，硬是說道。
    “真的，房東還將這幢公寓的備用鑰匙給我了，說是有人來看房子，就讓我?guī)先タ纯础＿觯疫@里有鑰匙的，我給你開門吧。”那人說著，立刻從腰間的一串鑰匙里找出那一把來。
    而后，卻是真的將公寓給打開了。
    那咔擦聲伴隨而來，讓秦世錦的思緒有些混亂起來。
    打開了門，又開了燈一瞧，公寓里冷冷清醒的，哪里還有人的樣子。
    仿佛，已經(jīng)沒有住人好久好久了。
    可是那些家具，簡單到不行的簡單，卻就在眼前。不過就是前些日子，還一起在沙發(fā)里看過電視，在餐桌上一起吃過飯。她還在廚房里，為他煲過湯煮過飯。秦世錦整個人一怔，幾個大步奔進了臥室。
    哪里來有陸展顏的身影，哪里還有她的東西！
    全都不見了！
    再一次的，按下那個號碼，可是回答他的，只是那死寂一般的自動回復，“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現(xiàn)在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陸展顏！
    陸展顏，你快接電話！
    陸展顏，你怎么能關機？
    你怎么能？
    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