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試愛 ！
    車剛在“周宅”門前停穩(wěn)，鐘艾抱著錦盒走了下來。
    門前的保安沒有了，大門洞開著，仿佛在邀請她進(jìn)去。她的心咚咚跳著，穿過空無一人的庭院慢慢往里走。草木清幽，嘉樹陰翳，樹蔭間若有似無的鳥鳴似乎都是在對著她說話。
    慢慢走過那道抄手游廊，前面就是她幾次跟“周老”談經(jīng)論道的前廳。上午還人丁興旺的一個(gè)地方，現(xiàn)在卻空空蕩蕩的，來往的傭人沒有了，裊裊的香茗沒有了，就連博古架上的青銅擺件也消失一空，仿若黃粱一夢。
    說什么如huā美眷，如今是斷壁殘?jiān)?br/>     鐘艾若有所失，抱著錦盒站在廳里茫然四顧，空空地喊了一聲“淖云”。
    沒有人回應(yīng)。
    她又喊了一聲，淖云，還是沒有回答。
    她變得委屈起來，大聲喊道：“淖云，你在哪里？”聲音里帶著哭腔。
    空無一人的huā廳似乎傳出了回音。
    她哭了，哭著說：“淖云，我愛你。”
    就只差這一句話便可圓滿了。不管他原不原諒她、要不要她，總之她說了就沒有遺憾。
    她茫然地看著空空蕩蕩的四壁，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站到什么時(shí)候。她知道他心里還是怪她、想懲罰她，所以她受著；她知道自尊心不名一文，因?yàn)樗龕鬯?br/>     身后響起的輕輕的步履摩挲的聲音，她轉(zhuǎn)身看去，不知什么時(shí)候他來了，就站在園子里。
    他皺著眉，就像那天在海邊一樣問道：“鐘艾，你到底愛不愛我？”
    她看著他，徒然地流著淚，哽咽著說：“我愛你。”
    不知為什么，他還是站在原地。似乎不敢朝她走過來。他們倆就這樣呆呆地相望著。
    “我也很愛你。”隔了半晌，許淖云才說了這么一句話。他曾經(jīng)在腦中想象過，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會(huì)不顧一切地沖到她面前說十萬次“我愛你”；或者他明天就要死了。他也會(huì)沖到她面前說十萬次“我愛你”。
    現(xiàn)在他終于說出口了，卻希望世界末日千萬遠(yuǎn)遠(yuǎn)的別來，而且，他就是死也要死在她后面。
    兩個(gè)人隔著扶搖的綠蔭和啁啾的鳥鳴，就那樣呆呆地互望著，似乎誰也不知道如何邁出期盼已久的那一步。
    許淖云終于柔聲說：“你過來。”
    鐘艾問：“干嘛？”
    “讓我抱抱你。”
    她噗嗤一聲笑了，問：“為什么不是你過來？”
    許淖云早就想沖過去了，可是他記著“不予不取”這句話，便哄著她說：“你過來這里，這里涼快。”
    鐘艾不明白他在計(jì)較什么。但她現(xiàn)在愿意順著他。她紅了紅臉，忍住內(nèi)心的羞澀，抬腳慢慢地走到他面前站定。
    他的手臂圍了過來，終于踏踏實(shí)實(shí)地把她擁在懷里了。
    她把臉貼在熟悉的胸口，聽到他的心跳聲。只覺得再也沒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了。
    “鐘艾。”他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沉聲喚道。
    “嗯。”她閉著眼睛應(yīng)著。
    “我愛你。”他說。
    “我也愛你。”她回應(yīng)道。
    “不要說‘也’。”
    “我愛你。”她抬起頭看著他，一遍遍地重復(fù)著同一句話，直到再次流下淚來。
    他吻她，這個(gè)吻很長，長得就像他們所經(jīng)過的試探、誤解、等待和絕望。他們感受著彼此唇瓣間的氣息，分開了這么久，他們都渴望熟悉彼此的、祈禱永遠(yuǎn)也不再分開。
    良久。他終于放開她，她看著他問：“這樣好嗎？你不是都快結(jié)婚了嗎？”
    許淖云一聽，急辯道：“沒有的事！你從哪兒聽說的？我跟誰結(jié)？！”
    鐘艾委屈地說：“你不是已經(jīng)向甄萱求婚了嗎？戒指都買了，她給我看了。”
    許淖云急道：“胡說八道！怎么可能！我對天發(fā)誓，根本沒有！你是聽甄萱說的嗎？她去找你了？”
    鐘艾委屈地別過頭去。許淖云急忙捧著她的臉轉(zhuǎn)過來，讓她看著他：“鐘艾。我真的沒有向她求婚。她騙我說你已經(jīng)去了美國，郭浩結(jié)婚那天，她還故意安排我去北京出差，幸好我趕了回來，不然又見不到你了。你沒走。為什么郭浩知道、甄萱知道，全世界都知道，偏偏就瞞著我一個(gè)人？”
    鐘艾泫然說：“我給你打過電話，是甄萱接的。”
    許淖云怔住了，又急忙說：“你什么時(shí)候給我打的電話？我一點(diǎn)也不知道！”
    鐘艾又委屈又生氣地說：“你的電話捏在別人手里，還來問我！連手機(jī)都能給人家管著，還有什么不能給的？我親眼看到甄萱手上那個(gè)大鉆戒，你不會(huì)告訴我，那是她自己買來戴上去的吧！”鐘艾越說越生氣，也顧不得真的假的，心里的委屈和猜疑一股腦地宣泄出來，全往許淖云頭上扣過去。
    許淖云看鐘艾好像扭身要走的樣子，急忙拉住她說：“憑什么不能自己買來往上戴，她要拆散我們，什么事做不出來？你沒有親眼看到我求婚吧？我可是親眼看到你答應(yīng)別人求婚了。我千里迢迢地飛去南陵找你，你媽說你去了學(xué)校，她讓我去學(xué)校找你，我到了地方，卻看到你和張默雷你知不知道回來路上我連跳飛機(jī)的心都有了！”
    鐘艾焦急地辯解道：“我當(dāng)時(shí)也是以為他救了我爸”
    “別說你爸不是他救的，就算是他救的，你還真的以身相許啊！你真是豈有此理！”許淖云說著說著也生氣了。
    鐘艾急得哭了起來：“我以為你恨我，你自己說的，永遠(yuǎn)也不原諒我，再也不相見我了。上市那天，你看都不看我一眼，還和甄萱”
    越說越亂，許淖云一把將她緊緊抱在懷里，打斷道：“算了，別說了。都是誤會(huì)，我們都別說了。”
    鐘艾卻是止不住眼淚了，緊緊抱著許淖云嚎啕大哭，太多委屈、太多痛苦壓抑在心里。他卻不懂她，她要把這段日子的淚水全都倒給他，讓她知道自己有多難受。
    許淖云輕輕撫摸著鐘艾的長發(fā)，輕聲哄道：“你別哭了，都怪我好不好，都是我的錯(cuò)，你別哭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鐘艾哭累了，漸漸地收住了淚，只是靜靜地抱著許淖云。一點(diǎn)也不想放開。她想起那位“周老”疑惑地問：“那個(gè)周老到底是誰？是你找來的吧？”
    許淖云笑著說：“說了你別生氣。那個(gè)老頭就是我在話劇團(tuán)找的一個(gè)演員，這宅子是老頭子的。”
    鐘艾聽了，揮起粉拳砸在他身上：“你騙得我好苦！居然還跟館長串通！還有，我在網(wǎng)上查過那個(gè)周老的資料。那么齊全是怎么回事？”
    許淖云笑了：“我知道你肯定會(huì)上網(wǎng)查，就做了一套很全的，那些訪談什么的也是找人寫的。”
    鐘艾又想起自己上午對“周老”的那番剖白，還有內(nèi)室那莫名其妙的聲響，忽然全明白過來，當(dāng)時(shí)一定是他躲在里面偷聽。她頓時(shí)臊得不行，又問：“這幾天你是不是一直躲在后面偷聽？看到我出糗。你高興壞了吧！”
    許淖云一本正經(jīng)地說：“哪有，光顧著欣賞你，沒笑。”
    事實(shí)上，前兩次試煉確實(shí)把他給笑慘了。特別是看到她假模假式地自稱“晚生”、自作聰明地引用“空心菜”的典故、又厚顏無恥地說比干是“臊死的”他有好幾次差點(diǎn)笑出聲來，只能拼命忍著。他從沒見過她那種傻乎乎的樣子。心里不禁感激老頭子。如果不是老頭子給他出了這個(gè)主意，他永遠(yuǎn)也不知道她還有這么可愛的一面。
    “你就裝吧！竟然敢這么耍我！”鐘艾嚷了起來“這種餿主意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許淖云抱著她，在她頭頂沉聲說：“餿主意是老頭子出的，要恨就恨他。”
    鐘艾愣了愣。問：“老爺子出院了嗎？”
    “嗯，又活過來了。”
    他說這話的時(shí)候好像挺遺憾似的。鐘艾撲哧一笑，把手繞到他后面去抱著他，柔聲說：“我不恨老爺子，我要謝謝他。我成全了他，他也成全了我。”
    她替老爺子找回了兒子，老爺子替她找回了愛人。
    許淖云拽拽地說：“歸根結(jié)底是我成全了你們，好嗎？”
    鐘艾的雙臂緊了緊，埋頭在他結(jié)實(shí)的胸口上，悶聲說：“嗯。淖云，你真好。”
    許淖云不想再說話了，好不容易和好了，他只想多抱抱她。他把她抱在懷里，仔細(xì)掂量著手里和懷里的感覺，是她，她終于回來了。她愛他，這是一個(gè)多么淺顯的事實(shí)，為什么他以前一直懷疑呢？
    “要抱到什么時(shí)候？”隔了很久，鐘艾輕聲問，她穿著高跟鞋，小腿已經(jīng)有點(diǎn)麻了。
    “再抱一會(huì)兒。”許淖云說。
    “這里的人都走光了嗎？”鐘艾狐疑地問。
    “嗯，唱空城計(jì)等著你來。”
    “這也是老爺子教你的？”
    “不是。我知道你會(huì)來的，我想一個(gè)人在這兒等你。”
    園中清風(fēng)徐徐，他總覺得應(yīng)該有什么詞句是形容此情此景的，但要形容他此刻的感受，恐怕找不到一句完美的概括。他看了看懷中的女人，有點(diǎn)不敢相信地喊了一聲：“小艾。”
    “嗯。怎么了？”她柔聲應(yīng)道。
    “沒有，就是喊喊你。”他此刻似乎無法阻止自己的白癡行徑了，又喊了一聲：“小艾。”
    “嗯。”
    “小艾。”
    鐘艾噗嗤一聲笑了，埋頭在他懷里，聽他在耳邊一聲聲喚她的小名，卻再也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