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沉魚之死
第432章沉魚之死
外面雨水大,車廂雖然被實(shí)木隔開,卻還是泛著潮氣。
想容全身都是濕的,被放在鋪著虎皮毯子的座位上,原本毛絨厚實(shí)的毯子一下就被浸濕了。她下意識地就站起來,不想壞了人家的東西,可有只手卻輕壓在她的肩頭,將起身的人又給按了回去。
“你就坐著,沒事。”還是那淡淡的聲音,卻聽著讓人心暖。
想容抬頭去看那人,原本一身干凈利落的白衫卻因下去救她而淋了一身的水,發(fā)上也全濕,卻仍然不失若仙姿容。她眼里控制不住的涌了淚,怯生生地開口,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叫了聲“七殿下。”
這人正是玄天華,他將想容扶著坐好,這才把手從她肩上移開,然后坐到她對面,無視一身濕漉,微皺著眉問她:“你要去哪?”
還不等想容答話,邊上坐著的俞千音突然驚道:“是你?鳳家的三小姐?”然后作勢又往窗外看,同時問道:“那位步家的將軍呢?沒跟你在一起嗎?”
想容一愣,不知道這話該怎么答,只是一直看著玄天華,目光中帶著一絲抗拒。
“回答我的問題。”玄天華盯著她說:“你要去哪?”
“你怎么哭了?”俞千音的聲音又揚(yáng)了起來,歪著頭不解地問想容:“是不是剛才摔疼了?”一邊說一邊將一條布巾遞過去。
想容心中有些煩躁,將那布巾接過來,回了她一句:“我沒有哭,是頭發(fā)上沾到的雨水。”然后不等俞千音再說話,直接就回了玄天華:“我要去法場。今天大姐姐問斬,聽說二姐姐已經(jīng)去了,我也想去看看。”
玄天華皺眉問她:“殺人有什么可看的?”
想容放下布巾,冷靜地答:“也沒什么不可看的。七殿下這是要去哪?如果同路,就送我一程吧。不同路的話就把我放下,我可以自己去。”
玄天華搖頭輕嘆,這個孩子跟從前不一樣了,他記不得第一次見到想容是什么時候,但印象中,她總是跟有鳳羽珩身后一副怯生生的樣子,見了他就只顧著臉紅,不敢說話。后來他與她到也算是相熟,多半也是拜鳳羽珩所賜,他對這丫頭也出手相助過幾次,但再多的交集也真是沒有。所以,他不知道這孩子是從什么時候起變成這個模樣的,少了從前的單純膽怯,多了現(xiàn)在的執(zhí)拗大膽,目光里也現(xiàn)了幾分堅(jiān)定,他與鳳羽珩本就生得有些相像,如今這樣子,到是有些鳳羽珩的模樣。
玄天華看了她一會兒,沒再多說,只道:“我們正是要去法場,帶你過去吧。”
想容輕答:“謝謝。”然后靠在車廂后頭,微閉了眼,不再言語。
俞千音坐到玄天華身邊,給他講起上次想容落橋,被步家的將軍救了之事,說著說著,竟又跟想容想:“聽說你與那位步家的將軍訂了婚約?恭喜恭喜呀!你看你救橋,那么巧他就來救,這真是緣份呢,七哥,你說是不是?”
玄天華沒什么反應(yīng),情緒未見任何變化,想容也是一樣,還是靠在那里微閉著眼假寐,俞千音的話就像扔進(jìn)了棉花里,沒有回音,也彈不起風(fēng)浪。
馬車快速前行著,很快便到了法場所在的地方。外頭趕車的人將車簾子掀了個小縫,對玄天華道:“殿下,外頭雨太大,已經(jīng)沒法觀刑,法場對面有家酒樓,咱們不如到酒樓二層去挑個靠窗的位置,也是能看到的。”
玄天華點(diǎn)點(diǎn)頭,“好。”
馬車再往前走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外頭的人撐了大傘等著他們出來。玄天華先一步出了車廂,俞千音跟在他身后,就等著他伸手來扶,可玄天華手到是伸了,卻是伸向想容——“把手給我。”
想容愣了下,沒有猶豫,直接就把手遞了過去。玄天華小心地扶著她下了馬車,這才吩咐下人:“把俞姑娘也扶下來。”說著話,人拉著想容已經(jīng)走進(jìn)酒樓里頭。
這酒樓就開在法場對面,許是開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做了準(zhǔn)備要賺觀刑人的酒錢,所以每當(dāng)這里有大刑時,掌柜的都異常興奮。本以為今日暴雨,就算有刑也不會有什么人來看的,卻沒想到,居然迎來了貴客。
七皇子玄天華的外貌辨識度很高,這京城里但凡上點(diǎn)兒心的人,幾乎沒有人會不認(rèn)識他。只是看著七皇子牽了個女子下車到是有些意外,一時間,這掌柜竟還真的沒敢認(rèn)人。
想容似乎覺出不妥,胳膊一動,將手從他從中抽離。玄天華也沒多說什么,猶自抬步往樓上走去。俞千音看了想容一眼,隨即快步跟了上去。想容問那掌柜:“我要二層靠窗的位置,能看到行刑的。”
掌柜一愣,“你們不是一起的?”
想容搖頭,“不是。”
掌柜就有些為難:“靠窗能看到行刑的最佳包間就兩個,另中一個之前已經(jīng)有人占了,剩下的那個……”他指了指剛上樓的那伙人,“其余的就是外頭的散座,您看……”
“那就散座吧。”想容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就上了樓。這一身濕的遇了冷風(fēng)就打哆嗦,她催著掌柜:“先給我上一壺?zé)岵琛!?br/>
話音剛落,就聽到樓上有個人喊了一聲:“三小姐快上來,熱茶咱們這兒有。”
她聽著聲音十分耳熟,一抬頭,就見忘川正沖著她招手。想容一喜,趕緊加快了腳步奔到忘川面前,急問了聲:“是不是二姐姐也在這?”
忘川點(diǎn)點(diǎn)頭,拉著她進(jìn)了其中一個雅間兒,果然看到鳳羽珩正坐在里面喝茶磕瓜子。見她傻愣在那,鳳羽珩無奈地沖其招手:“過來。”
想容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走進(jìn)去,直接就撲向茶碗自己給自己倒了茶,一口就喝了下去。
鳳羽珩無奈地?fù)u搖頭,然后吩咐黃泉:“到邊上那家成衣鋪?zhàn)尤ソo三小姐買件衣裳。”然后再指指窗外,跟想容說:“你看,鳳沉魚已經(jīng)到了。”
果然,就在她手指的方向,正有輛囚車緩緩而來,車?yán)锏募湘i上套著一個人,披頭散發(fā)的,一身囚服也被大雨沖得緊緊箍在身上,遠(yuǎn)遠(yuǎn)看去到是能看出幾分婀娜身姿。
“鳳瑾元是不是都快急哭了?”鳳羽珩笑嘻嘻地在桌上的盤子里拿了塊豬蹄放到嘴里啃,“他最心愛的女兒就要被處死,還是腰斬這樣的極刑,只怕這會兒正在府里頭急得跳腳呢吧?”
想容點(diǎn)點(diǎn)頭,“何止跳腳,我就不明白,在他心里,是不是只有大姐姐一人才是他的女兒,咱們都是撿來的?”
鳳羽珩失笑,“我到真希望自己是撿來的。”她擺擺手,無意多說,此時,黃泉也回來了。
“成衣鋪?zhàn)淤I不到什么好衣裳,三小姐先湊合著換下,總比穿著濕的強(qiáng)。”黃泉很細(xì)心,連里頭的小衣裳都一并買了回來。
想容卻問了鳳羽珩一句:“還有多久行刑?”
鳳羽珩說:“快了。”
“那我看完再換。”她目光堅(jiān)定,死盯著法場,一下都不肯移開。
鳳羽珩點(diǎn)頭,讓黃泉把衣裳先放著,幾人也湊到窗前一齊往外看。
說是快了,但其實(shí)還是有些程序要走。犯人押入法場要先報(bào)號,然后驗(yàn)身,再將刻有生辰八字的小牌子往刑臺上插好,這才將囚犯押到高臺上。
腰斬需要一種很大的器械,看起來就像是個門框,木質(zhì)的,立在高臺之上。粱上懸著一把大砍刀,拱背朝下,刃開得極其鋒利。刀的兩端用麻繩子捆著,一邊墜了一塊大石頭,可見那刀身極重,不用兩塊大石頭壓著,根本就懸不起來。待行刑時,要把囚犯押到門框下面的案板上趴著,腰身處對準(zhǔn)上頭的刀鋒,待監(jiān)斬官一聲令下,兩邊的石頭一松,大刀直接下來,像剁餃子餡似的就把下頭的人攔腰砍成兩截。剛砍完的人是沒死透的,還有些意識,劊子手會把砍下來的下半身拿到前頭去給犯人看,這么一刺激,最后一口氣緊跟著就泄了去,這才算徹底死去。
鳳羽珩頭一次看這種刑罰,她到?jīng)]什么可害怕的,只覺得新鮮。想容卻有些發(fā)抖,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嚇的,但目光一直也不肯移走。
鳳羽珩雙手托著下巴往下看,玄天冥這時剛好也抬起頭來看向她這邊,兩人目光一對,她笑嘻嘻地沖下面揮手,用口型說了句:“嗨!”
玄天冥沒明白“嗨”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應(yīng)該是打招呼,于是扭過頭跟身后站著的白澤吩咐了幾句,然后就見白澤披了蓑衣往酒樓這邊來了。
不多時,人已上了二樓,就在這雅間兒門前跟鳳羽珩說:“王妃,殿下說了,他一大早到現(xiàn)在都沒吃飯呢,讓王妃一會兒晚些走,就在這邊一起吃點(diǎn)兒。”一邊說一邊盯著鳳羽珩手里的豬蹄,再道:“王爺還說,看王妃豬蹄啃得香,讓屬下給他也帶幾塊兒去。”
鳳羽珩翻白眼,原來是要分她的好吃的。極不情愿地把剩下的豬蹄連著盤子讓白澤端走,再回過頭來沖玄天冥皺皺鼻子表示不滿,這時,就聽忘川說了句:“好像是快開始了。”
人們的注意力立即又往法場上集中了去,就見鳳沉魚已經(jīng)被按住扒在案板上,人在不停地掙扎,有人上前用長繩子把她整個兒人都綁在了案板上,讓她動也動不了。
緊接著,就見玄天冥在面前的令牌中挑了一陣子,終于拿到那枚斬殺令時,突然沖著鳳羽珩這邊勾起了一個陰森的笑,然后猛地將那斬殺令往前一扔,運(yùn)足了內(nèi)力大喝一聲——“斬!”
這一聲“斬”,穿透暴雨幕墻,散開四面八方,就連坐在酒樓二層的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隨著他這斬令一下,那懸著的大刀終于被放了下來,以極快的速度下落,“砰”地一聲,將下面的女子攔腰斷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