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銳的那顆晃動著但還不想退位讓賢的牙齒到底還是壽終正寢了, 第二天朱云軒醒來的時候，一抬頭就看到李銳對著自己露出了一個“無齒”的笑容。
    “你的牙……”朱云軒還記得上次李銳的牙齒掉下來時的慘狀, 這次怎么就消無聲息就沒了？
    李銳下意識地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門牙，卻舔了一個空……當(dāng)即閉緊了嘴巴, 原先只掉了一顆牙他到底沒有大礙，這次掉了兩顆……他怕是要說話漏風(fēng)吃飯漏米粒了。
    “快找找，要是晚上被你一個不小心吃了下去就慘了。”朱云軒笑瞇了眼，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兩人在床里翻了起來，很快就在枕頭底下找到了一顆小小的牙齒，李銳還沒想好要怎么辦，姜月秀就過來了, 看到這樣的情況, 她馬上就表示上邊的牙齒要扔床底下才行，當(dāng)然，下邊的牙齒就要扔屋頂上了。
    朱云軒和李銳都不信這個，不過李銳還是將牙齒扔到了床底下, 反正他沒打算收著自己的牙。
    “你以后要是還掉了牙齒, 可以到我家來扔。”朱云軒伸手拍了拍李銳的肩膀，真誠地開口。
    “沒問題。”李銳只說了三個字，然后就露出笑容來，有人關(guān)心自己的牙齒也不錯，上輩子沒人注意他，他有幾顆牙可是長歪了的。
    運動會連開了兩天半，對于所有的學(xué)生來說, 第二天下午的八百米和一千五百米才是最好看的，可惜的是愿意參加的人就不多，能跑到最后的就更少了，跑了一圈以后就開始走的大有人在，特別是在女生跑八百米的時候，一個班級一個參賽隊員，總共有六個決賽名額，這比賽又是直接開始決賽的，所以最差的都算是進決賽的前六名。
    運動會的時候，因為李躍晚上都不住在文德鎮(zhèn)，李銳就連著兩天住在朱家，跟朱云軒形影不離的，可是運動會一開完，他就被李躍帶著去了上海。
    如今服裝廠的制服已經(jīng)生產(chǎn)的差不多了，李躍已經(jīng)開始讓廠里的人生產(chǎn)秋裝和冬裝，當(dāng)初姜月秀給鄭笑晴做出來的那一款呢子大衣就在改過以后成了主要生產(chǎn)的。衣服生產(chǎn)出來，總要賣的出去才行，正因為這個，李躍最近天天往上海跑，一方面在幾個大商場里找了攤位，另一方面，也是向鄭笑晴討些主意。
    “你說姜月秀很有主意？”鄭笑晴本來真沒把姜月秀當(dāng)回事，對方給她做的衣服卻讓她眼前一亮，要是姜月秀很有主意，她就更要高看一眼了。
    鄭笑晴自從開始經(jīng)商了就知道，自己會的東西要會的東西不少，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會用人，要是姜月秀只有設(shè)計衣服的本事，她再高看也不會怎么樣，可要是姜月秀還有別的本事……
    “嗯，你也知道，剛開的廠，以前廠里的規(guī)定又不能用，所以很多都是我跟她商量出來的。”李躍覺得自己讓姜月秀來自己廠里的決定真的是很正確的，身邊有個能打主意的真的不錯。
    廠子已經(jīng)開了一個月了，李躍時不時來向她匯報，其實她那些事情也是心里有數(shù)的：“那你等會兒，把設(shè)計衣服什么的錢全給她，再包一個紅包。”
    “不用這樣吧？”李躍皺了皺眉頭。
    “當(dāng)然要，人才還是要籠絡(luò)住了才好。”要是姜月秀去了別人的廠里，那可是哭都沒處哭去。
    “那行。”李躍跟著鄭笑晴七八年，也不是什么都沒學(xué)會的。
    如今在廠里，姜月秀管著那些工人，做的可真不錯，還有朱成才，他腦子靈活，那些機器被他擺弄了一段時間也就能擺弄好了，不過接下來又要有一筆投資下去了，畢竟如今的這些衣服和不是當(dāng)初那些做好了就能拿車子裝了送出去的制服。
    租了攤位，就要雇人打理，還要把那些衣服都好好包裝，另外，他們廠里最好有一輛自己的運貨車才好……
    李躍盤算著要一輛運貨車，另一邊，姜月秀也在想著這事兒。
    一開始李躍是雇車的，給的車錢她看在眼里，說到底還是自己有輛車更劃算，而廠里若是買了車，必然要有人開才行……
    她哥哥別的不行，開車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這些日子也想著借錢買車，要是讓他到廠里……而且，他們廠的貨不是裝到上海就是裝到杭州，路也好開……既然起了心思，姜月秀就找了一個晚上回了一趟娘家，讓哥哥去學(xué)開車，還要是卡車才行。
    在鄉(xiāng)下，人們根深蒂固的觀點之一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人們做事情總是攀親帶故的，要是有一個人發(fā)達了卻沒提攜親朋好友，沒人會說他大公無私，多半只會覺得這人沒人情。
    姜月秀如今，就開始幫著自己的哥哥了，而有她主動幫的，自然也有找上門來想讓他幫忙的。
    來的人是他們村里一個不太活絡(luò)的女人，朱云軒曾經(jīng)的好友兼跟班呂磊的母親。
    朱云軒重生以后，跟以前的玩伴就疏遠了，呂磊倒是來找過他幾次，姜月秀也把他推出去讓他去玩了，可是以前的時候他愿意帶著呂磊四處跑，現(xiàn)在么……
    朱云軒的印象里，這個比他大兩歲但如今都沒上學(xué)的呂磊是個最好的玩伴，因為反應(yīng)有些慢的呂磊無條件聽命于他，可他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不需要有個人可以幫他去挖別人家的番薯偷別人家的番茄的，于是前幾次呂磊來找他的時候，他拉著別人硬是要教對方念古詩，還在水泥地上寫了對方的名字讓他臨摹，如此幾次，呂磊就再也不來找他玩了。
    這會兒看到呂磊的母親和呂磊一起來了自個兒家，正在做奧數(shù)題的朱云軒不由地有些驚訝。
    運動會結(jié)束了就是周末放假，放假以后隨之而來的就是三四五六年級所有的學(xué)生都要參加的奧數(shù)考試，而朱云軒，卻是可以破格參加的。
    文德鎮(zhèn)小會通過這次考試選二十個學(xué)生去市里參加比賽，朱云軒當(dāng)然也希望自己成為其中的一個，這會兒正在努力做著奧數(shù)題，直到呂磊走到了他身邊才感覺到，然后就看到了呂磊的母親。
    呂磊的母親不是本地人，后來他才聽人說起，呂磊的母親是被拐了然后賣給呂磊的父親的，不過因為這邊的農(nóng)村比她的老家富裕多了，所以她根本沒想到要逃，就在這里住了下來，生下呂磊以后，一家人還回過一次老家，朱云軒沒少聽呂磊說“我外婆家怎樣怎樣”，連他外婆家養(yǎng)老虎的事情也說出來了，這事他印象極深，過了二十多年都還記得，因為小時候他真的相信了對方的話。
    “朱云軒，你在干嘛？”呂磊低頭去看朱云軒前面寫了密密麻麻的字間或有些圖紙的奧數(shù)書，一個字也沒看懂。
    “我在做題。”朱云軒笑笑開口。
    “你真厲害！”呂磊眼里已經(jīng)有了崇拜，他本就習(xí)慣了跟著朱云軒做事，如今雖然朱云軒出門少了，他卻還是記著對方的。
    “我不厲害，等你上學(xué)了也就知道了，你今天怎么來了？”朱云軒問道。
    “我媽媽想要上班去。”呂磊也是沒心機的，想也不想就說了。
    怪不得提著一籃子土雞蛋過來……姜月秀要在家里做衣服，本身也是愛干凈的，所以他們家不養(yǎng)蠶也不養(yǎng)雞，偏偏姜月秀又覺得吃雞蛋好，放養(yǎng)的雞下的蛋就更好了，所以沒少像左鄰右舍買雞蛋。
    “你媽媽要上班了，那你是不是也要上學(xué)去了？”前幾天姜月秀還提過，說像呂磊這么大的孩子不上學(xué)的少，不過他沒有爺爺奶奶帶著，他媽媽在家里不工作，就覺得去讀書花錢還不如自己在家里帶著。
    “嗯，我媽說讓我去讀幼兒園大班。”鎮(zhèn)上的幼兒園要去讀書很麻煩，鄉(xiāng)下的幼兒園卻是歡迎隨時插班的。
    朱云軒跟呂磊說了一會兒話，就看到呂磊的母親一臉高興地出來了，抓著呂磊的手讓他要向朱云軒學(xué)習(xí)以后，留下一籃子雞蛋就走了。
    “媽，呂磊的媽媽也要去服裝廠上班？”不得不說，呂磊反應(yīng)慢像了他媽，要不是本身反應(yīng)慢又一個字不認識，呂磊的媽媽也不可能要找個工作都不容易。
    “嗯，她本來想去廠里幫忙燒飯的，可是她做的飯菜恐怕不會合了廠里的女工的口味，我就問她愿不愿意幫忙搞衛(wèi)生，然后整理邊角料，她答應(yīng)了。”如今他們都是讓女工下班的時候掃地的，先不說女工愿不愿意，單單很多人把邊角料帶回家的事情就讓姜月秀看不過眼，要是有人刻意浪費布料……邊角料也能拿來給孩子做件衣服啊！
    “這樣也好。”朱云軒知道有些事情避免不了，不過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不用擔(dān)心什么的，畢竟對別人來說姜月秀也只是一個幫人干活的，頂多就是級別高一點。
    “真是，小孩子還管這么多……你不是說要拿張獎狀回來給媽媽嗎？快做題去。”姜月秀自從兒子開始上學(xué)以后，就覺得自己事事順心，就說這次運動會吧，前三名才有獎狀，朱云軒一個人就拿回了三張，已經(jīng)貼在飯廳的墻上了，她看著心里就得意，還有這次奧數(shù)，似乎還能拿獎狀。
    她在廠里管著一堆人雖然覺得威風(fēng)卻也沒太在意，可是兒子有出息，她卻高興地不行，這可是她的兒子，她的未來。
    開運動會的時候朱云軒一直和李銳呆在一起，兩人一塊兒聊天，可以聊的東西非常之多，晚上一塊兒睡覺，就算姜月秀已經(jīng)提醒了要早睡了，他們還是要說上很久的閑話才能睡。結(jié)果，這次放假李銳去上海了，朱云軒竟然挺想念的。
    能重來一次，無疑就是天上掉餡餅，而能在重來一次的時候有人陪著，卻是天上掉滿漢全席了！朱云軒拿了個掃帚打掃自己的屋子，仔仔細細地把床底下的東西全都掃了出來，然后就在里頭找到了李銳的那顆小乳牙。
    上回他在打斗的時候掉的那顆牙齒，也被他順手撿回來了，朱云軒把兩顆牙齒一塊兒放進一個玻璃瓶里，然后放到了自己房間柜子的底部的角落里。
    他曾經(jīng)受盡寵愛，覺得別人理所當(dāng)然地要愛自己，可是當(dāng)初向家人坦白換來的是連續(xù)幾天的吵鬧還有最后的斷絕關(guān)系，這也就罷了，父母終究是父母，他知道自己要是過的好了，父母總有一天會原諒他，結(jié)果他的愛人，卻偏偏在他遭受了那樣的打擊，希望對方能陪著自己去見自己的父母祈求對方原諒的時候狠狠地甩了他……
    那些日子里，他總有種世界崩塌了的感覺，要不是因為這個，他估計在跟陸明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會那么能忍，當(dāng)然，這跟他覺得受盡寵愛的陸斌跟以前自己有些相像也有關(guān)系。
    李銳的感情，重生前他是不知道的，重生以后又怎么可能不清楚？他也不是木頭人，可是……
    放假上去，已經(jīng)是十一月了。
    因為運動會和兩天放假，這會兒不少人上課的時候都有些走神，朱云軒可以說是走神走的最厲害的一個，卻也可以說是最不走神的那個，因為他一直都很安靜地看自己的奧數(shù)書。
    一年級的課，重要的也就是語文和數(shù)學(xué)而已，教語文的班主任陳老師不管他，教數(shù)學(xué)的老師看到他的水平也不會再逼著他做十以內(nèi)的加減法，他倒是可以全心全意地做自己的事情了。
    下課鈴響起，班里的學(xué)生都是神情一松，偏偏講臺上的老師卻還在講課，只能繼續(xù)挺直了腰聽講，這時候后排的幾人卻看到朱云軒站起來離開了，當(dāng)下羨慕地不行卻又無可奈何。
    朱云軒是為了去三年級的教室參加接下來的考試，文德鎮(zhèn)小雖然有奧數(shù)班，這種時候卻是全校一起考的，然后選成績好的去參加比賽，一直以來得了前面的名次的一般都是奧數(shù)班的人，不過也有那些沒學(xué)過奧數(shù)的突然得了好成績的，要是這樣，這些、成績考得好的就能成為奧數(shù)班的一員，而在奧數(shù)班自己組織的考試里，要是有人連著幾次考得不好，又會被踢出去，也算是優(yōu)勝劣汰。
    這次奧數(shù)考試總共二十道題，前面十道計算題或者填空題是不需要過程的，后面十道題卻要過程。
    上輩子朱云軒腦子聰明運氣也好，不要過程的題有些不會做也能蒙對，所以進了奧數(shù)班就一直沒掉出來過，這輩子他卻是對自己更有把握了，開學(xué)以后整整兩個月，他學(xué)習(xí)之努力可是上輩子高三的時候都比不上的。
    在稿紙上一題題往下算，朱云軒卻沒有寫到答卷上去，等全部做了一遍，二十道題里他卻有兩道題不會做兩道題不敢確定。
    朱云軒知道這樣的考試考零分的都大有人在，自己就算錯了四題估計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想了想，又勾出了三道題，寫了錯誤的算法，又挑了后面的一道題作對一半，這才把卷子做完了。
    這張卷子他至少錯六題，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了……
    最后的結(jié)果出來，全校考得最好的是六年級的一個女生，考了七十九分，朱云軒考了六十八，全校第十名。
    這個名次不高，緊挨著他后面有一群成績在六十幾分的，不過他是一年級的學(xué)生，這卻足夠讓全校的人注目了。
    校長室里，王求真拿著自己做的卷子再看，奧數(shù)這種東西，就算是奧數(shù)老師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全做對，他這次就錯了兩題，要是批分數(shù)也只有九十分。
    “你確定了，這次把你的小學(xué)生也帶去參賽？”坐在他對面的校長臉上滿是笑意，他對這次的考試成績是非常滿意的，這次六年級有好幾個成績出眾有望得市一等獎的，這個暫且不說，朱云軒……
    “我要是不帶他去你沒意見？”王求真反問，對面的那個校長可是一直惦記著要讓朱云軒為校爭光的。
    “當(dāng)然有意見，我本來想著，他只要考前五十名，就要讓他去市里碰碰運氣。”校長笑瞇瞇地開口，奧數(shù)有時候就是碰運氣的，要是朱云軒好運能考到個三等獎，他就大大地長了臉了。
    “現(xiàn)在讓他去市里就名正言順了，他是個努力的，也許真的有機會得三等獎。”王求真開口，誰都喜歡努力又有天賦的孩子。
    “等比賽結(jié)束，就到了要開家長會的日子了吧？”校長再次開口，他這些日子也發(fā)現(xiàn)了，朱云軒和那個很有來頭的李銳走的很近，等家長會的時候，他也要找機會見見朱云軒的父母才行。
    “到時候我也要去看看。”王求真也想到這一點了，兩人相視一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