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我笑起來,“是啊,一整夜盡想你那時候丟的丑了,哪里還能睡的著?”
初二的時候,學(xué)校組織的聯(lián)歡會,熊小安代表我們班級演唱歌曲一首。大概太激動(緊張)了,她上臺之后,只唱了第一句就卡殼了,怎么都想不起來下一句是什么。后來,我們班得了第一,倒數(shù)的。我說熊小安你可真笨,怎么不抄一份放在手心里呢?她說那不是作弊么,我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太久沒見了,小時候的事再挖出來,今天再看就覺得太幼稚了,鬧笑話的比較多,可那時候我很開心,都說青春期了會煩惱,大概我青春期到的比較遲,整天過得沒心沒肺的。
沒多久,整個游團(tuán)的人也陸續(xù)下來了,林泉也在內(nèi),一時間,大廳里頗為熱鬧,就是不見任兆欣。
熊小安問:“今天你們有什么活動?”
“還有一兩個景點(diǎn)吧,具體我也不清楚。下午就回去了,明天還上班。”
熊小安放下筷子,從包里拿出記事本與筆,寫了個地址電話推過來,“市里的中小,地址是教職工公寓。”
”你們學(xué)校挺好的啊,還有教職工公寓給你們住,”我看了看,收起來,拿過熊小安的紙筆,“也寫一個給你吧,這個是我單位的地址,住址的話,給你你也找不到,就算了。”
熊小安就笑了,“陳小希,鼻子下面長得什么,嘴巴啊,不是光吃飯用的,還可以說話。”
“那安老師什么時候有時間,我隨時歡迎。”
“哎,這段時間是沒有了,等放假吧,要來的話我打電話給你。”
“行!”我還記掛著房間里呼呼大睡的那位,看看時間,“我還有點(diǎn)事,你自己吃吧。”
回了房間,任兆欣果然還睡著,把她叫醒,她睜眼看看,又閉上,很不耐煩,“什么事?”
“我們要出發(fā)了,要不要一起去玩?”
“不要,等下我還要趕緊回去。”
“不早了,早飯要不要吃?”
任兆欣把頭往被子里躲,咕噥著:“陳正希,你好煩哪!”這是我第二次看見她醒來以后的一面,模樣太像孩子了,真想伸手去揉她氣鼓鼓的臉。“那我走了。”
剛走到門口,任兆欣又叫我,我退回來,她擁著被子坐起來了,瞇著眼睛,還是一副沒睡醒、迷迷瞪瞪的模樣,“要跟我一起回去么?”
“你開車來的?”
“廢話。”
我的關(guān)注點(diǎn)開始轉(zhuǎn)移,“任兆欣,你昨天喝酒了,還開車?”
任兆欣用手掩了掩耳朵,沒好氣地說:“沒有,同學(xué)送回來的。”
“哦,那就好。”
“看你年紀(jì)輕輕卻啰啰嗦嗦,以后誰敢娶你啊!快點(diǎn)改改。”
我一口氣憋在心口,“要你管。”她笑起來,還笑得很好看,“那還要不要跟我回去了?”我也朝她一笑,“當(dāng)然,我下去和導(dǎo)游說一聲,可能林泉也會跟著一起回去。”她看著我,片刻才點(diǎn)頭:“嗯。”
有順風(fēng)車當(dāng)然好,況且,我對游玩沒什么大興趣,主要一點(diǎn)是,游玩的地點(diǎn)不是我想去的地方。我也沒一個人出去玩過,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反正昨天去的幾個地方對于我來說,都可有可無。
林泉一聽說可以先回去,立即附和,“那太好了。”心里帶著事,提不起興致來,還不如先回去。錦豐的領(lǐng)隊(duì)看我們兩個人結(jié)伴,也沒說什么別的,只讓注意安全,離隊(duì)以后,發(fā)生事情,她就不負(fù)責(zé)了,在場的人也很多,除了錦豐的員工,還有其他人,萬一有事,也不怕我們倆耍賴。
熊小安已經(jīng)離開餐廳了,九點(diǎn),她還有一個什么會議要參加,現(xiàn)在是時候準(zhǔn)備出發(fā)了,早上,每個城市大都要堵車,何況這個省會城市。
再回到房間,任兆欣已經(jīng)梳洗完畢,正收拾自己的物品。看見我們回來,說:“我還沒吃早飯呢。”
又去餐廳,旅游團(tuán)已經(jīng)離開了,也不知道任兆欣和誰打過招呼了,她住的房間是要她自己去退房的,現(xiàn)在她吃早飯,我就接過了這個“艱巨”的任務(wù)。林泉不想對著慢條斯理用早餐的人,也跟著我一起去了。
任兆欣才畢業(yè)沒多久,應(yīng)該沒很多時間開車,不能算是老司機(jī),但看她的駕駛技術(shù)也絕對不是新手,車開的很穩(wěn),速度保持在規(guī)定范圍之內(nèi)。賓館里舒適的床睡不著,上了高速以后,我的眼睛倒是想睜也睜不開,把座椅放平一點(diǎn),用遮陽帽擋住眼睛,不多時便睡著了。
究竟是在車?yán)铮貌皇呛馨卜€(wěn),迷迷糊糊的,有人拉我的手臂說到了。到哪兒了?我一驚,醒了過來,入眼的是任兆欣平靜的眉眼,我問:“怎么了?”
“你到了。”
“啊?”我朝外面看,入眼的是熟悉的街道與建筑,“哦,今天謝謝你了。”
任兆欣開著車走了,林泉終于忍不住要說:“你說任兆欣究竟是什么人,一個人就能開車跑那么遠(yuǎn)。這份工作顯然不合適她,她還捏著鼻子上班,是不是很奇怪?”我慢慢地說:“你也說了,捏著鼻子上班,有機(jī)會她當(dāng)然會離開,沒離開,說明時機(jī)沒到吧。”
時機(jī)一到,她真的會離開么?那我又是一個人了。
我被自己忽然冒出的念頭嚇了一跳,這種念頭太不可思議了,先不說我們之間還有些水火不容,就算是和平共處,她也只是同事而已,林泉才是我朋友。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我趕緊給自己找了點(diǎn)事情做做,昨天的衣服按進(jìn)洗衣盆里,拿去水池邊。
午飯后,我還是要補(bǔ)眠。出去一天,不僅身體累,心也累了。躺在床上,朦朦朧朧的做了個夢,好多亂糟糟的事情都糾纏在一起,工作、生活、感情……
醒來后,比睡前還要累,反正也沒正事做,就一直躺著,從下午到天黑,從天黑到天亮。
五月還是來了,我忙的沒空想其他,更把老同學(xué)熊小安給忘到腦后去了,直到2號那天人家給我打來電話,說要過來玩,才想起來還有這個茬。
熊小安過來也不是一個人,一起來的還有一男一女,像是兄妹,長的有點(diǎn)相像。聽了熊小安的介紹后,果然有血緣關(guān)系,堂兄妹,哥哥石修謙,妹妹石修沁。男的長的挺不錯,和熊小安站在一起很般配,那女孩子細(xì)條條的,還是學(xué)生的模樣,很容易臉紅,我覺得很有意思,很想去逗她,只是第一次見面,做不出來。
我這邊正玩得開心,接到隔壁鄰居的電話,“陳正希,大半夜的去哪里發(fā)瘋了啊?”她這算是關(guān)心我么?我笑著說:“喝酒啊,不是你最喜歡的么,我體驗(yàn)了一把,的確不錯。”四個人玩骰子,誰輸誰喝酒,不想喝酒的,點(diǎn)數(shù)最大的可以指定一件事讓她(他)去做,二選一。石修謙酒量好,熊小安就不行了,石修沁和我都差不多。而我的運(yùn)氣顯然更好,一晚上也沒端幾次杯,石修謙就慘了,不僅自己那份要喝掉,那兩個女生輸了也要幫忙擋酒,喝成個紅臉關(guān)公。
鬧到后半夜,把三個人送回酒店后,我才搖晃著慢慢走回來。走到任兆欣門口,想起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停了一下,很想敲門跟她說我回來了。這也只能想想了,后半夜了,還是洗洗睡覺更實(shí)在。
這份工作,最大的缺點(diǎn)就是人家閑時自己反倒忙得要死。一連七天,有五場婚宴,最少三十幾桌,雖然這種宴會比較累,但花費(fèi)的精力比起一桌桌的散客,就要輕松多了,下班時間相對也比較固定。命苦的是,下班還不能安生,還有老同學(xué)需要招待,雖然我實(shí)在沒怎么陪同,不是我不想,而是沒有空,就算是想請假,那也要能過上司那一關(guān)。
等空下來能喘口氣的時候,熊小安幾個又回去了。對此,我很是抱歉,熊小安倒是很爽快,豪氣道:“沒事,總不能讓你丟了糊口的營生吧。我們什么關(guān)系,是吧。”
我連連點(diǎn)頭,深以為然。
不知不覺的,任兆欣調(diào)去了副樓的休閑中心任職。先前連一點(diǎn)風(fēng)聲也沒傳出來。問了當(dāng)事人,當(dāng)事人說:“匆忙之間決定的,那邊的主管發(fā)生了點(diǎn)意外,我這個‘候補(bǔ)’的去頂替一下。”這件事也不是誰一個人說了算的,顯然是上面已經(jīng)安排好了,只是沒人通知我,我心里總是有點(diǎn)小失落的。任兆欣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笑說:“老頭(頂頭上司)本來是想通知你的,被我擋下來的,本來要跟你說的,一忙亂就給忘了。”
我心說你有多大的事情才能把這件事給忘了,根本是沒想跟我說。也是,她只是我同事,不是我什么人,沒理由非說不可。
前后工作時間不同,我想見到任兆欣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工作地點(diǎn),一個前一個后,時間也很不同,任兆欣回來,我差不多睡著了,早晨,我上班去了任兆欣才起來,一面墻的距離,碰面的機(jī)會少的可憐。
我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工作頻率,沒了任兆欣添亂,手里的其他事情移交之后,就輕松很多,可輕松之余,總是覺得哪里不對勁,具體想怎么樣又沒個數(shù)目。
似乎,我有些心慌意亂,不管是班上還是休息時間,總是不經(jīng)意的想去找尋那個熟悉的身影,更多的是失望。縱然失望,卻從沒想過要給她打個電話,或是在哪里等她,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個星期的早班,午餐時去食堂的時間就比往常遲了許多。第一次用餐高峰已經(jīng)過去,沒幾個人在餐廳,我一個人占據(jù)著一張六人餐桌,看著餐盤里沒有賣相也看不出滋味的食物發(fā)愁。
“怎么了?沒有食欲?”
我手一頓,抬起視線,任兆欣的制服還是沒變,與我的一模一樣,她擱下餐盤,微笑著坐到我對面來。看著她臉上淡淡的笑,心情慢慢雨過天晴,“制服沒換,你沒打算在那邊多呆啊?”我說的是里面的襯衣,酒店以它來區(qū)分各個部門——直觀,外套都是一樣的。
任兆欣喝了口湯,“我本來也沒打算要去,回來是遲早的事。”
“做得來么?”
“還好,”任兆欣笑了,“就是,不能摸魚了。”
“哎喲,你可饒了我吧。”你不在這些日子,我可是輕松了不少呢。
“這不是給你機(jī)會了么!”
邊吃邊聊,我不能像任兆欣那樣慢條斯理,還要趕著前面去。不管滋味如何,總算是填飽了肚子。
“你什么時候休息?”
江心公園新建了一個景觀噴泉,聽說花費(fèi)不菲,熊小安這個外來客都去觀賞過了,還極力慫恿我去看看。我就想,是該出去逛逛,一個人不想去,也許早班或是休息時可以和誰一起去,碰巧遇到任兆欣了。
任兆欣用筷子點(diǎn)著餐盤:“問這個做什么?”
“嗯,一個人太無聊。”
“周四休息。”
我站起來,收了餐盤,什么都沒再說就離開了。
周四,就是明天了。
周四的午市結(jié)束后,我回到位于錦豐后面只隔了一條街的住處。任兆欣的房門關(guān)著,人不在。我有點(diǎn)淡淡的失落,隨后又笑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該太在意。
當(dāng)你寄予太多希望之時,往往最后會以失望收場,可能這就是物極必反。就像我父親對我的期望一樣,就像我對自己的寄望一樣。在我十六七歲的年紀(jì)里,是無論如何想不到我會連高中文憑也要通過自考才能拿到的。
回想一下是給自己一個警告,想太多就是故意折磨自己了。換了衣服,先睡了會兒覺,睡醒后,再看書。
白天越來越長了,鬧鐘響起來的時候,太陽還在半空掛著,已經(jīng)是晚餐時間了,書就攤著,再換衣服,出去找吃的。這種生活,睡飽了吃的日子,我真很不習(xí)慣。但從另一面說,有的休就休,加班時才不會懊惱后悔。
從樓后的一條小弄堂左轉(zhuǎn),兩百米出去,那邊的街道上大小飯館不少,南北方的各色小吃都有。我是那邊的常客,不上班時多數(shù)是那邊吃的飯,通常是一碗飯、一個應(yīng)季的蔬菜,外加一碗湯。
走到半路才想起來,沒帶電話,大家都上班了,也沒什么人會打電話來,也就不再轉(zhuǎn)回去了,慢慢的朝前走。
吃了飯,才剛六點(diǎn)半。現(xiàn)在往江心公園去,時間剛剛好。走到后面馬路上,就再也不想朝前了。愣愣地站了一會兒,低著頭往回走。
走到樓下,眼睛一抬,就見任兆欣雙手插兜,倚在樓下的一顆樟樹邊上,定定地看過來,臉色不見得多好,口氣也差,“你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