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要考武狀元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肚子不知是被猴子那一腳踹的還是被嚇的,一直咕咕的響??磥?,“屁滾尿流”這個成語不是一句空話。
睡著之后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我在北京奧運會上拿了跳高金牌,我威風凜凜地站在領獎臺上,五星紅旗飄揚、《義勇軍進行曲》唱響全場,我扭過頭來,發(fā)現猴子也得獎了,戴著銀牌,披著日本國旗,我給他握手,對他說:“八嘎呀路”。
第二天,開始正式上課,老師們一個個登臺亮相。
我沒睡好,瞌睡連連,我抹抹嘴上的哈喇子,發(fā)現我竟然從數學課一直睡到了歷史課。歷史老師油光滿面、大腹便便,一口地道的本地普通話。
“同學們啊,不要小瞧了自己啊,高中生放在古代差不多是個秀才啦!”歷史老師說完,我邊打哈欠邊說:“之乎者也!”引來同學們的一陣哈哈大笑。
歷史老師并不生氣,說道:“但是,秀才是不中用的!要不怎么叫窮秀才呢!”
“可是,有了秀才身份你們才有資格考取功名,這個功名便是高考、便是大學!”歷史老師斬釘截鐵。
“老師,考上大學算不算是進士?”我問。
歷史老師摸了摸自己的肥肚子,想了一會說,“嗯,這個嘛,考個普通大學最多算是個舉人吧,北大清華差不多算是進士。”
同學們搖頭晃腦,顯然都在意淫“范進中舉”。我伏在桌上繼續(xù)睡覺,心想,我跟你們這些呆子們不一路,我是體育生,你作你的八股文、我考我的武狀元,關公戰(zhàn)秦瓊才是我的模本。
再次睜開眼,哈喇子已經把我的歷史課本打濕了一大片,抬起頭來卻已是政治課。
“同學們啊,你們知道考上大學意味著什么嗎?”政治老師雙手掐腰,儼然一副偉人訓話姿態(tài),“考上大學最大的意義就是改變你的身份!”
我不明白,難道考上大學我就不是我了嗎?
“同學們啊,一旦考上大學,你們的檔案就不再叫學生檔案,而是叫干部檔案!”政治老師說到“干部”兩個字時,鏗鏘有力地敲著講桌。我繼續(xù)睡,然而并沒有夢到馬克思,無法求證“干部”問題。
本來我可以趴在桌子上睡一上午,但最后一節(jié)英語課把我惡心醒了,怎么也睡不著。
“class begin”英語老師來了。
“morning teacher”出于禮節(jié),我抬了抬屁股。
“sit down please”好了,我能聽懂的英語全說完了,準備繼續(xù)睡。
然而,英語老師徑直走到了窗戶旁,優(yōu)雅地打開了窗戶,開始……吐,吐痰。但那口老痰似乎在跟他作對,就是不老實地出來,卡在英語老師的氣管或食道的某個地方呼呼作響,“哼、嗬~~呸!”哎呦,沒吐干凈,再來一遍“哼、嗬~~呸!”,不行,還沒利索,再來一遍……
分貝不斷升高的“哼、嗬~~呸!”讓我們這些未來的干部們一個個抻長了脖子,恨不得上去幫他摳一摳。
英語老師終于暢快了,轉過身來說到:“I'm sorry,職業(yè)病,講話多了容易得咽炎。”
英語老師嘆口氣接著竟然又對他的痰的性狀、黏稠度等作了一番闡述(在此不便寫出),最后說了一句:“I'm terribly sorry”。這番話驚的前排靠窗的女生花容失色。
“terribly sorry”是個啥sorry到現在我都沒弄清楚,但從那以后誰對我說sorry我就覺得他要吐痰。
多年之后,聽郭德綱的相聲,郭德綱說:“在大街上撒尿沒什么,低頭撒尿,抬頭的是流氓?!辈恢醯?,我一下便想到了我高中的第一任英語老師。
終于下課了,王進喜喊我一起去吃飯,我伸了一個懶腰說:“I'm sorry,I'm terribly sorry.”
我倆哈哈大笑,中午省了五毛錢的饅頭。
(現在,我那可愛的英語老師應該早已退休,不知他老人家的咽炎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