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芽銀針假期
國慶假期,舍友應(yīng)臻、范詩詩和向悅組團去云南參觀人山人海,舒昀一門心思回家陪伴母親,因此沒有加入。
假期頭天,宿舍微信群聊每隔十分鐘就要圖片刷屏一次,蒼山洱海美景如斯,人山人海亦有可看之處,舍友們狂刷【舒昀,你后悔了嗎】,以此抒發(fā)對校花同學(xué)不合群行為的不滿。
在學(xué)校習(xí)慣睡到日上三竿的豬豬三姐妹早晨五點半醒來就在群里刷屏,舒昀七點醒,5g旅游沖浪一小時,心情就跟大理的陽光一樣明媚燦爛。
甚至接到舒鵬的電話,她的語氣都開朗幾分。
聊到一半,舒鵬突然問起葉甄新開的花藝工作室的信息。
他問工作室的地點在哪,有多少人,供應(yīng)鏈和資金鏈的流轉(zhuǎn)情況如何。
舒昀相信舒鵬問這些是出于好意,但是他身邊的許美琳不一定。
把工作室的地點告訴姓許的瘋婆子,然后她再帶幾個夜叉過來鬧事?舒昀可沒那么傻。
含糊應(yīng)付過去,掛斷電話,舒昀明媚的心情都受到影響。
她彎腰擺弄地上的幾株四季海棠,葉甄從花房抱了兩束鮮花出來,交給女兒。
“送去楊『奶』『奶』家,她好久沒見到你,這個月一直念叨呢。”
楊『奶』『奶』家就在平安路上,不靠街,要沿一條清幽的小徑往里走兩百余米。
平安路位于容州市老城區(qū),地段很好,但是開發(fā)得比較一般,沿路盡是老舊的店面和小區(qū),同時也隱匿著許多富豪住宅,比如楊『奶』『奶』家的大別墅。
舒昀抱著花,向守門的叔叔問早安,抬腳跨入別墅的鐵藝大門。
眼前是一幢古『色』古香的歐式建筑,前方有廣闊的停車位,后方是青草地,幾株榕樹和玉蘭樹散落其間,綠意襯托白漆青瓦的建筑,處處散發(fā)著清新和幽靜。
舒昀走進別墅大廳,透過落地窗,看到楊『奶』『奶』的老伴鄭爺爺正坐在室外的躺椅上喝茶看報。
“昀昀來啦?”
頭頂上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舒昀忙不迭提醒老人走慢點。
楊『奶』『奶』今年剛過七十,慈眉善目,身子骨十分硬朗。
她讓舒昀把花交給傭人,拉著舒昀的手閑談起來。
楊『奶』『奶』是地道的容州人,『性』格熱情柔軟,而她老公鄭爺爺是北京人,退休前做大官的,生『性』冷硬,還有點臭脾氣。兩人原本不在容州居住,退休后決定搬到這個溫暖的南方城市養(yǎng)老。
楊『奶』『奶』:“大學(xué)好玩吧,讀書辛苦不?”
“挺好玩的,很新奇,讀書不辛苦。”
楊『奶』『奶』:“我還以為你去清華了呢,沒想到竟然去了寧大。我外孫也在寧大讀書,他長得很漂亮,要不要介紹給你?”
自從舒昀上大學(xué)之后,街坊鄰居要給她介紹對象的排排站能擠滿整條平安路,舒昀真被介紹怕了,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奶』『奶』,我還小呢。我聽媽媽說,您外孫不是才讀高中嗎?”
楊『奶』『奶』眼角漾出兩道皺紋:
“我有兩個外孫,小的今年剛高一,就在你讀的一中讀書。”
老人家忽的嘆了口氣:
“全省最好的高中啊,憑他的本事哪里考得進去?他爸媽不管他,就塞到我手里來,花了一千多萬建校費給他送進去的。”
舒昀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這都十點了,他還在樓上睡呢。”
楊『奶』『奶』邊說邊往樓梯那兒走,示意舒昀跟上,
“上周第一次物理單元考,才考二十五分,我都不敢告訴他外公。昀啊,你成績好,過來幫我說說他。”
舒昀嘴里念叨著“這不太好吧”,但是老人家步履不停,她只能猶猶豫豫地跟上。
別墅二樓朝南的臥室,楊『奶』『奶』在門口敲了敲門,無人回應(yīng),她徑自打開,里頭竟然空無一人。
“小兔崽子跑哪去了?一早上都沒見人。”
舒昀站在臥室門口徘徊不前,視線飄落至?xí)郎系囊环腋:嫌啊?br/>
照片中一共四個人,一高一矮兩名男孩坐在凳子上,年輕的父母站立身后,男人英俊挺拔,女人美麗斯文,兩個小孩的顏值也高得離譜。
舒昀的目光流連在年長一些的男孩臉上,心頭莫名涌出一股熟悉感。
別墅二樓的廊道上傳來踢踢踏踏的足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少年人獨有的、清冽又略微沙啞的嗓音:
“外婆,你怎么又進我房間!”
楊『奶』『奶』踱出來,和藹的臉上流『露』出責(zé)備的神情:
“鄢北,你早飯吃了沒有?”
鄢北?
舒昀的腦殼突然嗡嗡起來,好一陣蜂鳴。
不會吧?
不會是她想的那個鄢那個北吧?
不一會兒,她看清前方幾米開外少年的樣貌,眼角狠狠一跳。
還真是。
鄢北和他哥長得有五分像,但他的五官線條更濃一些,唇線和下頜鋒利,帶有問題少年狂放不羈的野『性』,和他哥那副清貴公子哥的氣質(zhì)截然不同。
楊『奶』『奶』拉著舒昀的手臂熱情地向外孫介紹:
“這個姐姐名叫舒昀,今年剛從一中畢業(yè),高考全省前十,高中階段每次大考都穩(wěn)定年級前兩名......”
楊『奶』『奶』不知從哪個短視頻軟件學(xué)來一套新『潮』的拜學(xué)霸方法論:
“家里還有香嗎?我給你點上幾根,你快朝這位狀元學(xué)姐拜拜。”
舒昀滿面通紅,鄢小少爺?shù)谋砬橐埠貌坏侥娜ァ?br/>
第一眼見到舒昀,鄢北被驚艷到了,因為她長了一張令所有小男生臉紅心跳的臉蛋。
但是聽完外婆的話,小少爺蹙起眉『毛』。
這么漂亮的姐姐,竟然是他最討厭的學(xué)霸!學(xué)霸簡直是全世界最可怕的生物!
鄢北才十五歲,身高已經(jīng)將近一米八,和他哥一樣是個大塊頭。
他面無表情地略過一老一少兩名女『性』,大步走進臥室,砰的一聲甩上房門。
楊『奶』『奶』站在門外數(shù)落了他幾句,軟軟的腔調(diào)幾乎不帶任何威懾力。
“別和他一般見識。”
老人領(lǐng)著舒昀下樓,閑談間,又慫恿舒昀加鄢北的微信,以后他學(xué)習(xí)上遇到不會的問題,舒昀方便的話可以指點他一二。
像這樣頑劣的小屁孩,估計一年到頭也碰不到幾個需要指點的問題。
舒昀從善如流,發(fā)送好友申請,對方在長輩的脅迫下很快通過。
-
翌日,晨間九點不到,云間花藝開店了。
葉甄一早就去工作室忙活,給大企業(yè)供應(yīng)商務(wù)花藝,賺的錢比小花店多好幾倍,所以葉甄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工作室,管理員工和學(xué)徒們,每周還有兩個半天的時間開班教花藝課,日子過得非常充實。
葉甄不在的時候,平安路上的花店有全職的花藝師打理。國慶假期,葉甄給花藝師小姐姐放了七天假,讓她回老家探親,所以看店的重任就落到舒昀頭上。
舒昀今天早上起得遲,刷牙的時候下腹一陣墜痛。
例假第一天,每個月最痛苦的一天。
晨間的陽光斜照進花店的玻璃櫥窗,舒昀支著臉,瞥見玻璃門旁邊掛的兩盆吊蘭,光柱清晰照出吊蘭葉間兩只飛舞的小黑飛。
她們花店是非常注重店內(nèi)衛(wèi)生和花草健康的,但是舒昀肚子里刀刮一般疼,實在直不起身子和蚊蟲作戰(zhàn)。
剛過十點,楊『奶』『奶』一通電話打來,說要在客廳和臥室里添幾株向日葵和銀蓮花,因為她小外孫嫌原來的那些花老氣。
舒昀答復(fù)說沒問題,但要晚些送去,直言自己早上身體有點不舒服。
楊『奶』『奶』很關(guān)心她,讓她不必親自送來,她會叫人過去取。
喝一口溫開水,趁著姨媽消停些,舒昀起身準備楊『奶』『奶』需要的花材。明媚的向日葵,晶瑩的銀蓮花,舒昀在花房里挑挑揀揀,又配了幾枝小圓葉尤加利,放在一起打包好。
午飯后,舒昀仍坐在花店里,捧著媽媽為她準備的山楂桂枝紅糖湯,半保溫瓶下肚,脾氣炸裂的姨媽好像偃旗息鼓了。
送走幾個買盆栽的生客,下午一點半,街道上幾乎沒有路人了。舒昀瞇著眼打了會兒盹,終于磕下腦袋趴在桌上睡實。
花店門扉上掛的竹節(jié)風(fēng)鈴發(fā)出輕微響動。
高大的男人彎腰走進店內(nèi)。狹窄過道旁,斜伸出的銀芽柳枝條輕輕刮過他的白『色』t恤。
三十平左右的花店,能落腳的地方不多。
鄢南用三秒鐘快速逡巡全店,發(fā)現(xiàn)柜臺后面烏黑的半截后腦勺,他輕咳一聲。
舒昀抖了抖肩膀,抬起臉,眼中有霧,她伸手『揉』了兩下,聲音又軟又啞:
“來了來了。”
因為趴睡,她雪白的額頭中央冒出一坨紅,鄢南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唇角揚了揚。
“鄢南學(xué)長?”
舒昀精神回籠,有點兒驚訝,但只有一點兒,因為知道他的外公外婆和弟弟就住在街對面。
鄢南一身白衣黑褲,清霜冷月的氣質(zhì)和店內(nèi)的花團錦簇有些格格不入。
“這是你家開的店?”
他淡淡地問。
“嗯吶。”
舒昀繞出柜臺,掀開透明簾子走進里間的花房,
“你稍等一下,我把東西拿出來。”
他還什么都沒說,而她已經(jīng)猜到他此行的目的,想必也了解了他的家庭關(guān)系。
鄢南不喜歡笨女孩,但對于太聰明的,他也習(xí)慣敬而遠之。
舒昀抱著兩束花走出來,交給鄢南之前,她忽然發(fā)現(xiàn)幾片未清理干凈的枯枝爛葉。
“等一等。”
小姑娘將花束放在格柵架上,彎腰在架子第二層尋找修剪工具。
容州地處東南沿海,十月初,最高溫還在三十四五度徘徊。舒昀穿得隨意又清涼,上半身是米白『色』的棉質(zhì)t恤,圓領(lǐng)略寬,『露』出薄薄的兩片鎖骨,下半身的咖啡『色』短褲短而寬松,隨著她彎腰的動作,褲腳上移,白嫩的大腿后側(cè)顯『露』更多風(fēng)光,其中一道橫亙雙腿的淺紅壓痕分外刺目。
那是她在堅硬的塑料椅上久坐留下的痕跡。
鄢南忍不住別開眼。
門扉處的竹節(jié)風(fēng)鈴劇烈晃動,一股熱浪躥進清涼的店鋪。
“舒昀姐姐!”
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小跑進花店,徑自繞開過道上的鄢南,湊到舒昀身邊興奮又關(guān)切地說,
“我媽讓我過來取她訂的花。你身體還好嗎?”
舒昀直起腰,笑容親切:
“早上有點胃疼而已,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啦。”
這名少年剛上初三,家里的別墅和楊『奶』『奶』家并排,占地面積稍小些,也是有錢人家。
他接過舒昀遞來的花束,卻不急著走,嘰嘰喳喳地像個喜鵲:
“舒昀姐姐,我明年一定能考上一中。我聽『奶』『奶』說,隔壁楊『奶』『奶』的外孫今年進了一中讀高一,物理單元考才考25分,太丟人了。他昨天來我家找我玩,我都不想搭理他。我以后要像你一樣,門門課都考滿分,高考也要考到寧州大學(xué)去找你。”
他越說聲音越小,臉頰也漸漸熟透,像個番茄。
面對小少年隱晦的心意,舒昀溫柔地鼓勵他,眼尾余光卻忍不住瞟向物理單元考只考25分的鄢北同學(xué)的親哥。
鄢大少爺一改往日矜貴,“好心”提醒:
“等你考上寧大,她已經(jīng)畢業(yè)了。”
小少年似乎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情緒陡然低落。
他生怕舒昀嫌棄他年紀小,特意強調(diào):
“舒昀姐姐,我好像已經(jīng)比你高了,我們背靠背比一比。”
說著,他放下手里的花束,同時招呼鄢南這個“外人”幫他倆比一比身高。
鄢大少爺雙手環(huán)抱,好整以暇,深邃的眼瞇了瞇。
小少年害羞地貼上舒昀的背,焦急問他:
“怎么樣,誰高?”
鄢南平靜點評:“她高。”
“不可能!舒昀姐姐只有169,我......我上周量身高,已經(jīng)有170了!”
鄢南淡定地回復(fù):
“只許你長身體?她才18歲......”
大少爺難得講一個冷笑話:“說不定過兩年比我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