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青梅嫁到王府三個月,加之她也沒有個正經(jīng)婆婆,除了謝云昭,在王府里她就是頂天了,日子過得是無拘無束,相對的看謝云昭也順眼了不少。
謝云昭則是很忙,青梅沒有嫁來前府里的事情都是交給李大管事來處理,青梅這個專業(yè)打醬油王妃嫁來后,他也不指望她能一下子將整個王府盤順溜。加之今日朝政繁忙,朝廷是上朝十日一休沐,這十天里他竟然有六天都是在宮里別殿宿下,陪著苦逼的皇帝老哥通宵加班。
李大管事幽幽嘆息:“這王妃來了,我若還管這事兒勢必會讓人說些閑話,但看王妃這幅模樣,不管事的話……”李大管事對自己的如今王府中的位置不太好把握啊。
李管事的兒子李則也知道父親位置的尷尬,但有些事他必須要報上來。李則是負責(zé)王府采辦的,與他一道共事的還有王府里的老人榮管事:“府里最近在南邊兒采辦了一些貨品,如今府里有了王妃,這匹貨里的綢緞多了許多,而胭脂更是不少,那榮娘子趁機撈了不少啊。兒子前些日子去街上閑逛時,發(fā)現(xiàn)那東記胭脂鋪里的有些胭脂水粉竟和咱們府里采辦的樣式幾乎一樣,回來一查,果然少了,賬上說的是路上的自然消耗。”
采辦是個肥差,撈點外快是人情所然,但你不能太狠了,特么撈的胭脂都能在京城里開一家胭脂鋪,太黑了吧!
“哎……民不舉官不究,就這么過吧。”李大管事又嘆了口氣,屋外有小廝跑來,道:“王妃說,晚上她不在家用膳,讓您吩咐廚房別忙了。”
李則一愣,不明就里地看著他爹。
李大管事是練出來了,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待小廝離去,李則實在是忍不住,問道:“不在府里用膳,王妃她?”
李大管事仰天長嘯:“蹭飯啊……”
今天謝云昭又被他皇帝老哥留在宮里通宵加班,青梅則是牽著照夜去京郊與五公主賽馬。自從柳成緒走后,五公主像是掉了魂似的,整日里茶不思飯不想的,太皇太后,皇后,長公主輪番地安慰了一圈,依舊不見好。長公主覺得青梅的性子與五公主相投,而且青梅還是她認的一個干妹妹。
五公主坐馬背上,馬鞭指著不遠處的群山:“還記得一年前那里咱倆還是第一次見呢。”
青梅剛才策馬飛馳了一陣,順著五公主的方向望去臉頓時皺了苦瓜——可不就是那一次圍獵她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哎,圍獵時就看出那家伙柔柔弱弱的,如今被皇兄調(diào)到南邊多山一帶當個什么芝麻縣令,窮山惡水出刁民啊。”五公主又感嘆上了。
青梅勒馬走近了些:“若是公主真這般思念,大不了親自去看一趟就是。”
“誰思念?誰思念?你們說誰思念了?!”五公主一幅咬牙切齒地將四周的女官們挨個掃了一眼。
青梅瞟了她一眼,往后嚷了一聲:“東橋,今晚咱們吃什么?”
東橋策馬而來:“暖鍋如何?”
這邊正悲秋傷月的五公主還沒掉幾滴鱷魚淚,旁邊的青梅已經(jīng)就今天的晚膳問題與東橋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兩人最后一錘定音,青梅對五公主道:“我今日陪你騎了一天的馬,晚上你在公主府請我一頓如何?”
五公主:……
跟一個吃貨悲秋傷月,太悲傷了有木有!
晚上吃暖鍋,東橋親自操刀,五公主化悲憤為食欲,吃的是香汗淋漓,十分暢快。這幾月的相思就如同那江南的梅雨一般,淅淅瀝瀝,陰霾不散。今日策馬跑了一天,晚上回來又吃著這熱火朝天的暖鍋,仿佛梅雨終于轉(zhuǎn)變成了暴雨,痛快!
青梅一行吃飽喝足便從公主府告辭,五公主半夜時大哭了一場,終于從心上人離京的傷心中恢復(fù)過來。
回到王府,青梅剛沐浴換了身衣裳在院子里溜達消食時,李大管事走來道:“這是今年府里在南邊采買的賬本,您……”
話還沒說完就被青梅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你看著就好,不用問我了。”
“小的惶恐,只是今年的采買與往年有些不同……”
“沒有哪一年的采買會是一模一樣。”青梅又毫不客氣地打斷:“我有些乏了,這些事你自己若拿不定主意就多與幾個管事商定。”
李大管事失望地看著青梅,輕聲道:“是。”神情沒落地走了。
回了屋里,張媽媽也有些抱怨地看著她:“您也太不管事了。”
青梅走到矮幾旁坐下,屋里掃了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問:“這三個月,你們覺得如何?”
張媽媽心說:不如何!面上依舊笑道:“自然是挺好的,您是王妃,我們是您身邊的人,那里會遇到什么煩心事。”
誰料青梅又不往這方面說了,對著涼風(fēng)道:“涼風(fēng)啊,王府里繡工最好的是誰啊?”
涼風(fēng)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臉色茫然卻還是答道:“按理說是繡房里的趙媽媽,手上功夫有幾十年了。但如今趙媽媽年紀大了,手不如以前靈活,就現(xiàn)在看來府里繡工最好的是趙媽媽的干閨女,繡房的平兒丫頭。”
青梅又朝著張媽媽問道:“你說這府里哪家的管事最怕他娘子?”
張媽媽迦弧
你問涼風(fēng)的問題還算正常,為毛到了我這里就變成了這種八卦消息了!張媽媽心頭仿佛被一萬頭羊駝踐踏而過,但還是道:“咳,這個嘛……自然是陳家的管事娘子,呵呵,挺麻利的一個人,是吧。”
青梅嚴肅道:“到了一個新環(huán)境不比在林府,需要好好適應(yīng)才是。”
不是吧……
這是林青梅這貨會說的話?
張媽媽涼風(fēng)二人驚得嘴巴都張開了。
青梅繼續(xù)嚴肅道:“你們是我身邊的人更要用心的適應(yīng)熟悉,方才我問的幾件小事你們都能知道的這么清楚,看來這三月里都是用心過的。”
張媽媽道:“理應(yīng)如此。”話說到一半,突然渾身打了個寒顫,抬頭一瞧——青梅正對她笑的萬分燦爛。
“很好,我給你們這三個月的時間沒有白費!”青梅喜的就差跳了起來。
張媽媽涼風(fēng)對視一眼: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天一早,青梅用了早膳就在書房里將李大管事給喊過來了,一同來的還有幾個重要的管事娘子。
此時天氣正好,透著木窗,陽光撒了一地。青梅坐在矮幾后,一旁的香爐里清香裊裊。
“我且記得三月前你抱了一摞賬本給我,這段日子本王妃實在是太忙了,加之府里管事的都是老人,所以我也就非常相信你們的處理,因此也就沒有來得及看。”
→_→說謊話的時候能尊重一下群眾的智商嗎?
李大管事誠惶誠恐:“這是小人們的本分。”
青梅端起茶盞,慢里斯條地品了一口:“以前的就算了,咱們就從今年開始吧。張媽媽……”
我就知道會這樣,我就知道!張媽媽滿腔悲憤地走了出來,青梅和藹可親地對她道:“你這就與李管事一同審核今年采辦的賬目,并且列出明細。分別采買了什么東西,這些東西在那些地方采買,掌柜是誰,數(shù)量多少,銀錢多少。然后再列出支出了什么,每一筆銀子是誰支出,從哪里支出,記得讓支出銀子的管事或者小廝,按個手印。最后一條,備注一下同類貨品在京城又是一個什么價。做完這些,匯總起來,十天后報給我看。”
她真的開始管家了,真的開始管家了!
屋里所有的管事不可置信地看著青梅,這種賬目所法,詳細的簡直令人發(fā)指!太特么龜毛了有木有!
“是!”張媽媽悲痛欲絕地領(lǐng)了差事,覺得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當初她是為毛要告訴小姐這三個月她已經(jīng)將王府給混熟了!
原來這貨一直不管家就是等著她們混熟了好管嗎?!太卑鄙了!
“自從我到了王府,府里想來添了不少仆婦,也添了不少用度。”青梅的眼睛朝著涼風(fēng)望去,“府里素有記載人員調(diào)動的冊子,可我覺得還差了點什么。涼風(fēng)……”
涼風(fēng)硬著頭皮走上前。
“你與陳娘子與陳管事一道,將府里人事冊子重新編撰一次。寫明每個人的年齡,來歷,性別,生辰,是否識字,職務(wù),月錢,家住何方,哪里人士,家中人口,父母是做什么的,本人是否婚配,如果你還能知道他們的愛好的話,這一條也記上去吧。這不是什么大事,原本府里的冊子就有記載,不過是完善罷了,時間也是十天。”
“這十天里,重要的事情就這么兩件,涉及到這兩件事的,都要給他們行方便。第一件事由李管事負全責(zé),張媽媽協(xié)助;第二件事由陳管事負全責(zé),陳娘子涼風(fēng)協(xié)助。負全責(zé)的意思嘛……”青梅看了眾人一眼,“辦得好,功勞你們最大。辦砸了,剛好這幾日王爺?shù)鸟R廄里來了幾匹還沒有馴服的烈馬,不如就讓各位去小試一下身手吧。”
訓(xùn)烈馬……
這是赤果果的生命威脅!你讓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和一個大肚便便的男胖子去馴烈馬……
(#f′)凸,還有沒有人性啊,王妃!
眾管事及娘子們覺得背后一陣陰風(fēng)吹過。
原以為王妃管家,新手上路,多少可以懈怠一點。更何況這三個月她一直就是在打醬油。沒想到……
我勒個去,誰說她是新手了!這么龜毛,這么詳細的要求,她就差要記錄你家祖宗十八代了!
青梅:有條件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啊。=w=
眾:=口=
這貨太挫了!!!
皇宮里,皇帝在書房內(nèi)正不斷暴走:“放肆!那群家伙眼里還有沒有朕!簡直太放肆了!”
中書令捋著花白的胡子,慢悠悠道:“當年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為了安定四方將皇族子弟派往地方鎮(zhèn)守,成為藩王。先帝在時則下了一令,皇上的兄弟不再去地方鎮(zhèn)守,而直接享受食邑,但太祖皇帝留下來的藩王子嗣們卻依舊留在了地方,到如今,勢力太大,陛下要早做決斷啊。”
皇帝當然知道這一點,要不知道的話他也不會重用柳顏。但以前都是消減他們邊邊角角的權(quán)利,僅這樣就惹得朝廷軒然大波。皇帝今日暴走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中央軍里竟有一些高官與地方勾勾搭搭。真是的,這些人是怎么被選進中央軍隊的,管理人事的人,都不曉得去查一下他們的家庭背景,交友記錄嗎?太可氣了,太特么的不負責(zé)任了!
這是最重要的,其次便是藩王所在之地的世家大族……
想到此點皇帝更氣了——世家大族們,你們有點氣概好不好,不要那么快的變節(jié)啊。老子娶了你們世家好幾個姑娘,竟然都留不住你們的心!
謝云昭之前只看到了柳相不斷打壓本來人口就不多的皇族,個人偏見色彩嚴重。如今倒是成長許多,看到了不少弊端。
皇帝見他深思不語,問道:“你看如何?”
謝云昭想了會兒,答:“依臣弟看,牽一發(fā)動全身,現(xiàn)在不能將這些人替換。他們雖與藩王門有私信相通,但如果全部替換會驚動地方的。”
“你說怎么辦,總不能明知道被窩里有一把刀,還不拿出來吧!”
謝云昭擺著一張冰山臉十分正直地說道:“拉攏,收買,策反。刀不必拿出來,讓它鈍了,磨平了不就行了。刀還是刀,只是不能傷人了。”
皇帝:=口=
老弟啊,為毛你總是能頂著一張正直的臉,專門干這么陰的不能再陰的事了!
策略這么定下了,到底派什么人去拉攏這些軍官,不動聲色地將假消息傳到藩王去,暫時迷惑他們,這些皇帝要一個人靜靜思考。
臨走時,皇帝終于想起最后一件事:“今秋各地才子進京秋考,你們也多留意一下,不必拘泥與形式,若是真有才學(xué),直接薦舉也可以。”
幾人領(lǐng)了旨,散了。
謝云昭走出宮門外,活動了一下脖子——回家咯。
剛進府,就覺得王府里有些不太一樣,比以往熱鬧了一點。經(jīng)過陳管事辦事的小院時,遇到了一條長龍隊,旁邊還有小廝不斷維持著秩序。謝云昭一腦袋霧水:“這是怎么回事?”
涼風(fēng)剛從里出來準備去庫房再領(lǐng)幾幅筆墨,遇著王爺回來了,連忙行禮,將青梅要重新撰寫王府人事檔案的事兒一五一十地對謝云昭說了。說的謝云昭恨不得立刻沖到皇宮里搖著他哥的領(lǐng)子淚奔:我老婆都想到你前面去了……
要是按著青梅這一套查祖宗十八代的記錄法,那些個與地方勾搭的事兒不早就捅出來了!
基于此點,謝云昭對青梅管家的作法給予了高度的肯定,弄得想要跑動王爺前訴苦的人,默默將話咽回了肚子。而青梅那三個月的醬油,仿佛浮云一樣,似乎從未發(fā)生過。
“你回來了?”
府里忙的熱火朝天,小書房里的青梅卻悠閑的不得了,見著謝云昭有些詫異。青梅設(shè)的這書房原本是想留個自己一個私人空間,結(jié)果現(xiàn)在硬是被謝云昭加了一個專屬位置過來。
婢女們端上了茶點水果,又安靜地退到外間。
“我原以為你不喜歡管這些瑣事,如今看來,你管的挺好啊。”
“咳咳……”青梅也小小的心虛了一下——這個嘛,也不是她管得好,主要是張媽媽和涼風(fēng)兩個人管得好。
謝云昭只當她是新婦上任不好意思,轉(zhuǎn)而看著她手邊的書,“兵法?你最近在看這個?”
“順手拿了一本看著打發(fā)時間而已。”青梅又小小的心虛了,難道要對謝王爺說,她打算將這上面的理論在王府里實踐一下么……
謝云昭卻有些愁容,青梅第一次看到他這種眼神,有些好奇道:“怎么了?”
謝云昭也不瞞她:“朝廷要打仗了,這是遲早的事。”
青梅眼前一亮——打仗,是讓不起眼的小兵崛起的最快也是最重要的途徑!
“怎么了?嚇著你了?”謝云昭看她不說話,拿書在她眼前晃了晃。
青梅立刻回過神,道:“你也要參加么?”
謝云昭靜靜看著她,似乎想從她的眼神里找到一絲擔憂,但很可惜,青梅只是順口詢問而已。
謝云昭笑了笑:“聽圣旨吧。”許是覺得話題有些沉重,將青梅從兵法書里拽了出來,又說道:“過幾天京里該熱鬧了。”
“哦?”青梅終于抬起了頭。
謝云昭滿意了,繼續(xù)說:“各地才子們要進京秋考。”
“哦……”這個青梅有印象,當初柳成緒就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來的,然后被扔了一身的鮮花,玉佩,還有金銀首飾,反正出去溜達一圈,一年的吃穿用度都掙回來了。
青梅瞇著眼掃了一眼謝云昭,疑惑道:“你該不會是想給五公主當月老吧……”喂喂,在柳成緒不在的時候撬墻角太不厚道啦!
謝云昭毫不在意:“到時候領(lǐng)著新陽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又何妨。”這世上的帥草又不只有他柳成緒一人,新陽是公主,不能再一顆草上吊死。
青梅立刻放下了手里書,半身撲在矮幾上湊到謝云昭跟前,興高采烈道:“那我跟她一起去?”
嘩——屋里的氣氛頓時跌倒了零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