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習(xí)慣
崔靖寡不敵眾,被小胖子五六個跟班打的跌倒在地。小胖子笑的臉上肉一抖一抖,“爺叫你逞能耐,有本事你來打爺啊,來打呀我來打呀!我呸——”
秋菊有些看不過去,崔靖怎么說也是崔管家的孫子,若是旁人知道他們知道崔靖挨打還這樣干看著,這話傳到崔管家耳中指不定該讓他怎么想呢。
“那個胖子是誰?”
“是縣太爺?shù)膬鹤樱袇切藿堋!鼻锞者B忙道。接著又一臉著急地看著青梅,誰料青梅卻只是點個頭:“哦。”然后走了,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
秋菊瞠目結(jié)舌——小姐,您……您就這樣走啦?這……這也太沒義氣啦!
青梅回到別莊不久,黃夫子也追到了。崔管家先是一愣——這老家伙怎么親自跑來了?但還是客客氣氣地接待了他,要知道黃夫子可是隨便說點什么都能引得京城里的文豪們奔走相告的大人物!
此時他雖然屁顛屁顛的跑來了,但終究是個好面子的人。崔管家連忙笑臉迎道:“黃老大駕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之前老小兒有不盡之處,還望黃老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撐船。”
“哼。”黃夫子鼻孔朝天,大搖大擺地往屋里走去,毫不客氣地坐在上座。
一旁的書童道:“我家先生前來見林小姐,請問林小姐現(xiàn)在何處?”
崔管家心底納悶——黃夫子不是不教了嗎,怎么剛進屋屁股都沒坐熱就急巴巴地要見小姐?都過了快一個月了,怎么又來了?說實話,小姐這個人除了性子靜能夠算得上是嫻靜之稱外,普通大家閨秀所有的多才多藝還真跟她沒有半文錢關(guān)系,大名鼎鼎的黃老到底看上小姐哪一點了?
但想歸想,他還是趕緊讓丫鬟去請青梅過來。
青梅早上走了一路,出了些汗,正在屋里換衣服。此刻崔管家早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在那里,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把這位脾氣古怪的當世大儒給氣跑了!額頭不住流汗——小姐怎么還沒來?終于,青梅換好了衣服緩緩走出,抬眼便看見了黃夫子的……鼻孔。這人太傲了,不管是走路還是坐著都是抬著下巴。
“學(xué)生青梅拜見夫子。”青梅恭恭敬敬地朝著黃夫子行了個禮。
崔管家的下巴頓時掉了下來——什么,這就拜師了?
黃夫子甚少收學(xué)生,據(jù)說上一次收的學(xué)生還是十年前,后來考上了狀元。而且青梅還是一個女學(xué)生!女的!
黃夫子心里那個美啊。看見沒,看見沒,孺子可教也。老夫一句話也沒說,她就知道我來這里的意思了,還行了這么大個禮。
黃夫子是個浪漫,倨傲,不按常理出牌,非常張揚個性的人。他可以很古板,也可以很歡脫,他曾經(jīng)拒絕皇帝三番五次的邀請他去太學(xué)教書,但下一刻他就挎著小包帶著書童跑到尋常巷陌里教幾個乞丐認字讀書。所以黃夫子的座右銘是:我狂故我在,不走尋常路!
總之,一個月前黃夫子對青梅不理不問,一個月后黃夫子反而親自跑來收了青梅這樣一個女學(xué)生。崔管家對黃夫子前后這么巨大的轉(zhuǎn)變有些適應(yīng)不過來——這一個月里,黃夫子沒吃錯藥吧。
秋菊也驚得合不攏嘴,這樣就拜師了?這……這是不是太容易了?小姐就是每天往黃夫子窗前那么一站,什么話也沒說,就拜師了?!
轉(zhuǎn)身看著小院中坐在石凳上抬頭望云發(fā)呆的小姐,秋菊連忙在心底道了聲阿彌陀佛。也許這世上真的有狗屎運一說吧,謝天謝地,總算是有個夫子肯來教她了。丟了一個月的臉面,總算是能夠挽回一些。雖然……自從跟著這么一個小姐后,她可能已經(jīng)沒有臉面這種東西了。秋菊漂亮的五官頓時又糾結(jié)到了一起,哎……她的臉面啊!
青梅靜靜地坐在石凳上,瞇著眼數(shù)著天上一朵又一朵飄來的白云。呆呆的面孔下,藏著一把誰也不知道的小算盤。
——二十一天養(yǎng)成一個習(xí)慣,二十一天讓黃夫子習(xí)慣林青梅這個小學(xué)生的存在,現(xiàn)代科學(xué)數(shù)據(jù)可不是開玩笑的哦!
遠在京城里林府,青梅的其他姐妹們早就有琴棋書畫女工共分別五個先生來啟蒙,先生自然是府里請來的,不用她們操一點心。
此時幾個姨娘帶著女兒們來到徐氏屋里,讓主母檢查女兒的功課。徐氏笑盈盈地看著屋里小姐們繡的帕子,心情非常好。只是突然想起了自己還有一個送到別莊的女兒,按年紀來說,也到了要請先生的時候了,她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了一下。姨娘們見當家主母這幅模樣,很有眼色地帶著各自的女兒們告辭。
徐氏喚來了身旁的李媽媽,道,“讓林管家給別莊捎封信,給小姐在當?shù)卣堃粋€先生。雖然不用學(xué)什么東西,但林家的女兒多少還是要讀些書的。”
崔管家收到林府寄來的信,已是黃夫子來到別莊一個月之后了。他想了想,提筆回道:“老奴定盡心替小姐尋一位先生,請老爺夫人放心。”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絲毫沒有提到當世大儒黃夫子的事。崔管家將信交給林府的家丁,笑呵呵地塞給他一兩銀子權(quán)當是路上的花費。
徐氏看到回信,微微點頭——請了就行,也不指望她去當個才女什么的。
且說青梅拜了黃夫子為老師后,她無數(shù)次想要拿塊板磚把自己拍死!
“夫子上次收學(xué)生還是十年前,教了他一個月后,第二個月就考上了狀元!”黃夫子的書童小黃驕傲的說著。
青梅贊嘆:“真厲害。”
小黃道:“那是當然!先生讓他在一個月內(nèi)將這一屋子的書全部看完了!”說著,大手一揮,身后一屋子的書讓青梅直接摔了個大跟頭!
——小黃哥,你家夫子真不是在為那個狀元搞考前突擊?!
“咳咳,當然了,青梅你自然是不用像他那樣了。”黃夫子不知何時飄到了身后,將倒在地上的青梅撈起來。
青梅感動看著夫子。
“不過話說回來,青梅你到底想學(xué)什么呢?”
一旁的書童也豎起耳朵聽,當初青梅那句“沉默是金”也讓他十分震撼。
青梅看著二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突然覺得壓力好大。
為什么讀書?想要讀什么書?
青梅突然想起‘你現(xiàn)在流的汗,就是當初選專業(yè)腦子進的水’。當雇傭兵時沒體驗到大學(xué)選專業(yè)的那把激情,沒想到穿越后竟然讓她給圓夢了!多么具有先進思想的古代老師啊,教書前還讓你選專業(yè)!
“識字。”
“嗯,識字好啊,識字這個是……”黃夫子夸到一半,“識字?!你你你……”
“是啊,識字。”青梅靜靜道。
書童聽后,無語地載個跟頭——小青梅啊,你讓當世大儒教你認字?!我算是服了你了,小祖宗!
“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青梅道。這可多虧了前世她那亞裔雇傭兵師父對東方文化的狂熱所賜,難得她還能記得這么一句文鄒鄒的話。
黃夫子一愣,半響后,竟然激動地連道了三個妙——妙,妙,妙!
“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老子就曾主張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于愚之……”黃夫子一個人神神叨叨地說了半天,終于回過神,神色嚴肅地看著青梅,這丫頭雖話不多,但總能一語中的。但少年老成,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但好在她是一個女子。也不知這到底是幸或不幸。
黃夫子道:“你這話雖有些道理,但也不盡然。這樣吧,你先將這屋里的書通讀后,為師再來與你講解。”
說完,留下淚奔的青梅酒瀟灑的走了。
搞毛啊!為什么她每次隨便說一句,這老頭兒就能聯(lián)想那么多!他其實是給聯(lián)想代言的吧!她林青梅是雇傭兵,殺人不眨眼的雇傭兵,不是那些酸秀才!為什么秀才遇上兵這種明明應(yīng)該是兩個人演的角色全部塞給她一個人去精分了?!
青梅自然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否則黃大夫當場就把她給滅了。自此,青梅過上了兩點一線的生活。別莊,黃夫子家;黃夫子家,別莊……但這一次,錢嬌不陪她了,在錢嬌娘的強大壓力下,錢嬌待在家里規(guī)規(guī)矩矩的學(xué)著琴棋書畫,女紅刺繡以及持家之道。這才是一個大家閨秀應(yīng)學(xué)的東西,而青梅學(xué)的不過是無用之物罷了。
這一天,崔靖再次灰頭土臉的回家。扔了布包,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一聲不吭,連晚飯也不吃。崔管家見他這模樣,心知他定是又在學(xué)堂受了氣,可又不知如何去安慰他,只是立在門外,“餓了就出來吃飯。”說完,嘆著氣慢慢走遠了。
丫鬟們端著飯菜,面面相覷。見秋菊走來,無奈道:“秋菊姐,你看這該怎么辦?”
秋菊一驚:“這個……”
“誒?秋菊姐,你臉色怎么看起來有些白?”小丫鬟問。
“啊?白嗎?”秋菊緊張地摸臉,“也許是這幾天累的。這樣吧,你們把飯菜端到廚房溫著,這么一直站在門外也不是辦法。”
“嗯。”小丫鬟點頭。
秋菊拍著胸脯。那天小姐“見死不救”的事后,害她一直擔心傳到崔管家耳朵里,看崔靖這幅模樣,八成又是被縣太爺?shù)墓訁切藿芙o欺負了。
秋菊也不敢多留,正準備往青梅房里走去,卻發(fā)現(xiàn)她竟然過來了。秋菊嚇了一跳,連忙道,“小姐,奴婢……”
青梅擺擺手:“飯后消食。”
秋菊松口氣,笑道:“往花圃走吧,那邊景致好。還有好多種新的花品,小姐您一定喜歡。”
“不用了。”青梅道,“你去忙吧,我找崔靖玩。”
“這……”秋菊有些為難。偷偷看了眼青梅,她說完后就沒有多余表情,秋菊緊張地咽下口水,連忙道:“那我去廚房看看,估計等會兒他就餓了。”
直到秋菊走遠了,青梅敲敲門,無人應(yīng)答。
屋里崔靖正埋頭趴在桌上,雙拳緊緊握著。突然聽到窗戶傳來“叩叩”聲,蹙了蹙眉,絲毫不去理會,自顧將頭埋的更低。過了會兒,卻聽到窗外人道:“子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崔靖抬起頭,猶豫半響,終究沖到窗戶邊。推開窗,有些意外:“青梅?!你怎么來了?”
“敲門你不開,只有到這里窗戶來喊你啊。”青梅理所當然地說。
“你……”崔靖皺著眉,“你剛才說什么君子報仇……”
“這個是黃夫子教的啊。”青梅臉不紅心不亂地睜說瞎話。見崔靖還在發(fā)呆,又道,“想不想聽后面的?”
“還有后面?”
“嗯!”青梅點頭,“夫子學(xué)問大著呢。子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怎么著?”崔靖連忙問。
“唔……站在外面我不想說。”說著,就直直地看著崔靖。
崔靖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去開了門。青梅剛進屋,他就緊追不舍地問,“黃夫子都教你什么了?人若犯我就怎么樣呢?”
“夫子說,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崔靖一驚——這真的是夫子說的?看不出來啊,黃夫子看上去那么古板的人竟然會教青梅這個?!
“這都是黃夫子給我看的書上寫的。”青梅瞎話說了這么多,也知道給黃夫子挽回一點形象。
崔靖卻懊惱地坐在一旁:“漂亮話誰都會說!”
青梅走近,將他仍在地上的布包撿起:“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除了這樣兩,你可知書中還有什么?”
崔靖一臉好奇地看著青梅。只聽她悠悠道:“書中自有萬夫勇!黃夫子家就有好幾本這樣書,你想不想看?”
崔靖眼前一亮——萬夫勇啊,這才是男子漢應(yīng)該學(xué)的嘛!他要是將這個學(xué)了,管他吳胖子帶幾個跟班,湊他們不是跟玩兒似的!
“學(xué),當然想學(xué)!”
“那……”青梅狡黠一笑,“你得先幫我一個忙,行不?”
此時哪怕是青梅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
崔靖拼了命似的點頭:“行,一萬個行!說吧,要幫什么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