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去東來寺進(jìn)香,宜早不宜晚。由于徐氏去進(jìn)香求符還抱著一絲別樣的心思,是以這次去只帶了青梅一人,青悠青然青芳她們則留在家里,幾個庶女倒也沒有生出什么心思。而青悠去年便已過了及笄之禮,如果不出意外大約明年或后年就該出嫁了,有了這一層,青悠更喜歡老實(shí)待在家里,免得讓人以為她這個林府小姐是個不沉穩(wěn)的,坐不住的。
天泛白沒一會兒,青梅便過來了,這日請安比以前還要早上半個時辰,而徐氏竟然也收拾整齊坐在屋里與張姨娘,何姨娘立規(guī)矩在。見青梅來,兩個姨娘向她微微欠身,青梅也一一還禮。
徐氏默不作聲地打量著——嗯,規(guī)矩不錯,這大家閨秀的禮儀學(xué)的挺到位的。如此一來,之前不安的心情也稍好一些,對青梅道,“來的這么早,用過早飯了嗎,昨晚上可睡得安穩(wěn)?”
早在昨天張媽媽就化身為唐僧在她耳邊念叨:小姐,咱們府進(jìn)香講究個上頭香,所以明兒會比往常早上半個時辰,您可一定要起的來啊。
凡是提前打了預(yù)防針,青梅就很好說話了,反正她也不是個賴床的人。第二天一早準(zhǔn)時起來,用了早飯,帶上東橋與張媽媽便去徐氏那請安了。今兒出門,涼風(fēng)留下來看家。小姑娘少了次去外面玩兒的機(jī)會,著實(shí)有些惋惜。不過東橋?qū)λWC會將路上的見聞全部說給她聽,涼風(fēng)想了想,覺得等她回來后說的見聞八成是廟里齋菜好不好吃了。
“一切都好,請母親放心。”
“嗯。”徐氏點(diǎn)點(diǎn)頭,揮手讓張何二人出去了。
今兒出門,一切從簡,可就算如此,連丫鬟帶車夫雜雜拉拉一共十三人跟著太太和小姐出門了。
東來寺建在北城郊,香火一直不錯。青梅對寺廟一類沒什么感覺,這次來燒香完全是張媽媽的意思,不過她倒是也想出來看看——自從來到林府后,丫的整天都被圈在那一畝三分地,骨頭都要捂餿了。
青梅坐在轎內(nèi),微微撩起了車簾,張媽媽連忙咳嗽了一聲。青梅瞧了她一眼,繼續(xù)往外面望。張媽媽無奈道,“小姐,莫要讓人看見了。”
“我就這么見不得人么?”青梅反問。
張媽媽噎了一下,只好道,“這是規(guī)矩,大家閨秀豈能讓別人隨意看去。”
這話不說還好,結(jié)果嘩的一下,青梅一下子將簾子全部撩了起來,指著外面:“你覺得有人看得到嗎?”
空蕩蕩的大街,只有稀稀疏疏的行人,她們出門的時辰其實(shí)非常早……
張媽媽緩緩伸出手,將簾子又拉下一半:“我怕冷,早上的風(fēng)大了些。”
“哦。”青梅爽快的放下簾子。
張媽媽:“……”早知道就用這個理由了!
“東來寺的義凈主持是遠(yuǎn)近聞名的高僧。”張媽媽繼續(xù)她的科普之路。
青梅道,“我知道,神棍么。”
“……”
馬車來到東來寺時不過辰時左右,由于之前已經(jīng)與廟里打好招呼,此時已有小沙彌在門口等著了。待一眾女眷下了馬車,小沙彌雙手合十,徐徐走來,“阿彌陀佛,女施主里面請。”
今天一天的行程張媽媽已經(jīng)對青梅說過了,先是見主持,然后捐香油錢,上香,祈福,講經(jīng),用過一頓齋飯后,拿著旅行禮物——平安符,便可回去了。
青梅懶散的打個哈欠,她能自由活動的時間也只有在開始講經(jīng)與用齋飯前這么一咪咪了。
“阿彌陀佛。”徐氏也虔誠地道了一聲。
小沙彌引她們到大雄寶殿,義凈主持正對著佛祖做高深狀。青梅對他的印象很不好,你說你一個和尚好好念經(jīng)敲詐點(diǎn)香油錢也就算了,把手伸到別人內(nèi)宅里算個什么事兒。雖然徐氏當(dāng)年因不孕不育來找和尚幫忙開解是有些扯淡,但你不能跟著她一起扯淡啊,說什么此女甚陰,常侍母旁,生母恐遭不測。
作為一名職業(yè)和尚,你的目的是要給人希望,而不是“啪嘰”一下,把人給拍暈了!別人暈了,還怎么敲詐香油錢?!也就是徐氏這種人傻錢多的(她不傻,當(dāng)時就是病急亂投醫(yī))還能信你。
上了香,主持便親自引徐氏去講經(jīng)閣,徐氏道:“大師,這幾日我夢到孤身一人身處叢林中,四處奔走而不得其路,早上起來時總覺得不太安穩(wěn)。不知此夢何解?”
青梅默默翻個白眼——那是你壓力大了。
義凈主持捋著白花花的胡須,一派從容道:“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施主身處叢林亦是此道,無為而治,一切都要順其自然,切不可徒增煩惱。殊不知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徐氏仔細(xì)醞了半響,終是換上一副安然的模樣,“大師所言極是,是我杞人憂天了。”
——得,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這個神棍還有些心理學(xué)的本事。
另一邊,也有兩位貴人前來進(jìn)香。今日休沐,王岑拉著心情不爽的謝云昭來東來寺靜靜心。這位老兄最近在朝堂上被逼得太狠了,再不讓他放松一下,遭殃的可都是別人!謝云昭心眼不大,他哥物盡其用,將他安排在了都察院。他那手段,一參一個準(zhǔn)。若是別人也還罷了,偏偏他謝云昭還是個鐵帽子王爺,他給你穿小鞋你就得受著,你參他?不想活了吧!不知道當(dāng)今皇室一大特點(diǎn)就是護(hù)短么!別人動不了柳相,還不能找些沒太大背景又喜歡搞搞小動作的官員發(fā)泄一下啊!
“哎……一大早跑這里來躲清靜。”謝云昭自嘲地笑了笑,臉色頓時又垮了下來。禮部那幾個墻頭草,昨兒朝堂上借著給太皇太后請封的名頭又把他的婚事給提了出來。說什么當(dāng)今皇室血脈淡薄,他這個王爺快二十了,家里還沒有個女主人主持家事是在是有失體統(tǒng)。
老子就樂意打光棍了怎么著!
這里要介紹一下當(dāng)今的朝局,當(dāng)今朝局不算太封建,開明程度與大唐相似,官員不太出格的八卦一下皇室問題是允許的。引薦賢才的方式也不拘一格,頗具皇帝信任的官員有時只用打張紙條給皇帝,上述——某某某,這人不挺好,有能力,長得也不錯,皇帝你看哪天有時間就見一見吧,算給我個面子。
皇帝禮賢下士,皇帝的親弟弟也要跟著學(xué),雖然心底已經(jīng)將這些個王八蛋祖上十八代罵了一個遍,臉上還得微笑的說:“真是多謝各位大人的關(guān)心了,只是大丈夫不立業(yè)何以為家呢,我還年輕,這些事不急不急。”
二人在大雄寶殿上完香,許是檀香裊裊,謝云昭那暴躁的心稍稍安靜了一絲。王岑見他心情好轉(zhuǎn),拉著他在廟里轉(zhuǎn)轉(zhuǎn)。
“你說有什么辦法能讓他們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謝云昭很頭疼。
太平盛世的,大家都閑的八卦功力逐天漸長。
王岑露出一副痞子樣:“我問你,你到底還娶不娶親?”
這不廢話么?
王岑又道,“反正你現(xiàn)在是伸頭一刀,縮回來還是一刀,這親肯定要娶,你何苦去拒絕呢。你越是拒絕,別人越覺得你在端架子,就越想往你這里塞人!”王岑看了一眼他,這謝王爺往日里看的挺精明的,打小報(bào)告那叫個快準(zhǔn)狠啊,怎么到了這事兒上就是轉(zhuǎn)不過彎呢。
見謝云昭還是沒有反應(yīng),王岑只好只說了:“天下好姑娘多得是,何必找那位柳千金!朝里的人是為了巴結(jié)柳顏,所以這樣。你若是先下手為強(qiáng)把正室一娶,那位柳千金難不成還會巴巴的上來當(dāng)你的側(cè)室?”
“這我知道,可是行不通!”謝云昭咬牙切齒,他要是能娶別人早就娶了,趕在這檔口,別人有閨女也不敢嫁他。
“別人不敢嫁,你就要弄得她柳茹云也不敢嫁!要知道你拖得起,柳茹云這嬌滴滴的小姐可是拖不起!我為什么要帶你來這里……”王岑陰測測地笑道,“這京里東來寺的主持算八字那是一絕,只要放出風(fēng)說,柳茹云與你的八字是兩兩相克,她要是水,你就是火,這叫水火不容。再讓這風(fēng)傳到太皇太后的耳朵里……嗯?”
王岑,你太壞了!
謝云昭精神一震,可頓時又沒了力氣,“只有一個問題。”
“嗯?”
“我要怎么知道柳茹云的生辰八字呢?”
王岑:“……”
流氓如王岑,頓時萎了,他還沒有大膽到去調(diào)戲丞相閨女的地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