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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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中,陳憶趕到時只見曹紳等站在那里,獨不見人徙,忙問怎么了。得知被皇上急叫去了,便趁著這當兒問曹紳,到底人徙是為何丟了半個月,到底出了什么事。曹紳被問得直搖頭,笑道:“爺吩咐了,別叫陳娘娘操心,說知道娘娘向來不管這些事的,再說慢慢的也就知道了。”
自打上回丟下一句“閑了出去玩”的話之后,人徙好幾日無聲無息,不知道干什么呢。這日說要去放風箏,便興沖沖趕來了。沒想到又被陛下急急喊去,讓人總覺得有什么事似的。聽了曹紳這話,更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向來不管“這些”事?“這些”事是什么事?
又等了片刻,見人徙無事一般回來,曹紳等心略放下,陳憶問道:“你說我從不管那些事,想必朝廷上的政事與你有關罷?”
人徙一愣,隨即又笑道:“娘娘好伶俐,既然知道,那么就更沒有管它的必要了,我們來放風箏罷,這個大鳥風箏是我差木格宮外買來的,可要比你糊那個大多了。”
陳憶不依,接著問道:“我剛才就好生奇怪,你是如何知道我不愛管這些事的?”
人徙正想答言,一旁的木格就得意地接道:“爺不但知道這個,還知道娘娘的很多事呢,比如脾氣大,愛詩詞,愛琴棋,就差愛畫畫,琴棋書畫占個齊全……”話猶未完,就被人徙猛推了一下子,惹得眾人笑起來。人徙只得說道:“前些日子找你的宮女打聽了,我也沒想知道這么些,沒想到那丫頭愛講話,羅嗦了半天,所以就知道了這么多。心想這樣也好,好決定找你玩什么。現(xiàn)在是春天,天這么好,正好放風箏。等哪天天兒不好了,你備一壺茶我找你下棋可好?”
陳憶怔怔的,半晌才明白是她的丫頭彩靈露的風。她丫頭天生愛講話,但也因為受她的吩咐不輕易講她的事才對。正想著,聽到人徙最后一句話,忙正色止道:“若要找我,院內(nèi)亭子里接待你,好給人都看個明白才好。”
人徙仍笑道:“都依你”。遂要過線來,命陳憶好生看著,觀察樹葉確定了風向,接著拿著風箏一陣小跑,那風箏便晃晃悠悠升起來了。陳憶要放,人徙不給,直至那風箏都竄得老高了,才將線轱轆交與她笑道:“我放起來你再拿著,豈不省了你的事?”
陳憶接過線來調(diào)侃道:“六皇兒怎么比先前更細心了?”
人徙歪了嘴笑道:“陳娘娘脾氣那么大,再因為什么事不理我了,我還不知呢。不如現(xiàn)在就待你好些完了。”
兩人都笑了,遂和木格等盡興玩樂了一陣子,才各自回宮,幸得此景無外人撞見。陳憶回宮路上想到人徙的笑臉,心內(nèi)欣喜,覺得多一個像這樣妹妹般的人也不錯。可雖按理說是妹妹般,但又不甚像,一時也想不出是怎么的。
這邊兒人徙一邊收了風箏線一邊說命人都回宮,木格見前頭大家都走遠了,才悄悄說道:“爺不在的時候,我又回去叫了兩次,墨兒怎么都不愿意來,還是悶在屋里不出來。”
先是人徙“丟了”,后好容易回來了,還沒碰到機會相處,人徙便和陳娘娘在院子里拉了手,墨兒當時一見,就跑進屋里不出來了。起先大家還沒注意,因她打掃房子什么的也照常,只一到晚上飯也不吃就躲進屋里,臉色也日漸憔悴。后來眼明的人便瞧出來了,人徙也發(fā)愁,想去撫慰,又怕又像上次被陳憶撞見的時候一樣,自己該如何?只得暗里不去管她,明里幾次三番地叫她出來和大家說笑玩樂,她都不去。
“這要如何?!”人徙聽了木格的話,還是著實煩惱,幾次生氣想讓她愛怎么就怎么,可想起這禍是自己惹的,怎么能那么狠心不管她呢?自己的身份經(jīng)不住再更多人知道了,想來想去還是說明白自己的心意好。
木格看她的神色一會陰一會晴,小心問道:“怕是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罷?”
人徙轉過頭來正色看著木格,目光炯炯沉聲道:“誰說我不知道?喜歡就是喜歡。”
政事堂。
現(xiàn)正是午間飯時,堂內(nèi)只剩童貫一人埋首于一封官文。這時王黼走進來說道:“童太師真是勤于政務,午休時刻也不知休息。”
童貫抬頭見是他,便說道:“梁大人的話,應當家去了,王大人去他府上罷。不過,你且跟我說說,這文書我是準還是不準?”
王黼一看是一封市舶司報來的通商申請,便知是他照常從下頭截來,便疑惑道:“這和遼通商是早先定好的,一律不用申報的,現(xiàn)在如何又申請上報了?”
“還不是風聲都傳到那么遠的地方去了?我們要斷遼結金?”童貫嘆氣道,“再傳就要過了界跑到遼人那里去了,要我說咱們事得快些。”
“那既然如此,太師就批個不準就完了,反正到時候肯定是要打仗,既要打仗,還怎么和敵人通商?”
“既如此,我批了之后你們就起事,恐怕還算妥當,若你們拖著,這要我吃虧了,好端端不準人通商,那銀子你賠?”童貫笑道。
王黼拍手道:“你放心,那孩子說得斬釘截鐵,說要和遼人親自對證,這點我倒佩服她,聽說毫無懼色。陛下已派了信出去,快馬,不幾日就到了,再不幾日那遼人恐怕就上京了。你只管批去,反正輾轉回到了市舶司也是十幾天以后了。”
童貫想想也是,不批的話下面各部肯定得要拿錢求他,先收了再說,日后一打仗,那更不是自己不準的了。便下筆批了不準,又接著問道:“聽梁大人說回家是要給那孩子打賞,說是要恩威并濟才成。”
“果真?那要給這孩子什么賞?”王黼問道。
“也沒什么賞,聽說要給二百貫錢。”童貫答道,“雖說咱們一月的俸祿也才三百貫,但于咱們根本還是一點錢不是?但在小孩面前已算多了。”
王黼笑著點頭稱是,兩人說笑起來。
孰不知門外李邦彥到了片刻了,正低頭聽著,心內(nèi)不是滋味。他只聽到了要給人徙打賞那一段,越想越不平起來。近些日子梁師成忙著煽動攻遼一事,連探察陛下的生活作息的習慣也有些松怠了,便沒什么吩咐給他,自然也就沒什么好處,本來與他關系漸漸親近的勢頭也一下子落了。王黼本與他針鋒相對,老找他的麻煩,但近日也是忙于政事,他身邊便少見的太平。既然如此,便利用這本沒有好處的閑暇來行動行動,既打打這昱王的風頭,也叫王黼知道知道好處。
當下計議已定,便政事堂也不進,轉頭去了。
話說徽宗那日見人徙的話說的義正詞嚴一般,眼睛絲毫不見猶豫,便又派了信,等遼使與那邊境將領來。這日算算日子,差不多該來了,便又將人徙叫到跟前道:“遼使和你說的將領這兩日該到了。你既咬定了那人撒謊,那叫他來你們一見便知。若不是那人,可沒有下次機會,誰也不會再因為你一面之詞去再查一遍了,你可要仔細。”
人徙躬身道:“陛下放心,孩兒怎么敢騙陛下呢?只一個,不必請他進京,請陛下派人在城外50里候著,若見他們來了便與陛下報信,我將在城墻上迎他。”
本自內(nèi)心猶豫,因上次回想起曹紳的話,便定了心要把此事促成,行動言辭什么的也就越發(fā)老練。
“徙兒這是為何?”徽宗不解道。
人徙雙目含怒,大聲道:“一個軍人,不管因為何事,都不能以邪報邪,禁不住自身的*而擅自搶劫之人,還能算是軍人么?他不配進我們汴梁城!”
此話聽在徽宗耳里,自然是一番堂面上的感覺。若此事真有,那便是因為自己被劫憤而發(fā)怒,加之此子本性善良、性格忠誠。想到此便贊許道:“徙兒有志氣!便依你,朕特許你穿大典禮服在城墻上迎接使臣,以表你昱王王威。朕屆時也將在城門內(nèi)靜候。”
人徙跪恩,緩緩退出,心緒仍難平。她的最后一句話,陛下也許永遠不知道那才是她關于此事的唯一一句真話。而且意思也只明白了一半。她確實是覺得那遼軍不配做軍人,不配進京城,但她如此想是有一種復雜的心緒在內(nèi)。
在不知到底哪個是安哪個是危的情況下,在剛進宮不久腳跟還未站穩(wěn)的情況下,便被人捏住了把柄,不得不助力了那個選擇,替人效力。她雖被迫參與了行動,但心內(nèi)是不希望它成功的,因為以她判斷,斷遼結金對于自己的國家也許并不是一個好的決策。所以在內(nèi)心也一直希望遼軍能忍受住宋人的挑釁,不去報復。可事與愿違,事情仍進行到了這一步。若宋因此遭了劫難,她要如何?
殊不知,她這個將遼人拒之門外的決定,倒引起了一種促成事情成功的效果。她未想見這種效果,而王黼?yún)s預見到了這一可能,不由喜上眉梢。心內(nèi)對人徙的感覺更與其他人不同,聽到消息立刻就打點禮物送到了昱王殿,并信一封,上夸人徙聰明絕頂,極有眼色。人徙根本就不知自己為何被他如此夸,便撕了書信一笑置之。
及至接了遼人已離城不到一百里的信兒,人徙便稟告了陛下,說要上城迎人。陛下便特特撥了一隊侍衛(wèi)親軍隨她上城以保安全。人徙便穿了金絲玉帶莽袍,上綴四爪白龍,足登黑舄,頭戴鑲金卷云冠,身掛佩綬,一步步登上了城墻。及到了頂端城樓,才覺春寒風大,不由有些發(fā)冷。這時王黼氣呼呼跑上來,親自與她披上氈毛大氅。人徙挑了挑眉毛,不知他為何如此。王黼搓著手不說話,只是笑。人徙只得不管他,在城墻上走了兩圈,站在了城樓中央,手撐著磚墻看著遠處想道:若大宋有何閃失,她便對不起這雖說有名無實的昱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