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景黎拉開門的時候, 率先聞到一股撲面而來的酒味,隨后才看清面前的兩個人。
他健健康康、精神飽滿出門的夫君,現(xiàn)在唇色發(fā)白,懨懨地被另一個陌生人攙扶著。
景黎眉頭一皺, 眼睛危險地瞇起來。
秦昭觸到他的眼神, 心頭也跟著一顫。
小夫郎生氣了, 而且還氣得不輕。
氣氛有些許凝重。
景黎問:“你們喝酒了?”
秦昭沒敢吭聲。
這里頭最茫然的當(dāng)屬蕭越。堂堂大將軍蕭越,多少年沒被人這么劈頭蓋臉地罵過, 一時間竟愣在原地沒反應(yīng)過來。
對方分明只是個身形瘦小的少年, 可被這么一質(zhì)問, 他竟然感到了一絲危險。
——那是多年生死一線培養(yǎng)出來的直覺。
蕭越張了張口,正想回答, 秦昭卻毫不留情地推開了他。
隨后,他便看見方才還能和他斗上幾句嘴的前攝政王爺, 搖搖晃晃往前走了半步, 彎腰把少年抱進懷里。
“小魚……”秦昭眼眸微闔,似乎已經(jīng)意識不清, 小聲嘟囔,“難受。”
蕭越:“……”
玩苦肉計???
臉呢???
景黎臉上的怒容果真消散開來,他擔(dān)憂地皺起眉,抬手碰了碰秦昭的額頭:“又燒起來了。”
就連聲音都軟下來。
蕭越瞧著面前這兩人,終于漸漸回過味來。
這位多半就是傳聞中的攝政王妃了。
蕭越與秦昭打小就認(rèn)識,和蕭越長期生活在軍營不同, 秦昭是實打?qū)嵉氖兰夜映錾恚瑥男【褪窃诿酃拮永锱荽蟮摹?br/>
京城的世家公子是出了名的紈绔,最喜玩樂,而其中秦昭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縱觀整個京城, 沒人比他會玩。
可唯有一點,就是此人從來不重情.欲。
在攝政王當(dāng)政前,就有不少趨炎附勢之輩變著法往他床上送人,當(dāng)政后更不用說。可攝政王一個也沒碰過,甚至重重懲戒了好幾位主使者。
這才徹底絕了旁人的念頭。
蕭越一度以為這人薄情寡欲,遲早有一天要去出家做和尚。
沒想到來民間走這一趟,竟然討了個這么好看的夫郎。
想到這里,蕭越眸光微微閃動,來了些興意。
秦昭其實不完全是裝的。
他今日出門受了寒,又飲了點酒,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jīng)燒得有些昏沉,勉強用最后一絲神志吊著。此刻看見了景黎,不自覺松懈下來,幾乎連站也站不穩(wěn)。
景黎察覺到他的狀況,除了擔(dān)憂外,心頭又起了點火氣。
阿七在一個時辰前就回了家,告訴他秦昭被人留下了,要晚些才能回來。
顯然就是這人了。
把他家秦昭留到現(xiàn)在,還讓他喝了酒。
景黎扶穩(wěn)秦昭,氣惱地瞇起眼睛。
蕭越正在思考該如何解釋,對上少年頗有敵意的目光,不由心底一顫。
景黎生硬道:“多謝你送秦昭回來,不送。”
說完,就想關(guān)門把秦昭扶進去。
可一只手按住了門扉。
景黎抬起頭。
一身玄衣的男子和和氣氣朝他行了一禮:“在下蕭越,今日與秦兄一見如故,這才聊得久了些,還望秦夫人莫要怪罪。”
景黎上下打量蕭越片刻,還沒回答,后者又道:“現(xiàn)在天色已晚,再過不久就是宵禁,秦兄已經(jīng)答應(yīng)在下在貴府借住一宿,您看……”
景黎:“……”
這人把他家秦昭弄成這樣,還要住他家???
景黎心情有些復(fù)雜。
秦昭很少會帶陌生人回家。不只是因為擔(dān)心小魚崽的身份暴露,更是因為秦昭當(dāng)初被害的事情尚未查實,他們在府城無論是生活還是與人交往,都比村里謹(jǐn)慎很多。
景黎偏頭看向懷里的人,秦昭雙眸緊閉,眉宇微微皺起,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
問是沒辦法問了。
但既然是秦昭領(lǐng)來的人,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什么問題。
景黎思索片刻,點頭:“進來吧,我家書房可以暫住。”
蕭越笑起來:“多謝。”
蕭越幫景黎一起把秦昭扶進院子,阿七正在院中等候,見蕭越也跟進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才迎上來:“先生怎么了?”
“又燒起來了。”景黎現(xiàn)在顧不得其他,吩咐道,“我先帶秦昭回屋,這位蕭公子今晚要借住在家里,阿七,你領(lǐng)他去書房吧。”
阿七:“是。”
蕭越也道:“秦夫人不必理會在下,照顧秦兄要緊。”
景黎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扶著秦昭進了內(nèi)院。蕭越注視著那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七低聲道:“蕭將軍,請隨我來吧。”
蕭越一怔,隨后才笑了笑:“我還當(dāng)秦殊身邊的人都已經(jīng)命喪黃泉,看來你運氣不錯。”
他不常回到中原,能一眼就識得他身份的人,必然只能是秦昭過去的舊部。
阿七默然不語,蕭越又問:“他夫郎不知道這些?”
“不知。”阿七道,“夫人性子單純,王爺不愿他牽扯進這些事情,還望將軍——”
“我懂。”蕭越擺了擺手,“不就是別把他身份說漏嘴嘛,放心。”
蕭越眼底興意更深,道:“看在相識一場,只要姓秦的乖乖做到答應(yīng)我的事,這點面子我還是會給的。”
他說著往前走去,卻聽得腳邊一聲脆響。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早沒有那么清醒,此刻一時不察,竟踢碎了擺在院子里的花盆。
蕭越:“……”
阿七:“……”
蕭越暗道倒霉,輕咳一聲:“多少銀兩,我雙倍賠就是了。”
阿七沒回答,這事他說了不算,要明日與主人和夫人商議。
阿七轉(zhuǎn)身繼續(xù)領(lǐng)著蕭越往書房走。
可蕭越今晚的酒勁似乎全在此刻散發(fā)起來,短短一小段路,他走得歪歪扭扭,共踢破了三個花盆,踩碎兩個小魚崽的瓷杯,還險些一頭栽進書房前的花壇里。
“奇了怪了。”蕭越一頭磕碎了花壇上的白瓷,撞得頭暈眼花,被阿七扶進屋,“平時也沒這么容易醉啊……”
后院,景黎扶著秦昭回到屋里。
小魚崽已經(jīng)在床上睡著了。他抱著景黎學(xué)著給他縫的小被子,胖乎乎的身體團成個粉嫩柔軟的小團兒,景黎剛一推門,他就睜開了眼。
“呀……呀……”小崽子困倦地揉了揉眼睛,還有些睜不開眼,歪著腦袋看向自己兩位爹爹。
“躺里些,爹爹病了。”景黎道。
小魚崽乖乖抱著被子騰出地方,景黎把秦昭放在床上。
秦昭其實就喝了那一杯酒,但無奈蕭越喝得太多,害得他身上也染了不少酒味。
小魚崽本想像往常那樣在爹爹懷里蹭一蹭,靠近后卻聞見了難聞的酒味,皺著眉用被子蒙住臉:“咿呀!”
景黎正幫秦昭脫去外衣,見魚崽這模樣,忍不住笑起來:“活該,連兒子都嫌棄你了,讓你再喝酒!”
小魚崽揮著小拳頭:“咿呀呀!”
景黎幫秦昭換了衣服,又?jǐn)Q干了帕子幫他擦身,終于洗去了那一身酒氣。
小魚崽在他旁邊爬來爬去,小動物似的嗅個不停。直到秦昭身上再也聞不到一絲酒味,小崽子才終于不再嫌棄自家爹爹,乖乖在秦昭身邊躺下。
秦昭依舊發(fā)著燒,已經(jīng)徹底沒了意識。
他的傷寒其實早就好得七七八八,現(xiàn)在還時不時發(fā)燒只是因為他原先身子就不好,如今又一場大病,不長期修養(yǎng)根本無法痊愈。
景黎跪坐在床邊,低頭在秦昭的手背上蹭了蹭:“都告訴你不要勉強了。”
他知道秦昭在做一些事情。
雖然還不清楚那些事是什么,但他知道那是很重要的事,所以秦昭哪怕拖著病體也要出門。
他還沒有將自己所有的事說出來,所以他也沒有要逼問秦昭的意思。事實上,只要秦昭是安全的,他并不在意這個人在做什么。
無論秦昭要做什么,他都無條件支持。
只是……
免不了擔(dān)心。
景黎在秦昭手背上親吻一下,小聲嘟囔:“病秧子……”
小魚崽趴在秦昭另一側(cè),一雙渾圓的眼睛看向景黎,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腦袋。景黎向來避免在孩子面前和秦昭太親近,他有些臉熱,忙解釋道:“我……我是為了讓你爹爹快點好起來,不是……”
他越說越小聲,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小魚崽眨了眨眼,伸手抓住秦昭的手指:“呀……嗲……嗲……”
那聲音很低,很軟,含糊不清。
景黎頓時愣住了,他睜大眼睛,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你……你在喊爹爹嗎?”
小崽子似乎很開心,他朝秦昭爬過去,學(xué)著景黎的樣子在秦昭手背上吧唧親了一口。
“……嗲嗲!嗲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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