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薛仁很快來了回信, 表示歡迎秦昭與景黎隨時前去,而且阿易父母留下的宅子還有空房,可以給二人暫住。
附注,縣城的宅子屋內(nèi)都燒著炕, 絕對不會冷。
——景黎讀完信恨不得立刻趕去縣城。
不過他再著急也沒辦法, 秦昭在村子里還有十多個學(xué)生, 總不能就這樣不管不顧了。
景黎只能耐著性子繼續(xù)等待,讓秦昭將正在講解的《聲律啟蒙》講完, 又與村長完成了交接事宜, 才能離開。
至于家里的菜地, 秦昭其實很早就有要去縣城過冬的打算,地里種的蔬菜吃到現(xiàn)在正好吃得七七八八, 多的全被他分給鄰居,作為托付他們幫著照料地里小麥的酬勞。
麥子入冬后其實不需要太費心打理, 這樣做只是以防有什么意外。
待到一切安排妥當(dāng), 秦昭與景黎要出發(fā)去往縣城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臘八節(jié)。
離開前, 村長還特意來秦昭家送了樣?xùn)|西。
寫著籍貫證明的文書,以及保舉人的具結(jié)書。
這兩樣?xùn)|西,是縣試報名時必須呈交上去的文書資料。
縣試在二月初,元月就要開始報名,秦昭這時候離開村子,便是打算縣試考完再回來。因此離開前, 他必須帶齊報名需要的文書。
村長道:“先帝在時原本有律令,移居境內(nèi)者需繳納丁糧二十年才準(zhǔn)報考科舉。好在多年前邊境戰(zhàn)亂,遷移的人多,上頭便廢了這規(guī)矩, 只需要當(dāng)?shù)剜l(xiāng)長簽署籍貫證明即可。”
“我已經(jīng)替你找過鄉(xiāng)長,他早聽說了你的事跡,愿意為你簽下證明。”
秦昭朝他拱手行禮:“多謝村長。”
“不用謝我。”村長捋著胡須,笑道,“這具結(jié)書也已經(jīng)簽好了,由我作為擔(dān)保人。前兩日去找鄉(xiāng)長時還在與他提及,咱們鎮(zhèn)上已經(jīng)好些年沒出過舉人,你可別讓我們失望。”
別說是舉人,就是秀才都不常見。
鄉(xiāng)長能說出這話,證明他對秦昭的確期待頗高。
村長又道:“不過,你還需要尋到五位考生互保,咱們鎮(zhèn)上的考生通常都是互相保舉,聽說你從不參加文人集會,你可有想好找誰互保?”
這秦昭倒是還沒有考慮過。
他不在意人際交往,除了陳彥安之外,并不認(rèn)識其他要一同參加縣試的考生。
哦,還有個人。
嚴(yán)修。
那家伙自從被秦昭拒絕后,這幾個月又借著由頭來過幾次,都被秦昭拒之門外,一怒之下開始在鎮(zhèn)上編排秦昭的流言,試圖敗壞他的名聲。
不過有方天應(yīng)在,這些流言都沒成什么氣候。
這個人肯定是不愿與秦昭互保的。
“你不必?fù)?dān)憂這些。”村長道,“縣城讀書人更多,現(xiàn)下還剩一個多月的時間,你可以去結(jié)識幾位。陳彥安這邊我也會讓他幫你尋覓著,到時報名前約在縣城碰個面就是。”
以秦昭在鎮(zhèn)上的聲望,想要與他互保的人絕對不少。
只是互保并非簽個文書這么簡單,若互保的考生里有人作弊,其他四人會受到連坐處罰,取消考試資格。
因此,互保人必須找品行優(yōu)良,值得信任的人。
秦昭道:“我明白,村長放心。”
“若是陳彥安那小子,我不會給他壓力,但你不一樣。”村長收了笑意,認(rèn)真道,“拿個案首回來,回頭我在村里大擺筵席給你接風(fēng)!”
秦昭也跟著一笑:“這話秦昭記住了,自當(dāng)盡力。”
村長送來文書的第二天,秦昭與景黎啟程離開臨溪村。
怕景黎在路上冷,秦昭特意租了輛帶蓬的牛車,又在車?yán)锓帕颂颗韬兔薇唬位斡朴仆h城去。
山路陡峭,馬車蓬擋得不嚴(yán)實,總是漏風(fēng)。
景黎現(xiàn)在受不得一點風(fēng),冷得直往秦昭懷里鉆。后者把他抱穩(wěn),摸了摸額頭,溫度并不反常:“怎么會這么冷,去縣城一定讓薛先生替你把把脈。”
景黎蔫噠噠地應(yīng)了聲,把臉埋進他懷里不肯動了。
二人出發(fā)得早,秦昭擔(dān)心景黎在車上凍病,催促車夫加快速度,竟當(dāng)真在申時前便到了縣城。
他們事先已經(jīng)和薛老先生說好,在阿易的藥鋪見面。
牛車直接停在了藥鋪所在的小巷前。
車夫幫著卸下車上的行李,秦昭則是用袍子將景黎一裹,半摟半抱著把人扶下車。
店里有客人正在買藥,阿易在柜臺忙碌著,薛仁閑得無聊坐在藥鋪門前抽煙袋。
他一瞧見二人如今這模樣,卻樂了:“幾個月前,是他扶著你來,怎么現(xiàn)在倒成了你扶著他。你們倆這是怎么了,總得病一個?”
秦昭搖搖頭:“先生說笑。”
薛仁見景黎臉色不好,也不再耽擱,忙領(lǐng)著他們進去。
“景黎這是怎么了,生病了嗎?”阿易送走客人,走過來擔(dān)憂地問。
景黎在車上凍了大半日,手腳都凍僵了,一句話也不想說。
“路上太冷,凍壞了。”秦昭問,“有姜湯嗎?”
阿易點頭:“有,我這就去煮。”
薛仁補充道:“乖孫兒,多放幾味御寒的藥材,我教過你的。他倆都得喝。”
阿易:“知道了薛爺爺。”
縣城比小山村里溫度高些,而這藥鋪雖小,屋子里卻足夠保暖。景黎和秦昭擠在一個椅子里,坐了一會兒,凍得麻木的四肢終于漸漸回暖。
他靠在秦昭懷里,唉聲嘆氣:“這是我過得最難熬的冬天。”
穿越之前,他冬天從來不會這樣犯困,雖然身體比常人涼一些,但也沒這么怕冷。
肯定是這錦鯉原型害的。
秦昭安撫地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薛仁在旁邊含笑吸著煙袋,煙霧飄到二人身邊,景黎聞間這味道忽然有些惡心,偏頭咳了兩聲。
“喲,對不住。”薛仁忙熄了煙袋,來到景黎旁邊,“你這怎么搞的,煙味都聞不了?”
“臘月開始就一直這樣。”景黎委委屈屈道,“有時候炭火燒旺了聞著都不舒服。”
薛仁眉梢一揚。
秦昭也道:“他好幾日食欲不振,卻找不出緣由,正想來找薛先生診診脈。”
薛仁咧嘴一笑:“秦先生這是折煞老夫啊。你醫(yī)術(shù)不比我差,列出的那些藥材更是幫了大忙,你都診不出問題,老夫能診出什么?”
秦昭搖搖頭:“在下只是班門弄斧,遠比不上薛先生。”
薛仁被他這話哄得開心了,便道:“行了,我見小魚兒這模樣的確是難受。手伸出來,薛爺爺給你把把脈。”
景黎戀戀不舍地把手從秦昭懷里伸了出來,薛仁手邊的小案上放了個腕枕,讓景黎把手放上去。
薛仁扣在景黎脈搏上診了片刻,又瞧了瞧他的口舌,眼珠,問:“你近來食欲不振,體寒畏冷?”
景黎:“嗯。”
“是否還總覺得困倦,聞不得太刺鼻的氣味?”
景黎點頭:“對。”
薛仁松開手,沉默下來。
秦昭聽了薛仁說的那些,心里隱隱覺得有些奇怪。他將景黎的手揣回懷里,若有所思地?fù)崦氖直场?br/>
這癥狀聽上去怎么像……
“看著像是有喜了。”薛仁悠悠說出了答案。
秦昭:“……”
景黎:“???”
“我怎么會——咳咳咳!”景黎被他嚇得連連咳嗽,坐直了身體,語無倫次道,“可我明明……我是男人啊,我怎么可能——”
秦昭也道:“我這幾日都替他診過脈,那脈象并非是……”
“我只是說看著像,又沒說一定是。小魚兒的脈象的確是男子,而非雙兒,這我還能看不出來?”薛仁偏頭看了眼里屋,阿易依舊在后院熬姜湯,才壓低聲音道:“你們騙得過阿易,可騙不過我。”
雙兒與男子從外觀上看沒有不同,但生理結(jié)構(gòu)卻全然不一樣,因此在脈象的表現(xiàn)上也有些微差別。
這種差別不容易判斷,若是經(jīng)驗欠缺的大夫一時間恐怕都分辨不出來。
因此,阿易至今都以為景黎也是雙兒。
薛仁捋了捋胡須,不緊不慢:“從脈象上看,小魚兒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我找不出他身體不適的理由。但從表象上看……”
“畏寒,惡心,犯困,食欲不振,這不就是懷孕了嗎?”
薛仁一攤手,無辜地看著二人。
秦昭低頭與景黎對視一眼,二人眼中皆是同樣的茫然。
秦昭搖搖頭:“先生別說笑了,既是男人,如何能有身孕?”
“這可說不準(zhǔn)。”薛仁故作深沉道,“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萬一是小魚兒體質(zhì)特殊,又恰好從脈象上顯不出來呢?”
景黎默然無語。
他之前從沒考慮過這種可能性,哪怕他知道這個世界有可以生育的男人,但也從沒有代入過自己身上。
那種感覺……太奇怪了。
不等景黎想得清楚,阿易端著兩碗姜湯回來了。
加了藥材的姜湯祛寒效果極好,景黎喝完了姜湯,才覺得終于恢復(fù)了點精神。
阿易還要看店,便請薛仁帶他們?nèi)ゼ抑行菹ⅰ?br/>
阿易父母留下的宅子與這藥鋪相連,穿過連通后院的回廊,薛仁帶著他們到了個干凈的偏院。
薛老先生在這里混吃混住好幾年,儼然已經(jīng)把自己當(dāng)半個主人,毫不客氣道:“就這里,阿易已經(jīng)提前收拾過了,屋子里缺什么就告訴我們,不用客氣。”
秦昭向他道了謝,景黎卻有些心不在焉,顯然根本沒聽見薛仁說了什么。
薛仁見他這樣,道:“何必這么煩心,有孩子不是好事么?”
“可是……”景黎精神還有些恍惚,“……我明明是男人……”
“你若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倒是有個主意。”薛仁手一擺,不以為意道,“就等他十個月,看到時能不能生出來,不就知道了嗎?”
秦昭:“……”
景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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