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 125 章
家中一年多沒有住人, 卻沒什么灰塵,顯然經(jīng)有人事先幫忙打掃過。景黎種了一院子的花草,去年臨別,秦昭曾托村長照顧, 打掃的事, 多半也是他幫了忙。
闊別一年, 院子里的花草依舊長得茂盛,院子外圍的竹墻上爬滿了藤蔓, 為疏于打理而顯得有些雜亂。
秦昭倒也理解。
村中都是些粗人, 哪里懂得養(yǎng)花弄草這種細致活, 至多就過來澆澆水,保證植物不枯。
一行人推門走進院子, 唯有阿七在看見竹院全貌的時候,稍稍怔愣片刻, 進門時慢了半步。
秦昭注意到了, 問:“怎么?”
“沒、沒事,我只是沒想到……”阿七眸光微微暗下, 囁嚅道,“沒想到先生過去住在這種地方。”
簡陋的竹院,狹窄的木屋,僻壤貧窮的山村……誰能想到,當(dāng)初那個在京城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攝政王,有一日會淪落到這種境地。
秦昭聽出他的想法, 淡笑一下。
陳彥安卻道:“小哥是沒來過村子吧?”
他抱小魚崽走在最后,解釋道:“這肯定比不上府城,不過秦昭這院子,經(jīng)算得上是咱們村最的屋子之一了。”
“你是沒見秦昭以住那地, 又破又漏風(fēng),我去讀幾天書都凍病了,不知道當(dāng)初他怎么住下來的。”
陳彥安說這話其實沒有別的意思,那屋子本來就是他家的,抱怨幾句無傷大雅。
可在阿七聽來更加不是滋味。
就連景黎也跟沉默下來。
陳彥安眨了眨,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
……他說錯什么話了?
唯有小魚崽沒心沒肺,根本沒聽懂他們在說什么,也不覺得這里環(huán)境差。他一雙睛骨碌碌直轉(zhuǎn),奇地左右打量。
陳彥安連忙把人抱穩(wěn)。
他費了一番口舌才讓小魚崽相信他就是先那個胖叔叔,找回了岌岌可危的信任,得到抱魚崽走一段路的機會。
“行了。”秦昭打斷道,“都在外頭站做什么,快進去。”
他這個當(dāng)事人都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也不知這兩人在傷春悲秋些什么。
一行人進了竹院,小崽子看見滿院子花草驚喜得,一進去就讓陳彥安把他放下,落地就往花叢里鉆,抓都抓不住。
景黎陪小魚崽在院子里玩,秦昭則與阿七、陳彥安進屋收拾行李。
阿七沒敢讓秦昭動手,主動攬下了大分活,讓主人家在一旁休息。陳彥安上次去秦昭家的時候阿七還沒來,更不習(xí)慣喚這看起來溫吞清秀的年輕人。
秦昭卻道:“無妨,讓他做吧。”
先搬家的時候許多物品沒有帶走,都打包封存在家里。秦昭茶盞碗碟一一取出來,去后廚燒了水,泡了一壺茶。
茶香四溢,給這竹院增添了一絲人氣。
陳彥安看干活麻利的阿七,感嘆道:“等回頭去了縣城,我也尋個人來打理家務(wù)。”
聽言,秦昭挑眉問:“你娘經(jīng)答應(yīng)你去縣城了?”
陳彥安對自己的資質(zhì)心里有數(shù),折騰了這么多年,能考中個秀才經(jīng)不容易,沒有再繼續(xù)科考的打算。這一年以來,陳彥安都在幫村長打理學(xué)堂,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去縣城機會能大一些。
當(dāng)然,陳彥安想去縣城不僅僅是為了生計。
想到這里,秦昭又問:“你與阿易到底如何了?”
這些時日景黎與這些老朋友書信未斷,可阿易性子靦腆,不常在書信中說自己私密的感情,只偶爾會提及陳彥安又去了縣城看他,給他帶點吃的玩的,陪他到處逛一逛。
就連薛老先生都會傳信來抱怨,阿易和陳彥安在一塊的時候,里都快要沒有他這個爺爺了。
簡言之就是一句話,除了他倆之外,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在戀愛。
至于陳彥安,提及阿易的時候就更少。
不是他不上心,而是為他娘始終沒有松口。陳大娘是個傳統(tǒng)人,不同意陳彥安娶一名雙做正妻,陳彥安解決不了他娘的問題,沒臉在旁人面提這些事。
至于秦昭今天主動提起這事,自然是為在回來之,景黎就常念叨見了面要拷問陳彥安。
聽秦昭主動提起這事,陳彥安別開視線,耳朵微微有點紅:“我……我們倆還能怎么?”
秦昭:“說實話。”
陳彥安支支吾吾:“你也知道嘛,我娘就是覺得他一個雙,整日在外頭拋頭露面做生意……說出去不太看。但……但我磨了這么久,也有點心軟。”
“不久正阿易來這山里進貨,我就帶他……帶他……”
陳彥安聲音越說越小,秦昭都快聽不清了:“你說話。”
“我就帶他見了我娘一面,我娘對他改觀了!”陳彥安心一橫,快速道,“薛老先生也知道我們的事,說愿意給我們做主,今……今年就把婚事辦了。”
“砰——”
門外響起一聲輕響,景黎進門恰聽見陳彥安這句話,驚得一頭撞在了門框上。
“啊……”景黎這一下撞得頭暈花,還后退了半步。
秦昭忙上扶他:“松手,我看看腫了沒?”
“沒事。”景黎疼得淚都出來了,在撞得并不嚴重。他揉了揉傷處,憤憤道:“阿易居然什么都沒告訴我,我寫信罵他去!”
說完,還真罵罵咧咧往里屋走,找紙筆去了。
秦昭笑搖搖頭,把被丟在門邊的小魚崽抱起來,又問陳彥安:“日子定了嗎?”
“還沒。”陳彥安被這一打岔,也顧不上害羞了,道,“我娘與薛老先生商議了一下,想讓秦大哥你當(dāng)證婚人。今天讓我過來,也是想問問你打算在村里待多久。”
“這……”秦昭有些遲疑,搖搖頭,“我并非你家長輩,這恐怕不妥。”
“怎么不妥,你是我?guī)煾赴。 标悘┌驳溃爱?dāng)初要不是你教我,我哪里考得上秀才。還有,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認識阿易,你當(dāng)證婚人是最合適不過。”
“可是……”
秦昭回來這一趟原本只是為了拜訪村長,再看看村中幾位老友,不會停留太久。但若是參加婚宴,恐怕要耽擱不少時。
秦昭一時拿不定主意,陳彥安摸了摸鼻子:“其實吧,薛老先生經(jīng)給我們挑幾個吉日,不是晚,秦大哥你……”
他說,從懷中取出一張紅紙,遞了過去。
秦昭:“……”
感情經(jīng)準(zhǔn)備得挺充分,就差他拍板定日子了是吧?
難怪這人減肥減得這么成功。
陳彥安神情局促不安,不遠處,景黎坐在桌邊研墨,視線也止不住到處亂飄,正聽他們這邊的談話呢。
秦昭一就看出了他的意思,走到桌邊,那紅紙遞給景黎:“你來挑吧,我們參加完婚宴再離開。”
陳彥安和阿易的婚宴定在十日后,就在臨溪村舉辦。
村中迎娶雙鮮少像這大操大辦,事實上,能嫁到這地方的雙大多都是買來的,在家里的地位連個侍妾都不如,更別說什么婚宴了。
陳彥安這做,就是為了告訴鄉(xiāng)里,阿易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正妻,不能隨便欺負。
余下幾日,景黎忙忙后張羅婚事,整天往外頭跑,上心得仿佛是自己嫁。
天色漸晚,景黎才回到家里,一進門就聞到熟悉的飯菜香味。
“今天晚飯是你做的?”景黎問秦昭。
秦昭:“鼻子挺靈。”
現(xiàn)在有阿七幫忙,加上秦昭忙于別的事務(wù),少親自下廚。阿七廚藝是不錯,但景黎一直還是更喜歡秦昭做的東西。
景黎忙了一天早就餓得胸貼后背,殷勤地去后廚拿碗筷。
卻看見灶臺里有些信紙焚燒后的殘渣。
景黎問:“京中來信了?”
“嗯,邊吃邊聊吧。”秦昭幫他把飯菜端上桌,才不緊不慢道,“顧長洲下午剛把信送來,是京城那邊的消息。”
景黎咬筷子,也不轉(zhuǎn)地盯他看。
秦昭平靜道:“消息里說,圣上患病經(jīng)一月有余,這段時的政務(wù)全都送到后宮,由太后負責(zé)處理。”
景黎輕輕“啊”了一聲。
太后,就是當(dāng)年和秦昭奪權(quán)的那位皇后。
“所以,小皇帝的病……和太后有關(guān)?”景黎問。
“還不清楚。”秦昭道,“聽說這些年太后鮮少攝政,一心吃齋禮佛。這次是圣上親自下了圣旨,加上百官請愿,希望代為處理政務(wù)。”
景黎:“我不信。”
他一直無條件相信秦昭,在他里,皇帝和太后都有傷害秦昭的嫌疑,都不是什么東西。
“這里頭究竟有什么問題,恐怕要等我們進了京才會知道了。”秦昭給他夾了點菜,語調(diào)依舊平穩(wěn)。
景黎問:“你就一點也不擔(dān)心嗎?”
“擔(dān)心什么?”
景黎“唔”了一聲:“擔(dān)心這些事情啊,總覺得里面牽扯的東西復(fù)雜啊……”
“擔(dān)心也沒有用啊。”秦昭道,“我們?nèi)缃窬嚯x京城有千里之遙,那里生什么,我們要至少半月后才會知道。一來一回,就是一個月,干涉不了的。”
“也對。”
景黎抿了抿唇,小聲道:“對不起呀,是我想要留下來。我們在村子里多呆這么多天,還不知道京城的局勢會怎么變化……”
“無妨,陳家對我有恩,我理應(yīng)留下。”秦昭頓了頓,又道,“而且,最近這些倒是提醒我了另一件事。”
景黎:“什么?”
秦昭道:“陳彥安都知道該給心愛的人一個體面盛大的婚宴,這一點我不如他。”
景黎一怔。
“我、我們當(dāng)年沒有錢嘛。”景黎小聲道,“而且我們有婚禮的呀,那年中秋。”
那場簡陋的婚禮,是景黎送給秦昭的第一份禮物。
“這些年跟我,委屈你了。”
秦昭抬手在景黎側(cè)臉輕撫一下:“欠你的我都記得,待我們回到京城,了結(jié)這些事情,我一件一件幫你補回來。”
景黎耳朵有點燙。
他瞧了在旁邊喂小魚崽吃飯的阿七,后者低頭,神情專注,甚至還有意在小魚崽奇抬頭的時候塞一口吃的給他,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可憐阿七一個的單身青年,現(xiàn)在經(jīng)能面不改色聽秦昭說完這些肉麻話,還順道幫他們遮掩了。
景黎收回目光,耳朵更紅了:“那我們早些去京城吧,等參加完婚宴就去!”
秦昭點點頭:“我經(jīng)寫信給顧長洲,婚宴過后,他會派人來接我們。”
“……到時我們直接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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