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遭逢色狼危乎殆哉
月娥說罷, 周遭眾女眷皆寂然, 半晌,旁邊一個(gè)略見有些年紀(jì)的女人便笑道:“月娘子這是做什么,夫人在上, 小菀的娘也在,難道娘子是在替夫人跟香嫂子教訓(xùn)小菀不成?再說, 小菀也不過是個(gè)孩子,口沒遮攔的, 就跟娘子先前所說‘童言無忌’, 娘子一笑過去便罷了,又何必又大發(fā)脾氣,鬧得大家伙兒都不高興呢?”旁邊幾個(gè)女人就說道:“正是正是。”
月娥聞言, 便轉(zhuǎn)過頭去, 說道:“這位是誰,我竟不認(rèn)得?”那女人就說道:“我……”正待表明身份。
月娥一笑, 截?cái)嗨脑? 說道:“我也不必請教了,只看大娘說這兩句話,就已經(jīng)夠了,倘若是我冒犯了夫人,夫人還未說什么呢, 你卻急什么?再者說,夫人先前也說過,侯爺曾許要娶我為妻, 這一句話,須不是說笑,我是侯爺跟夫人認(rèn)下的人!你須知道,她雖然是個(gè)好孩子口沒遮攔,但也不能無狀到這份兒上,再怎么說,也是謝家的親戚,公侯家的小姐,張口狐貍精閉口禍水的,卻是哪個(gè)教得?若說別人我只當(dāng)聽不見,當(dāng)面給我沒臉,難道我也要忍了不成?我不是那個(gè)脾氣,也是她欺負(fù)錯(cuò)了人!”
那女人聞言,便咳嗽一聲,放低了聲音,訕笑說道:“果然是出身不同,牙尖嘴利,這般手段,我卻說不過……”眾人便低低而笑。
月娥聞言,厲聲說道:“你說什么?!”
女人一怔,卻仍笑著說道:“喲,娘子忽地這么兇做什么。”月娥瞪著她,不依不饒,說道:“你出來,我同你去見侯爺,你有膽在他跟前,把這句話再說一遍!”
素來都知道敬安的性子,這女人哪里敢,先前本是仗著大家都是一伙兒的,她又自忖自己能說會(huì)道,所以就想出頭露臉,博個(gè)眾人喝彩,竟沒想到月娥性子如此之烈,竟敢當(dāng)面揪著她不放。
旁邊的人本在看熱鬧,見狀才都慌了,急忙拉扯那人,說道:“嫂子方才吃了酒了罷,怎么就敢多說這么些。”又有人說道:“快別嘴硬,叫侯爺知道了,不是好玩的。”
那女人也略有些慌張,卻躲著不出來,又說道:“我哪里知道她這樣厲害的……”
月娥冷笑著,說道:“你當(dāng)我初來乍到,沒什么依靠,就想對我指手畫腳的,你卻想錯(cuò)了法子,我不認(rèn)得你是誰有些失禮也罷了,你須認(rèn)得我是誰,侯爺親口對夫人說要娶我為妻,這話他可對第二個(gè)說過?如今只看他是不是真的,你自管跟我去,看看侯爺怎么說!……你不出來么?那我便自己去回侯爺是了!他自有法找你!”
那婦人聽了這幾句,越發(fā)噤若寒蟬,此刻就一個(gè)字也不敢說了,正沒法兒了結(jié),上面謝夫人說道:“月兒。”
月娥這才轉(zhuǎn)過身,行禮說道:“夫人。”
謝夫人說道:“好孩子,你過來。”月娥上前,謝夫人便握了月娥的手,笑瞇瞇看著她,說道:“你這孩子果然好,怪道敬安對你分外不同,這性兒竟是我喜歡的,外柔內(nèi)剛,先前我還以為你是一團(tuán)水兒,只道你安分的太過了,沒想到竟也能上來兩句話的,倒叫我刮目相看。”
月娥見她如此,便低了頭,微微垂淚,說道:“夫人饒恕我,我也是無法,倘若給人編排了,傳出去,對侯爺也沒什么好言語,有損侯爺?shù)念伱妫识荒艽竽憽U埛蛉怂∽铩!?br/>
謝夫人點(diǎn)頭,親自掏了帕子給月娥擦淚,又嘉許說道:“我哪里會(huì)怪罪你,依我看,你真?zhèn)€兒好,如此剛?cè)岵?jì)的,才是我們謝府女子的氣度。”又柔聲說道:“只不過,小菀她雖然有錯(cuò),到底年紀(jì)小,你看在我面兒上,別記恨她,瑞兒家的那個(gè),平常也是口沒遮攔的,瘋癲慣了,卻不是有心對你如此,你就也別計(jì)較了,成么?”
月娥聽謝夫人如此說,便說道:“夫人既開了口,那便全憑夫人做主。”
謝夫人笑著點(diǎn)頭,握了月娥的手,才又沉聲說道:“小菀,快賠不是!遲了,我真?zhèn)€打你板子!”那小菀最怕謝夫人,又被她娘逼著,委委屈屈地向月娥道了個(gè)不是,那瑞家的女人也訕笑著道了不是。
謝夫人又對月娥說道:“今兒是你第一次見這些人,倒讓你見了笑話,你只看在我面上,別同他們一般見識,如今晌午了,就留下來一起吃個(gè)飯,再回去,免得給敬安知道了你沒留下,又要怪我不周到。”
月娥本想離開,聽謝夫人好言好語的,心想難道我還怕她們不成,免得叫謝夫人下不了臺(tái),于是便也答應(yīng)了。
當(dāng)下,丫鬟們便排布了宴席,十幾個(gè)丫鬟,上菜周全,大家分位子坐了,自此再無人敢說三道四,連那小菀丫頭也不敢再看月娥一眼,只低頭吃飯。
飯罷,大家仍舊聚在一起,說說笑笑,表面上一派兒的花團(tuán)錦簇,謝夫人又留著月娥喝了一杯茶,才說道:“你這孩子,真可我的心意,我對你真是越看越愛,可惜今日人多,咱們娘兒兩不能親親熱熱的說話。”月娥說道:“多謝夫人不怪我才是真的,夫人若不嫌棄,改日再說也是一樣的。”
謝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說的也是,既如此,你便先回去罷,等晚上靜了,你再過來。”月娥答應(yīng)了,便起身告退,小葵過來扶著,瑛姐親自相送出來。
一路出了內(nèi)堂,到了外面,三個(gè)人站定了,瑛姐便說道:“我便只送娘子到此了。先頭我見外面風(fēng)大,便替娘子備了一件大氅。”說著,旁邊兒的小丫鬟便抱了件厚實(shí)的錦緞玫紅大氅過來,月娥說道:“這怎么使得?”瑛姐說道:“凍壞了娘子,可更是使不得。”又說道,“里頭那些人的閑言碎語,娘子切勿放在心上,她們便是如此的……慣常的行徑了。”
月娥聽她話里有話,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有勞姐姐,那我便回去了,這件大氅,等我叫小葵送回來。”瑛姐說道:“一件衣裳算不得什么,夫人又疼愛娘子,娘子自留著便是。我瞧娘子也沒多少御寒的厚實(shí)衣裳,不嫌舊的話,就留著用罷了。”
幾個(gè)人說了會(huì)兒,里面小丫鬟進(jìn)來,說道:“姐姐,夫人叫你呢。”瑛姐便告退進(jìn)去,小葵扶著月娥便欲沿路返回。
兩個(gè)人沿著廊下走了一陣,卻見天空陰霾,隱隱地竟有幾片雪花飄灑下來,漸漸地竟大了起來,小葵扶著月娥急走到屋檐下避雪,月娥倒覺得下雪頗為有趣。
兩人站了會(huì)兒,寂寞無聲。不知多久,卻聽得頭頂上有人聲響起,說道:“也不知是是從哪里弄回來的,看起來妖妖嬌嬌的,沒想到竟然是個(gè)刺兒頭,不好拿捏。”卻是個(gè)女人的聲音。
月娥一驚,看小葵,小葵也呆住。
那頭頂上,另一個(gè)女子便說道:“你也不看看,她自己就是個(gè)好的了?當(dāng)初不也是老侯爺不知自哪里帶回來的?竟將那么些王侯小姐壓了下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鏊暮顮敺蛉恕!?br/>
先頭那一個(gè)便笑,說道:“說來實(shí)在古怪的緊,分明也是四十開外的人了,怎地竟還是年輕那樣?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老侯爺早死,她卻是越活越回去了,難道真?zhèn)€兒是有妖法的?”
兩人嘀嘀咕咕,說說笑笑,末了又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倘若真?zhèn)€兒那人成了這侯府夫人,那這一大一小的,可有的好看了。”另一人便說道:“只看她能得意到何時(shí)。”兩人說著,便慢慢地走開了。卻不知道腳下另有人在停著,聽了個(gè)正著。
月娥聽完了這幾句不尷不尬的話,便看旁邊小葵,正見小葵神色不定的,月娥見她似帶懼怕臉色,本想問,此刻便不語。
半晌,小葵說道:“娘子,這雪有些兒大,我回去取把傘來,娘子等在這里,可好?”月娥知道她心意,便點(diǎn)頭,說道:“你去罷,小心路滑。”小葵便答應(yīng)著,自去了。
月娥在廊下站了一會(huì)兒,見小葵冒雪遠(yuǎn)去,只因站著冷,她便沿著廊下緩緩地向前走,心頭卻回想那兩個(gè)女人的談話,想道:“我還以為這謝夫人是什么大家小姐的出身,如今看來,卻似乎又不太像,然而四十開外……看來明明如二八佳人,這也算是駐顏有術(shù),而這樣反常,未免也太可怖了些……又那兩人說,倘若我成了侯府夫人,一大一小由得可看,是說東炎跟敬安一大一小呢,還是說謝夫人跟我一大一小?聽她們先前談的主題,是謝夫人,難道是說我跟謝夫人之間有的看?卻有什么可看?”
一剎那月娥心頭疑慮重重,不知不覺竟走遠(yuǎn)了,待回過神來,耳畔卻傳來嬉笑之聲,有人說道:“怕什么,本大人愿意,你敢躲了不成?只乖乖地,自有你的好兒。”接著就是一聲慘呼傳來。
月娥一怔,驚地轉(zhuǎn)頭,卻聽聲音是從旁邊的房間里傳來的,急忙轉(zhuǎn)頭四顧,卻發(fā)現(xiàn)此地自己竟未曾來過。
便有一人求著說道:“只是今日是老侯爺?shù)募沙剑热艚o大公子發(fā)覺,奴婢便是死定了,請大人饒了奴婢。”
月娥聽得汗毛豎起,自覺不好,趕緊邁步要離了這是非之地,卻聽到里面有人喝道:“何人在外!”月娥腳步不停,急急向前跑,卻見前面門扇一啟,一只手伸出來,恰好擒住月娥的肩頭,將人用力向里一拉,說道:“小雀兒又亂跑個(gè)什么!”
月娥大驚失色,眼前一黑,人卻已經(jīng)被大力拉扯到屋內(nèi),那人抬腳將門踹上,低頭一看,忽地一松手,失聲說道:“是你!”
月娥身子一歪,倒在門上,匆忙一瞥,只看清面前之人濃眉怒目,一張甚是兇狠的臉。
月娥急忙轉(zhuǎn)身,便欲開門逃出去,卻不妨那人一伸手將月娥攔腰抱住,說道:“讓我仔細(xì)看看!”聲音熱切,將月娥抵在門扇上,轉(zhuǎn)過身來,細(xì)細(xì)端詳,才變了臉色,說道:“原來不是,然而……”目光動(dòng)了動(dòng),說道,“竟是如此絕色!”
此刻月娥抬頭,對上這人一雙貪目,同時(shí)目光掃過,卻見在此人身后的太師椅上,一個(gè)丫鬟正畏畏縮縮下地,將地上一件裙子撿起來,圍在身上,便欲出門。
那人便問月娥:“你是何人?”一邊問著,手上卻一動(dòng),將那丫鬟的頭發(fā)揪住了,丫鬟吃痛,又叫一聲,停步不前。
那人恍若未聽到,目光依舊盯著月娥,笑道:“果然是不能比的,先前還看這丫頭有三分姿色,如今卻覺得不堪入目,然而此刻卻不能許你出去,恐走漏了風(fēng)聲。”
那丫鬟便求道:“安大人請饒命!”那人只是帶笑看著月娥,月娥便說道:“你想做什么,這是謝府,你是何人,敢在此放肆!”那人見月娥不驚,便一挑眉,說道:“小娘兒倒有膽量,爺先問你的,你倒反問起爺來了,你先說,你是何人?”
月娥便說道:“我只是謝府客人,休得無禮,快快放手,外面有人等我!”這人一聽,微微一怔,說道:“原來是謝府的親戚女眷?”
忽地沉吟,說道:“不對,謝府的女眷我略略知曉,不是已經(jīng)為人婦就是未長成的小娃兒,似你這般……又是如此絕色,倘若真?zhèn)€兒是謝府之人,我怎會(huì)毫無聽聞?”
月娥心頭暗驚,沒想到此人心思竟如此縝密,便說道:“女眷不可拋頭露面,你不知又有何稀奇,我的丫鬟便立刻來尋我,你倘若還要顏面,就速放人!小心觸怒了侯爺,事情便不可收拾。”
此人目光閃爍,說道:“謝敬安?那小子……”忽地目光一動(dòng),拉了拉那丫鬟頭發(fā),問道:“她是何人,你說給本大人知道,就放了你!”那丫鬟哆哆嗦嗦,看了月娥一眼,說道:“安大人饒命,這位……是侯爺……侯爺?shù)摹?br/>
此人一聽,即刻想通,望著月娥,向著自己這邊拉過來,看了看,哈哈笑道:“原來如此,竟是謝小侯的妾室,我還以為我沒聽聞……你倒是聰明,竟曉得遮掩?”說著就慢湊過來,低聲說道,“長的這樣兒美,怪道謝小侯將你帶回府來,那小子的眼光倒是不錯(cuò),前些日子聽聞他遣散了些姬妾,只恨他竟目中無人,不曾相贈(zèng)一個(gè)給我受用,恨得我沒處說去,如今倒好,只得你一個(gè),也盡數(shù)勾了前恨了。”
月娥聽他說得很不像話,就說道:“你說什么!放手!”見他靠的近,便揮手扇過去,那人不防,未料到月娥如此大膽,便被打中,一聲悶哼。
幸虧月娥不喜歡留指甲,然而這幾日因沒空修剪,中指的指甲便在這安大人的臉上劃過長長一道血痕。
安大人受傷,手在臉頰上一抹,果然見血,頓時(shí)怒了,雙眼瞪向月娥,罵道:“好個(gè)賤人!”手上用力將月娥當(dāng)胸一搡,月娥身子后退,便撞向墻上,吃痛之下,疼得戰(zhàn)栗捂住胸口。
那丫鬟已經(jīng)抖做一團(tuán),安大人手松開,丫鬟撲在門上,便欲掙扎出去,安大人笑道:“乖乖地先躺著罷。”用力在她頸間一劈,丫鬟軟軟地倒在地上,不再動(dòng)彈。
安大人便轉(zhuǎn)頭盯著月娥,說道:“如今我便好好地?cái)[布你一番,再帶你回府享用,反正謝小侯風(fēng)流成性,送一個(gè)侍妾給我,也不算什么大事。”說著,獰笑一聲,便欲動(dòng)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