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她又噔噔噔的跑開了,一襲純白綾鸞紗裙和著披帛如風(fēng)飄逸,隱在其中的身姿曼妙柔媚,一截小腰也柔柔軟軟。
阿寺拿著書盒就守在門口,她拿了一疊宣紙就又折回去。
像獻(xiàn)寶一樣,嘉諾把今日的功課一一擺在書桌上。而那些奏折,筆墨全被推到一邊。
“二哥哥你看。”她瑩白纖細(xì)的手指指著自己寫的字,之前如狗刨一般的丑字如今已亭亭而立。
“夫子今日又夸我了。”嘉諾淺淺地笑,清澈的眼中頗有幾分得意:“二哥哥,你看好不好?”
清秀而已,少了風(fēng)骨。寫字得靠練的。
“多練練會更好。”
嘉諾重重點(diǎn)頭,發(fā)髻上細(xì)小步搖晃得泠泠作響:“嗯!”
這下應(yīng)該不會給二哥哥丟臉了!
字看完了,她又背誦今日學(xué)的詩經(jīng)給他聽。宇文允坐在椅子上,她站在他跟前,小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踱步。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她的聲音婉轉(zhuǎn)動聽,溫柔到不行。
嘉諾背的認(rèn)真,偶爾垂睫咬唇思索,想起來了又朝宇文允莞爾一笑,顧盼回首間全是嬌俏靈動的意態(tài)。
宇文允有些晦暗的眼凝在她嬌妍明媚的臉上,一瞬不瞬。
下一息,嘉諾手腕猝不及防地被捉住,她輕小,一點(diǎn)力道就被架起來坐到了他身上。夜夜夢縈的人就在眼前,他意動不已。
“諾兒你乖乖聽話。”宇文允把過分香軟的人收緊懷中,氣息打在她的發(fā)頂,聲音漸啞:“不要在我眼前晃,以后都不要。”
她貪戀他的懷抱,只覺得如小時候一般的溫暖,可是有一點(diǎn)緊,她呼吸都不太暢快。
“為什么?” 嘉諾不解,眸子里全是無知懵懂。愣愣的。
只感覺宇文允又將她抱緊了一些,又埋首下來,湊近她。
“我怕我會控制不住做出對你不好的事?”他想要親吻她耳朵,可最終還是沒有。推開她一點(diǎn),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聲音混著氣息發(fā)燙:“明白嗎?”
嘉諾眼眸干凈純澈,而他一雙幽深的眼卻灼得泛紅,心底的情緒沉淪翻涌。
“不明白,我只知道你是我二哥哥。永遠(yuǎn)都是。”她才不要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才不要與他疏離。
宇文允那樣的眼神,嘉諾根本不懂,只下意識的覺得有點(diǎn)嚇人害怕,她垂眸避開,一雙手臂卻繞上了他的脖頸,腦袋埋進(jìn)他胸膛里。
“你感覺不到,是么?”
嘉諾眉頭蹙起,“什么?”
宇文允沒有回答她,此時說一個字都過于艱難。嘉諾這才仔仔細(xì)細(xì)的去感覺,好像有哪里不太對。
她起身要挪開一點(diǎn)。
可是,宇文允忽地將她按住,她清晰的聽到他沉沉地吟嘆一聲。很難受在發(fā)抖,卻又像是一下就放松了。
過了片刻,她才問:“二哥哥,你怎么了?”
宇文允余韻未回,壓著聲音哄騙她:“諾兒乖,你這樣黏人,二哥哥會生病的。”
嘉諾頭抬起來,與他對視:“騙人!”不過一息之間,她眼睛便蒙上一層水霧,聲音也變了。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除了母妃,她只有他了,她還那么那么的喜歡他。
他知道她的干凈純粹,知道她的年幼不知世事的懵懂與天真,他更知道,自己有多想她。
“要。”天知道他有多想,他想要得緊。
“那就好了呀,我也說過要陪二哥哥一輩子的,不離不棄。”她吸了吸鼻子,糟糕的情緒化為甜蜜的笑。
莫名的情緒被瞬間擊中,他心神迷跌一瞬。
春日的傍晚依舊有些冷,殿外吹進(jìn)來一股冷風(fēng)。
嘉諾穿的薄,瑟縮著直往宇文允懷里鉆,她身上冷涼,而宇文允此時正像一個火爐,她貪婪的汲取他的溫度。
“還記得你答應(yīng)過我咬回來的事情嗎?”
嘉諾記得,點(diǎn)點(diǎn)頭,把手遞到他嘴邊。宇文允拿開,埋首就咬她肩膀。他的力道不是很大,嘉諾卻疼得咬唇,但也忍著不動。
宇文允垂眸,看著懷里嘉諾眼睛水霧蒙蒙,忍氣吞聲的樣子。她怎么可以這么乖,叫他怎么狠得下心來折磨她。
“回去了,嗯?”他把人從腿上放下去。
“那二哥哥,我們之間的賬算是一筆勾銷了嗎?”之前她咬了他手,現(xiàn)在他也咬回她一口。
“算,一筆勾銷。”他其實(shí)從未計較過這件事情。
聽到滿意的答案,嘉諾開開心心的走了。
走后,宇文允吩咐宮人們備水,他泡在冰冷的水中,任由寒冷一點(diǎn)點(diǎn)的沁透自己,地上是方才弄臟了的衣服。
忽地,宇文允嘴角一勾,他覺得自己可笑至極,“這他娘的到底是誰在折磨誰!”
晚上。
崇華殿的地板已經(jīng)換好,宇文允找來了御醫(yī)。
殿里的宮人和太監(jiān)全都被屏退出去,只有常福在一旁,劉屏劉御醫(yī)是宇文允從渝州帶來的,屬親信。
“從脈象上看陛下沒有任何問題,或許是心理上的原因,過于緊張或是急于逃避,克制都會引起。”劉御醫(yī)不急不緩的道來。
宇文允闔眼,一手握緊成拳。不過是抱了一下而已,就交付了。
常福緊皺著眉,擔(dān)憂的眼神看向劉御醫(yī)。
劉御醫(yī):“陛下自登基已過去好些時日,后宮已然空懸,理應(yīng)封妃納妾,適當(dāng)行事更是有益身心。”
想了一下,他又道:“若陛下想早日解決,也可找一位女醫(yī)治療。”
“開幾副藥吧。”宇文允拒絕了。
“是,微臣這就去。”
之前宇文允交代給常福的事情,他已經(jīng)送來了好幾批畫像,但是宇文允一個也沒看順眼。由于之前的警告,常福也不敢再多說什么。
翌日。
一大早,嘉諾便聽到崇華殿那邊昨夜傳御醫(yī)的事情。
“二哥哥真的病了?”嘉諾用早膳都沒有什么胃口,一碗小米粥攪來攪去就是不喝。阿寺傾下身,拿過她手里的勺子舀了粥喂她一口。
只知道是傳了御醫(yī),卻沒人知道是什么病,阿寺:“郡主你好好吃飯,等下去崇華殿看看。”
“嗯。”嘉諾不要她喂了,直接端著碗大口大口的咽。
小郡主對陛下還真是上心,但愿陛下能看見體會,日后給郡主賞賜一門好親事,她的小郡主是捧在手心長大的,不能受一丁點(diǎn)兒苦。
嘉諾拎著裙子小跑著往崇華殿去,阿寺拿著書盒緊跟其后。那抹靈動的倩影跑得太快,阿寺有些焦心:“郡主你慢點(diǎn)跑,小心腳下。”
天將亮未亮,晨霧蒙蒙。
二哥哥馬上就要去早朝了,她得快點(diǎn)。
剛跑到殿門口正巧遇到宇文允往外走。
嘉諾一張小臉被熱氣蒸得紅撲撲的,嫣紅的小嘴張著喘氣。“二哥哥,聽說你病了,可有好些?”
她今日穿了一身淺藍(lán)衣裙,襯得人更加的潔白天真,未施粉描裝的一張小臉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純的不像話。
像一只柔軟可欺的貓兒幼崽。
宇文允冷眼睨著她,聲音如同清晨的薄霧一般冷:“是病了,拜你所賜。”
嘉諾眨眨眼,長睫輕顫,眼神清澈又無辜:“我,我怎么了?”
“呵!”宇文允不再理她,轉(zhuǎn)身就走。
她定定的站在原地,只覺得鼻頭發(fā)酸,委屈得不行。眼前高大的身影越走越遠(yuǎn)。
忽地,她追上去,從后面抱住宇文允的腰。
“二哥哥,你不要不理我。”她聲音帶著哭腔,有些黏糊糊的。
宇文允身子僵住,沉默片刻后,他轉(zhuǎn)身,一把推開嘉諾,語氣十分不善:“就這么喜歡跟男人摟摟抱抱卿卿我我是不是?!”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要你遠(yuǎn)一點(diǎn),不要纏著我,我說的話你記不住!”
冷冰冰的嗓音從頭頂打下,一頓罵。
嘉諾抬頭,一雙淚眼對上他慍怒的眼,她怕極了他生氣的眼神,慌亂無措的解釋:“不是,我只想,只想和二哥哥親近,我沒有要,要纏你……”
她越說聲音越小,淚珠子再也止不住地大顆大顆落。
最后,她低下頭,哭得一雙細(xì)肩一抽一抽的,抑制不住的“嗚咽”出哭音。
少女梨花帶雨的樣子實(shí)在是惹人心憐,宇文允心臟莫名收緊,他現(xiàn)在想緊緊擁她在懷中,溫柔哄她,可最后還是心一橫,掐著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頭來。
“還有,我最討厭你哭了!”他手一撇,又重重地甩開她。
嘉諾哭得迷迷糊糊的,這么一甩,她下巴生疼。委屈加上疼痛,她再也無法控制,一聲哭出來。
“好疼啊,疼……”她跌坐在地上,看著那背影,抬手一抹眼淚就糊了一臉。
阿寺跑過來,捧著嘉諾的臉仔細(xì)察看,只見小巧的下巴上有個刺目的紅痕:“郡主忍忍。”
“還不快去傳御醫(yī),快去!”阿寺一吼,后面的小宮女跑著去了。她扶著嘉諾起身,“郡主,我們回未央宮。”
“嗯,好。”嘉諾抽噎一聲:“我再也不要來這里了,不來了。”
阿寺軟聲哄著她,“好好好,不來。”
剛走出兩步,宇文允便趕上前來攔住了她們。阿寺自動退開。
“我看看。”他不過捏了一下,有那么疼?
嘉諾低著頭,只抽抽噎噎的哭。宇文允俯身下來,偏過頭看她下巴,是有紅紅的一個指印子,她還在掉淚,他抬手給她擦。
昨日咬她她都沒哭,想必是那些話說得重了些。他正想撥開她肩上的薄紗看看昨日咬的痕跡,只聽嘉諾“哼。”一聲,額頭重重的撞向宇文允的鼻子,然后跑開了。
宇文允吃痛,倒吸一口涼氣,他三兩步追上去,握著嘉諾的手腕往身前拽。扶著人站定了,他大手才覆上她的下巴,輕輕按了按,又摸摸她額頭。
“人這么小一個,脾氣倒是大。”
嘉諾用力的推開身前的人,一雙淚哭紅的淚眼倔強(qiáng)地盯著退后幾步的宇文允。
“從今以后我就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再也不會纏著你了!”她哽咽著對他說。
“好。”他無聲的應(yīng)她。
等人走遠(yuǎn)了,宇文允僵直的身子才緩緩挪開步伐,幽沉清冷的眼眸中有一種深深的倦怠感。
阿寺追上人,用絲制的絹帕給嘉諾擦眼淚,眉頭蹙得緊,憂心忡忡地道:“郡主,莫要怪奴婢多嘴,方才陛下已經(jīng)追過來了,你還對他發(fā)脾氣,這樣不好,萬一他真的將您逐出宮去……”
“你別說了,這些我都知道的。”嘉諾打斷她,吸吸鼻子,“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他實(shí)在是太氣人了。”
阿寺似是無耐的嘆口氣,但愿皇帝寬宏大量,不要和小郡主置氣才好。
“老天保佑,菩薩保佑,觀世音娘娘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