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高人蕭和尚 ?
我們回到爺爺家時,已經(jīng)席開四桌,不過還沒有人動筷子,看樣子是為了等我和孫胖子這兩位領(lǐng)導(dǎo)了。不過村長和三叔并不在場,聽我親爹說,他倆還在勸慰那個兒子淹死在糞坑里的父親。
看見我和孫胖子到場,爺爺笑呵呵的招呼我們倆坐到了他的那張主桌。連連的向周圍的人夸夸其談:“這是我大孫子,那位是我孫子的好朋友,孫德勝孫廳長,他現(xiàn)在是警察部的廳長,對對,我孫子就是早些年當(dāng)兵的那個。不是我夸口,我們老沈家的人在那都能出人頭地....”
爺爺正白活的吐沫星子橫飛的時候,門外走進來一人,接爺爺?shù)脑掝^道:“那是,老沈家現(xiàn)在是清河縣的大姓,出的都是人才,近的先不說,就是土改那會的的沈鄉(xiāng)長....”
“蕭和尚!有酒就喝,你放什么屁?多少年前的老賬翻出來有意思嗎?”爺爺沖著說話的那個人大聲呵斥道。
來人正是戲散了之后就不知所蹤的蕭和尚,他說的是我們老沈家出的第一個干部,那個在土改時期犯了生活作風(fēng)問題被擼下來的副鄉(xiāng)長。這事幾十年了,一直讓我們姓沈的人抬不起頭,直到三叔在武警當(dāng)了隊長,才把那件事壓了下去。
蕭和尚溜溜達達的走到了主桌的位置,主桌上我的一個表叔見他過來,連忙站起來,把位置讓給了蕭和尚。蕭老道也不客氣,大模大樣的坐上去,也不管別人還沒動筷子,自己動手撕了一個雞大腿旁若無人的大嚼起來。
自己的朋友來攪局,當(dāng)著外人的面,還不好發(fā)作。爺爺?shù)哪樕锨嘁魂嚰t一陣的。還是戲班的班主走過江湖,四面玲瓏。敬了爺爺一杯酒,兩人一碰杯,就算開席了。
雖然說這頓是宵夜,可桌子的菜肴上還是十分的豐盛。因為晚上要唱戲,眾演員都不能吃太飽,傍晚的那頓只是墊吧一口,這一頓才算是正餐。
喝了一會之后,就喝亂了套。勾肩搭背說事兒的,串桌子拼酒的,五花八門都開始了。農(nóng)村喝酒就是這樣,開始還好,可一旦酒過三巡之后,就以酒遮臉了,一些老理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過有這身警服傍身,還真沒有誰敢提著酒瓶子趕過來找我和孫胖子拼酒。看著那幾桌已經(jīng)有喝的東倒西歪的,我看著好笑,手里也沒閑著,在盤子里扒拉出一個蹄筋放進嘴里慢慢的嚼著。
還沒等我將蹄筋咽下去。孫胖子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等我看向他時,他下巴一揚,正看著對面的我爺爺和蕭老道。蕭和尚不知什么時候竄到了爺爺?shù)纳磉呑铝耍细鐐z正低頭小聲的談?wù)撝裁矗耆床怀鰜硭麄儎偛胚€差點吵鬧起來。
“剛才蕭和尚說道河里的事了”孫胖子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不動聲色的點點頭,裝作有盤菜夠不著,起身夾菜的時候,支愣著耳朵聽到了幾句他倆的說話內(nèi)容。
“老沈,別猶豫了,就這樣明天還得死人...”
“你說的靠譜嗎?我心里沒有底”
“放心,只要鬼戲一開鑼.....
看情形,爺爺已經(jīng)被蕭老道說的動心了,瞪著眼睛在幾個酒桌周圍找了一圈后,對著對面酒桌上喝成的臉紅脖子粗的我親爹說道:“老大,你去把老三找回來”自打那年三叔當(dāng)上副營長,衣錦還鄉(xiāng)之后,只要三叔在家,爺爺只要遇到大事,都一定要和三叔商量。
我親爹喝的正在興頭上,舍不得離開酒桌,又不敢得罪他親爹。說不得嘀咕了一句:“都后半夜了,找他干啥?說不定老三都睡了”見他大兒子沒有動的意思。“啪!”的一聲,爺爺拍了桌子:“小王八蛋,你到底去不去?”
我親爹一杯酒剛送進嘴里,就被我爺爺這一巴掌嚇了一哆嗦,剛喝下去的一口酒“噗…”的一聲全噴了出來“咳咳咳….去…..我馬上就去….咳咳”
喝酒的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一時之間,滿屋子的人都舉著筷子,沒人敢動。爺爺有點尷尬:“動筷動筷啊,老二,你別愣著,跟你二叔走一個(干一杯)小辣子,小孫廳長,你們也動筷啊…….”
二十來分鐘后,我爹帶著三叔回到了爺爺家。三叔一臉的倦容,兩眼通紅。看得出來,他朋友家的慘事,三叔也很傷心。
爺爺將三叔叫到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老三,你跟我來里屋,跟你合計個事。”說完,爺爺起身離開了酒桌。蕭老道咳嗽了一聲,爺爺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頭對我說道:“小辣子,你也來吧。”
孫胖子正笑瞇瞇的看著我,我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孫廳,吃飽喝足了吧?起來活動活動吧”看見我拉上了孫胖子,爺爺就是一愣,馬上看向了蕭和尚,蕭老道微微的點了點頭:。爺爺才干笑一聲:“要是小孫….廳長不嫌老頭子我嘮叨,就一起里屋坐坐吧“
里屋是爺爺?shù)呐P室,進了屋后,爺爺招呼我們上了炕,最后親手將門栓插好。
爺爺對著蕭老道說:“還是你說吧,你們那事我講不清楚。“
蕭老道也不客氣:“那我就長話短說了,你們都親眼看見了,大戲唱了三天,就死了三個人,不過我可以講明白,這還不算完,還有七天的戲沒唱,剩下的戲再唱下去還會死人。這是遭了鬼忌了。再死人可能就不是一天死一個了。等著十天的大戲唱完,你們村能剩一半人就不錯了。”
聽了這話,三叔臉上的表情很難看,爺爺之前聽他說過多次,已經(jīng)有了準備。并不太吃驚。剩下的我和孫胖子。一個瞪著眼睛看著他,一個笑嘻嘻的說道:“你這也叫長話短說?本來三個字就夠了——鬧鬼了……”
我怕孫胖子說漏嘴,連忙打斷了他的話,對著蕭和尚說道:“那你的意思呢?戲不唱了?”
蕭和尚說道:“晚了,現(xiàn)在就停戲,先別說你們縣長同不同意,就連河里的冤鬼也不能干”
爺爺嘆了口氣,對蕭老道說道:“你也別啰嗦了,把你的話說出來吧”
蕭老道說道:“我想了一個辦法,能平了鬼忌,在明天晚上,戲散了后,再唱一出鬼戲….”
我明白了蕭和尚的意思,本來我們小清河村一直平平安安,一直沒有出過什么大事。之所以這幾天接二連三的鬧出人命,完全是這十天的船戲給鬧的。
唱船戲也有唱船戲的規(guī)矩,只是船戲在我們小清河村已經(jīng)消失得太久,能模擬出幾百年前百日船戲的情景已經(jīng)相當(dāng)不容易,當(dāng)初的什么規(guī)矩幾乎已經(jīng)沒什么人知道了。
根據(jù)蕭老道講,光是唱大戲本來還出不了事。但是唱戲的時間和地點就很有問題了。船戲是在傍晚掌燈是開鑼,要一直唱到晚上十二點以后,這屬于陽人占了陰時。
而且唱戲的地點是在河面上,河水屬陰,在陰時陰地為陽世人唱戲,這就遭了鬼忌。加上這次唱船戲的時辰選的不好,第一天開鑼的時間竟然趕上了陰時。船戲一開,就像是塊磁鐵一樣,將周圍百里陰氣全都聚攏到此,鬼隨陰氣走,戲船附近陰氣鼎盛,自然也少不了鬼祟了。我和孫胖子看見的陰霧就是陰氣的結(jié)晶了,里面晃動的人影按蕭老道的話說,是正在看陽世戲的鬼祟了。
孫胖子聽得不以為然:“你說出事的根源是唱了幾天的船戲,不過我怎么聽過這船戲可不是第一次唱,幾百年前不就唱過一次嗎?那次好像還唱了整整一百天,也沒聽說那次出了什么事?”
蕭老道看著孫胖子微微一笑:“因為那次的主事人知道唱船戲的規(guī)矩,船戲正式開始之前,要在河邊擺上三牲,還要燒紙燒香,向陰世人借時借路。這還不算,船戲每唱二十四天之后,都要回避陽世人,為陰世人唱一出鬼戲。當(dāng)年說是唱了百日大戲,其實只為活人唱了九十六天.....”
蕭和尚說完這番話,屋里再沒有人接茬。只是孫胖子晃著大腦袋,看樣子還想要說點什么,好像又找不到辯駁蕭老道的話。
一時之間,屋子里鴉雀無聲,三叔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只說了一個字,就沒了下文。爺爺看了他一眼:”老三,你想說什么?”三叔搖了搖頭,眼睛有意無意的瞟了孫胖子一眼后,說道:“我.....還沒想好,等想好了再說吧”
三叔的話沒說出來,我卻想起來一件事:“老蕭,你說唱船戲的規(guī)矩失傳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蕭和尚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掏出一本老舊的線裝書“就知道有人能問,東西我?guī)砹耍銈冏约嚎窗伞?br/>
看得出來,這本書有些年頭了,紙張已經(jīng)發(fā)黃變脆,蕭老道也有辦法,把書頁拆散了,每一頁都壓上了薄膜后,又重新裝訂成冊。
書冊的表面用小楷寫著——凌云觀志四個大字。蕭和尚翻開了其中一頁:“你們自己看吧”爺爺好像已經(jīng)看過,直接將書交到了三叔的手上,三叔看了一會,嘆了口氣,又把書冊傳到了我的手上,孫胖子倒是不見外,把頭側(cè)過來,四只眼睛一起盯著已經(jīng)翻開的書頁。
和我想的不一樣,書冊上面竟然寫的是白話文,是凌云觀不知道第幾代觀主(到蕭老道這兒就算最后一代了,改成凌云觀影視娛樂集團了)記述當(dāng)年儀親王舉辦百日大戲的情景,尤其對于大戲前后祭鬼神的情景描繪的相當(dāng)清楚,和蕭和尚剛才說的一般不二。
爺爺看了看三叔,又看了看我:“你們爺倆也算是咱們老沈家混的最出息的人物了,現(xiàn)在就咱們商量一下到底該怎么辦?”
三叔抬起了頭,對著爺爺說道:“爹,你知道,我也是個信鬼信神的,既然蕭大叔都這么說了,就按蕭大叔說的辦吧”
爺爺又看向了我:“小辣子,你什么意見?”
我說道:“唱鬼戲倒是也行,就是一件事,咱們在這說的挺好,人家戲班子干嗎?那是給鬼唱戲,他們敢嗎?”
蕭老道呵呵一笑:“這個不用你操心,他們千里迢迢來咱們這唱戲,為的什么?千里奔波只為財,只要價錢合適,別說要他們唱鬼戲了,就是陪鬼去唱歌跳舞都沒有問題。”
“安排鬼戲的事你們不用操心,老道士我找戲班老板去談,”蕭老道說的竟然有些亢奮。
爺爺還是有些不放心:“那錢.....”沒等爺爺說完。蕭和尚就攔住了他的話:“保命要緊,都什么時候了?還在乎錢?錢算個球?”
“....你看著辦吧”爺爺也無話可說了。看著蕭老道主動請纓去找戲班老板商量,那狀態(tài)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我真是有點慕名奇妙,關(guān)他什么事?
我們五人出了里屋后,蕭和尚就找到了戲班的老板,將他又拉到了里屋。兩人在里面談了半個多小時,雖然不知道蕭老道具體是怎么和他談的。只知道他倆從里屋出來時,戲班老板紅光滿面的,拍著蕭老道的肩膀,樂的直抽抽:“這也叫事兒?交給兄弟我了,不就是加場夜戲嗎?別說你們還給錢,就是不給錢,憑咱們這關(guān)系,白唱一場就能怎么了?不過,大師傅(蕭和尚還穿的道裝)你也知道,兄弟我這一大家子,人吃馬喂的....”
蕭老道也是眉開眼笑的:“哪能不給錢白干活的?老哥我活了那么多年,就沒干過那事!不過,大兄弟,夜戲的事就拜托了,你在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也知道這里面的事兒,可不敢再耽誤了”
戲班老板點點頭:“兄弟我明白”說著,一扭臉,對著自己班子里的戲伶?zhèn)兒傲艘宦暎骸袄习寮討蛸p飯了,明天晚上加夜戲一出,賞雙份戲酬啊,”之后,對著我爺爺做的位置一鞠躬:“謝老爺子賞飯!”原本還在吃喝聊天的戲伶?zhèn)兺瑫r站了起來,齊刷刷的一鞠躬,跟了一句:“謝老爺子賞飯....”我聽著就像是排練好一樣。
爺爺起身還了個禮,戲班老板對蕭和尚說道:“明晚唱夜戲,現(xiàn)在趁天還沒亮,就得去準備了,按規(guī)矩,本家要派人跟著....”說著戲班老板的眼睛看了爺爺一眼。
“老三,你跟著,看著就行,別亂動,在壞了老板的規(guī)矩。”爺爺對著三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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