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
林修然做法醫(yī)將近十年, 最不喜歡解剖兩種尸體, 一種是老人的, 一種是孩子的, 這兩種尸體難度較大,特別是孩子的,總讓人有點不落忍,他摸了摸尸體判斷著情況:“尸體曾經(jīng)在水里泡過, 加上幼兒尸體水分多,腐敗的比普通尸體要快, 我和老李兩個人估計不夠,你們誰幫我一起把尸體弄出來?”
這尸體已經(jīng)在地下埋了快三個月, 現(xiàn)在是一灘爛肉, 尸臭令人作嘔,再加上有尸水,霉黑色的腐肉之下, 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非常可怖。張大海剛吐完和手下的小警察面面相覷, 都在猶豫。
宋文正準備上前, 陸司語卻忽然站出來道:“我來吧?!?br/>
看著他站出來,宋文伸手去攔他:“你別添亂,這事還是我來吧?!?br/>
陸司語面色淡然地抽出了口袋里的一雙白手套,戴在修長的手指上:“我已經(jīng)沒事了?!?br/>
宋文心有余悸,拉著他小聲道:“你剛才還不舒服呢,等會你別再吐了?!?br/>
陸司語知道他是想起了火車上的事兒, 他是有點潔癖,但是這潔癖只是針對活人的,對于活人的體味,呼吸,汗味他都很避諱,距離過近他會不舒服,聞到味道重的會惡心,甚至有時候僅僅是觸碰,他就會不停地洗手??墒撬麑λ廊瞬⒉槐苤M,甚至說,早就已經(jīng)適應(yīng)。他對這些腐爛的味道也并不討厭,對他而言,那些只是肉,雖然是爛了的肉。
看宋文不放心,陸司語解釋了一句,“我只是不喜歡人味,腐尸的味道比那些好聞多了?!?br/>
宋文對此有點不能理解,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腐爛的味道揮發(fā)到空中,臭味越來越濃重,他現(xiàn)在都強忍著胃里的翻騰,不知道陸司語怎么能這么淡定。陸司語側(cè)頭看了看那尸體又神色凝重道:“而且這尸體又小又脆,如果勁用的不對,很可能會對尸體造成二次破壞?!?br/>
林修然本來也沒指望張大海和那個小警察,看著陸司語和宋文搶來搶去,他伸手從勘查箱里取出件備用的塑料披問:“你們誰來?!?br/>
宋文把自己的袖子擼到了臂彎處,露出了精壯的小臂,下了決斷:“得了吧,我還在呢,輪不到你個實習(xí)警員吃這個苦。再說了,有你和老林的指點,我還能辦砸鍋了不成?!闭f完話宋文不等陸司語回答,就跳下了深坑,接過了林修然遞過來的衣服。
陸司語這才沒堅持,看著自己的直系領(lǐng)導(dǎo)親歷親為。
于是,宋文,林修然還有那個李法醫(yī)都在坑里做著準備工作。陸司語蹲下身,在坑邊看著他們忙活。
張大海在遠處,看了看在一旁的陸司語,他早上就注意到了,這個小警察膚色雪白像是冬天的霜,一雙眸子烏黑,長得特別好看??墒谴藭r他蹲在尸體邊,看著棺匣聚精會神,表情完全不見常人的厭惡,只有理智與冷漠,仿佛那不是惡心的尸體,只是什么平常的東西。這景象看起來有點妖異。
張大海今天和這三個人接觸下來,林修然他早就見過,專業(yè)到了極致,精準地像是一臺機器。宋文么,雷厲風(fēng)行一言九鼎的刑警隊長,至于這個小警察,雖然他的話不多,張大海卻有種感覺,他很不簡單。
張大海有點怕宋文,又對他有點敬畏,對陸司語則是覺得神秘甚至有點好奇。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著自己,陸司語抬起頭回望了他一眼,張大海急忙避過他的視線,等陸司語垂眸下去,才敢繼續(xù)看他。
林修然先把一快塑料布逐步鋪在了尸體的下面,然后喊了個一二三,三個人一起用力,合力把尸體從木匣子里弄了出來。那孩子剛幾歲,不算太沉,就是這活有點太惡心了。
宋文站在尸體頭的位置,他捧著那腐尸,低頭就可以看到孩子腐爛的臉,這個年紀,其他的孩子還在父母的身邊撒著嬌,可這個孩子卻已經(jīng)夭折,死在了這里。難聞的味道和眼前的畫面弄得他很不舒服,只在心里想著,如果這孩子死得有蹊蹺,他一定要找出兇手。
林修然示意他們把尸體平放在一旁的空地上:“先在這里做個簡單檢查吧。”
宋文一直憋著氣,等干完了站起身才大口喘氣。陸司語卻像是沒事兒人一般,帶了個口罩湊過去和林修然一起查看尸體,他的臉小口罩大,這么一遮只剩一雙明亮的眼睛在外面,垂下眼眸的時候,臥蠶明顯,睫毛也顯得越發(fā)長了。
張大海忍不住又多看了陸司語幾眼,然后捏著鼻子躲在幾米之外,“你們快看,要是沒問題就在這里就地埋了吧,我看這尸體都快爛透了,就別往殯儀館運了?!?br/>
李法醫(yī)也說:“尸體我真的仔細驗過,當(dāng)時有溺液,肯定是淹死的?!彼哉J為就算自己的技術(shù)再不精湛,這基礎(chǔ)的問題總是不會弄錯。
“是否要運去殯儀館做詳細檢查,你們說了不算,尸體說了才算?!绷中奕桓糁谡郑瑦灺曊f完話低下頭,熟練地從尸體的外表開始檢查。
尸體的軀干上確實是有解剖過的痕跡。陸司語伸手幫他按著,林修然就用剪子把之前縫的線一一挑開。現(xiàn)在尸體已經(jīng)放置了這么久,很多血肉都已經(jīng)腐爛不堪,還被蟲子咬過,宋文強忍著惡心站在一旁,用張紙巾掩了口鼻,還是被這味道熏得頭昏腦脹。李法醫(yī)也躬身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F(xiàn)場一時鴉雀無聲,只能聽到林間的鳥鳴。
此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臨近夏天,天色黑的遲了,天邊的云彩像是有火燒過,漫天紅霞??墒呛谝惯t早會到的,林修然抓緊了時間,把童尸的全身檢查完,站起身摘下一邊口罩道:“尸體有多處骨折,其中頭部一處比較嚴重?!?br/>
李法醫(yī)道:“有些骨折我也發(fā)現(xiàn)了,尸體是在溪流里飄過,那條溪流的水很急,有些可能是碰撞到了溪水中的石頭造成的?!?br/>
林修然搖搖頭道:“身體上的骨折是死后造成的,頭部這一處,你們當(dāng)時沒有剃去頭發(fā)吧?”剛才他憑手的觸感,可以感覺出那處傷口不太尋常。尸體的傷痕會掩蓋在頭發(fā)之下,無法觀察,好的法醫(yī)必然是好的剃頭匠,可這李法醫(yī)驗了尸體卻沒有剃頭。
李法醫(yī)有點郁悶,“當(dāng)時周楚國本來是不同意驗尸的,孩子的媽媽楊梨卻希望驗一下,到最后周楚國才妥協(xié),他說驗尸可以,但是什么模樣死的就要什么模樣葬了,不能影響遺容,這死人的頭發(fā)要是剃了,可就長不出來了,我哪敢給尸體剃啊?!?br/>
林修然也知道很多死者的家屬對這些有些避諱,他又讓人配合著把尸體翻了過來,傷口就在后腦部位,之前有頭發(fā)和頭皮在,傷口不易覺察,可現(xiàn)在尸體腐爛露出了白骨,反而讓這一處的傷痕明顯了起來。
林修然仔細查看了看道:“傷口在后腦處,是一處平行傷,不像是石頭留下的,更像是用木棍或者是重棒擊打留下的。具體的,需要把尸體運回殯儀館,把骨肉剝離,充分暴露傷口后再下結(jié)論。”看來運送一趟是躲不過了。
陸司語還是蹲著身,摘下口罩,他似乎不覺得那尸體難聞,呼吸自然。
林修然繼續(xù)道:“頭上的傷口當(dāng)時應(yīng)該出了不少血,有生活反應(yīng),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可能當(dāng)時孩子被人用重物擊打了頭部,造成了昏迷,隨后被拋入了溪流中淹死,所以他的肺部和胃里會有溺液,說是淹死的也不為過?!?br/>
所謂生活反應(yīng),一定是受害者在活著的時候因為機體內(nèi)還有循環(huán)才能夠產(chǎn)生,也就是孩子入水時是活著的,但是有可能是暈了過去。他落入了漲潮的水中,水進入了肺部,導(dǎo)致了他的最終死亡。
張大海沒想到真讓他們驗出點什么,到這時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他驚訝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媽呀,這孩子也是被人謀殺的?這家一共死了四口人?”
李法醫(yī)的臉紅透了:“當(dāng)時我就說那尸體和一般溺死的不太一樣,尸體僵直著,是家長不讓我們再細查了?!?br/>
林修然又開口問:“胃容物查了嗎?”尸體已經(jīng)不全,他需要問李法醫(yī)才能夠知道更多當(dāng)時的情況。
李法醫(yī)回憶了一下:“查了,胃里有雞肉,還沒有消化,當(dāng)時楊梨還說他們中午沒有吃雞,周楚國說是他下午帶孩子出去的時候買了一個雞腿給孩子吃了。我當(dāng)時還在感慨,這爹對兒子不錯,怎么就一個沒留神讓孩子淹死了呢……”他之前覺得這些沒什么,都還算正常,現(xiàn)在回想起來,卻覺得處處都有問題。
“哪里對他兒子不錯?你是沒看到周楚國打他兒子,有時候還用笤帚疙瘩打得孩子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睆埓蠛=又挷绲?,“那現(xiàn)在……我們這是又多了一樁案子?”
滅門案還沒破,又發(fā)現(xiàn)這家的孩子死得蹊蹺。這接連的事情,讓張大海有些焦頭爛額,沒有頭緒。
陸司語在旁邊想了想道:“我覺得,溺童案在前,滅門案在后,兩個案子應(yīng)該是有關(guān)聯(lián)的,甚至說,溺童案可能是滅門案的鑰匙。我們想要搞清楚這一家人是怎么死的,就要先弄清孩子是怎么死的。”</br>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帶司司去求簽,發(fā)現(xiàn)他五行缺評。老規(guī)矩滿50個掉落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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