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5章
南城城區(qū)下午兩點,新家地廣場附近的一條街道上,那輛破舊的面包車停在了路邊基本報廢,奧迪車卻僅僅是擦傷,這場事故引得無數(shù)群眾圍觀著,議論紛紛。
宋文打了個電話叫來了幾名同事,把這次行動登記了,又和交警聯(lián)系,找了拖車把面包車拖走,陸司語的奧迪讓保險公司收了,等一系列的步驟進(jìn)行完,已經(jīng)過了將近兩個小時。幾人坐著警車把刀老三和他的同伙押回了市局。陸司語帶人把犯人從側(cè)門帶入審訊室,宋文則是先回了辦公室。
一進(jìn)門,宋文險些不認(rèn)識自己工作了幾年的單位了,整個門外都是嘈雜的腳印,還有一些金銀白紙散落得到處都是,往里的辦公區(qū)也如臺風(fēng)過境一般,滿地的紙錢。然后他就看到半個警局的人都在打掃衛(wèi)生,顧局站在走廊的盡頭叉著腰發(fā)著脾氣,“撒潑サ驕擲戳耍珊翁逋常∫皇翹辶濾羌依鋦賬懶巳耍桶閹嵌堿砹耍
宋文奇怪,把黑色外衣搭在白襯衣的肩頭,轉(zhuǎn)頭問一旁的老賈:“這架勢是怎么了?顧局發(fā)這么大火?!?br/>
老賈一邊打掃一邊道:“唉,別提了,剛才董芳家里來人了,除了家屬還有二十多個建筑工人,這伙人先去鬧了學(xué)校一通,然后又來警局鬧了半天,說要嚴(yán)懲兇手,給他們交代。后來被顧局罵了一頓,這才剛走?!?br/>
宋文長出了一口氣,心想還好自己剛才不在,董家畢竟是死了女兒,家里那么有錢,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正想到這里,就聽顧局的聲音:“宋文!你給我過來!”
宋文轉(zhuǎn)身只得跟著顧局進(jìn)了辦公室,顧局往椅子上一坐,氣得用手理了理自己所剩無幾的頭發(fā):“宋文我跟你說,這次你不在我?guī)湍沩敾厝チ?,下次你得自己收拾爛攤子?!?br/>
宋文嘆口氣道:“我也不想攤上這案子,再說人家畢竟是死了女兒……”
“你還替他們說話!就算是受害者家屬,那受害者的家屬多去了,也不能都來警局哭喪??!”
“可萬一,他們氣不過回頭捅給媒體,就更麻煩了?!彼挝募傺b不經(jīng)意般說。
顧局也冷靜了下來,宋文這句倒是提醒了他,剛才他的態(tài)度是有些強(qiáng)硬了,這個案子如果捅出去,絕對是社會版的頭條,那時候警方的壓力就更大了。他有點后怕道:“那我等下再打個電話安撫下,要解決問題,還是要盡快把案子破了?!闭f完話顧局上下打量了一圈宋文問他,“你剛才干什么去了?”
宋文實話實說:“先去醫(yī)院問了下嫌疑人,然后去抓了兩個偷狗的賊?!?br/>
“抓偷狗賊?”顧局冷哼了一聲,“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這閑心見義勇為?”
宋文正色道:“那偷狗賊是在嫌疑人所在打工的寵物店門口抓到的,他們的藥有可能是毒源……”
宋文說完把案子的進(jìn)展簡述了一下,顧局也一直在掛念著這個案子,看過基本資料,想通了其中的環(huán)節(jié),馬上換了個臉挑了眉道:“哦,干得不錯。”他從來對下屬有錯就批評,做得好了也不吝表揚(yáng)。
宋文進(jìn)一步解釋:“嫌疑人在說謊,等我們把毒源這部分弄清楚,就能夠鎖定兇手。”
顧局連連點頭:“不錯,兩案并查,回頭記功給你?!?br/>
宋文:“那……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去審狗販子去了?!?br/>
顧局指了指手表:“記得時間。”
宋文伸出兩根手:“記得,還兩天?!?br/>
等宋文從顧局的辦公室出來,陸司語已經(jīng)回到了工作位,拿了張紙巾在擦臉頰上的血跡,這邊的人民群眾都去打掃門口的紙錢和腳印了,整個辦公區(qū)域空蕩蕩的,就剩了他們兩個人。
宋文走過去靠在辦公桌的桌沿上:“回頭車修好就把你那豪車開回去吧,下回還是多用警車?!?br/>
陸司語道:“謝謝?!比缓笏ь^看向宋文,“宋隊,你不是怕再撞幾次以后沒車坐了吧?!?br/>
宋文搖搖頭:“不是,私車公用不合規(guī)定,而是幸好剛才你那車不在,要不然回頭被暴民砸了?!?br/>
陸司語低了頭繼續(xù)擦臉上的血跡,不再說話。
宋文卻不離開,看向陸司語的傷口:“沒事吧,要不要去醫(yī)院,別回頭留了疤?!?br/>
陸司語只是被眼鏡片的碎片劃傷了臉頰,那傷口在右眼角下,不太深,現(xiàn)在出血也止住了,他眨眨眼睛道:“我還沒那么嬌氣,等下副隊回來,我找他借個創(chuàng)可貼就可以了?!币沁@么點傷就要折騰去醫(yī)院,他得成整個警隊的笑話了。
“你這才沒來半個月,副隊叫得真熟練?!彼挝恼f著話拉開了自己的抽屜,取了酒精棉簽和創(chuàng)可貼出來,從事刑警工作以后,這些東西他都是常備著的,“你別看傅臨江平時老好人一個,處理這些可是沒我經(jīng)驗豐富,我來吧?!?br/>
陸司語起身看向他,眨眨眼:“宋隊,你不急著審刀老三去嗎?”
宋文道:“讓他們等著去吧。熬一會等下好問。”說著話他伸出手去捏住陸司語的下巴,陸司語下意識想躲,宋文低聲說:“別動!”他用的又是這種不容置疑的語氣,陸司語縮了一下,眼睫抖了抖,乖乖沒動了。
宋文一只手執(zhí)著他白玉般的下巴,另一只手拿了棉球輕輕擦著傷口,那道傷口落在陸司語的眼角下,清秀的面容沾染了紅色,給他整個人平添了一種危險的氣息。一瞬間又讓宋文想起了之前他滿身殺氣之時,他的心里越發(fā)對陸司語有些看不透了。
棉球一上去陸司語被疼得微微一縮,身體緊繃了,宋文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好像是用碘酒合適,可是這里就剩酒精了,忍著點吧,讓你長點記性。”
陸司語沒吭聲,一時辦公室里沒了其他的聲音,宋文覺得身旁的這個人安靜極了,難以想象就是他在兩個小時以前市區(qū)飆車然后暴打了刀老三一頓。他忍不住說:“你這車,今天開得太猛了?!?br/>
陸司語低聲道:“我有分寸,要不是那安全氣囊……”
“這叫做有分寸?要是鏡片傷到了眼睛怎么辦?”宋文說著話,手上用力,擦到了傷口里面,這段時間傷口結(jié)了痂,現(xiàn)在是要把這傷口融開。
陸司語‘嘶’了一聲,他們兩個貼得有點近,甚至可以聞到宋文身上淡淡的味道,他對尸體的容忍性很高,卻對距離自己過近的活人有點潔癖,難以忍受,但是現(xiàn)在面對宋文,他對他身上味道并不討厭。
宋文的動作很輕,眼神溫柔,可是痛還是不可避免,傷口再次被酒精融開,好像是在撕開陳年的傷疤。
似乎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宋文一邊動作著一邊開始碎碎念地說著話:“我吧,開始覺得你這個人挺嬌氣的,餓也餓不得,渴也渴不得,可是后來,我想明白了,你看我這個人,從小到大被我媽慣壞了,廚房我也沒怎么進(jìn)過,衣服也懶得洗,什么事情都隨意了?!?br/>
血跡全部被擦去,只留了一道兩厘米長的傷口,宋文撕了創(chuàng)可貼,小心翼翼地比劃著往陸司語臉上貼:“人的習(xí)慣和過去的經(jīng)歷密不可分,你這么會心疼自己,并不像是被嬌慣大的,肯定是平時沒人想著這些,才會自己打理,做飯也是自己做,車開成這樣也不怕家人著急。歸根結(jié)底,是沒人在意你?!?br/>
宋文的聲音很輕,聽到了陸司語的耳朵里,卻像是心里忽然灌了什么東西。
他抬起眼睛看著宋文,有點緊張地舔了一下嘴唇,然后小聲說:“宋隊,今天你和那狗販子對峙的時候……太危險了。”
兩個人貼得太近了,宋文低頭看著陸司語,陸司語的臉上被擦得干干凈凈的,就是多了一個創(chuàng)可貼,長睫是垂著的,舌尖滑過殷紅的唇邊,現(xiàn)在他乖乖的,又恢復(fù)了往日里那小動物般的狀態(tài),一副很好欺負(fù)的樣子,只讓人想好好揉揉他的頭發(fā)。
那瞬間,宋文覺得像是有羽毛在他心頭劃了一下,他放開了陸司語道:“好了?!比缓笏砹艘幌伦雷由系母鞣N東西,把藥物放回抽屜,再看陸司語還在低頭發(fā)著呆,招呼他道:“走,審刀老三去?!?br/>
整個審問的過程出乎預(yù)料的順利,刀老三這人,之前倔強(qiáng)地不見棺材不落淚。可是現(xiàn)在進(jìn)了局子,被手銬銬著往審訊室里一放,他便見了棺材就落淚了。
此時刀老三全沒了當(dāng)時在路口和宋文對峙的氣勢,慫得要命,宋文嚇唬了幾下就全都說了。
“就是那小丫頭片子和我要的毒狗藥,她在老王店子里打工的嘛,我見過幾次,我看這個小女孩不愛吭聲的……一好心就……”
宋文:“說說那毒是怎么回事?”
“她和我要那東西說是藥貓的,我開始想給她丸子,可是她說那東西對貓不管用,這才給了她毒狗的針,□□我都沒敢給她?!?br/>
“具體時間?!?br/>
“大概是一個月前?!?br/>
“一共給了多少?”
“給的不多,一共就給了一根?!?br/>
一旁的老賈眉毛一挑接著問:“那哪兒叫不多?!出了這么大的事,兩條人命,你也脫不了干系!對于其他的事情你還知道些什么?”
刀老三快哭了:“我真的以為她是要藥貓的,我怎么能想到是去殺人呢……我要是知道我打死也不會給她啊,你說我這生意做得好好的,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老賈冷笑:“你們的生意?好個屁!還不是不合法的,等回頭給你算那筆賬?!?br/>
刀老三陪著笑臉點頭如同搗蒜:“唉唉,我都招,我配合,求寬大處理?!?br/>
這邊刀老三和同伙都審過,供述一致,宋文讓老賈他們盯著寫供詞,出來就遇到了林修然,他已經(jīng)把刀老三針劑里面的藥和之前巧克力盒子上殘留的進(jìn)行了比對,遞給了宋文一張結(jié)果表道:“兩種藥物經(jīng)過比對確認(rèn)一致,就是毒源沒錯?!?br/>
找到了毒源,就離著真相更近了一步,宋文了了一樁心事,松了口氣,他給傅臨江打了個電話,先沒急著告訴他這邊的進(jìn)展。電話打通,宋文直接問他:“臨江,你們那邊查得如何了?”
傅臨江之前在學(xué)校這邊查了一圈,周邊的信息收集了不少,關(guān)鍵的毒源等問題還是沒有進(jìn)展。
宋文道:“別管學(xué)校那邊了,毒源確定了,從外面拿到的,證據(jù)確鑿,明天撤回來吧。”
那邊傅臨江聽說案子有了進(jìn)展也放松了下來,“唉宋隊,你都查出來了還問我?”
宋文:“這不是一得到消息就給你打電話了嘛?!比缓笏窒肫鹆耸裁矗皩α?,告訴分局的常哥一聲,他當(dāng)年沒抓到的偷狗賊被我給抓到了。”
宋文在外面轉(zhuǎn)了一圈,回去看了看刀老三的證言,朱曉正在那里督促著:“唉,寫清楚點,你這個寫的太模糊了,你是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把藥給林綰綰的?”
“林綰綰?”刀老三聽到這個名字皺著眉頭抬起頭,“我沒把藥給她啊,我給的那個女孩,好像姓郭。”
“郭o?”朱曉問著眉頭緊皺,他差點跟著反問一句,怎么會是郭o?
宋文在一旁聽著也有點驚訝,這個情況和他預(yù)想的不太一樣,他們是從林綰綰的手機(jī)里追到的這根線,現(xiàn)在怎么變成了郭o的證據(jù)?
他忽地想起來,在寵物店時,那個小姑娘說的,林綰綰不做了,還介紹了自己的朋友來,這個朋友,莫非就是郭o?
“對,就是她啊,不愛說話一個小姑娘,我也沒想到她會和我要藥貓的藥?!钡独先c了點頭。
這結(jié)果和宋文預(yù)想的不太一樣,但是這也還算合情合理。
毒源終于找到了,殺人動機(jī)也有了,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jù),但是如果加上林綰綰的指證,郭o投毒的事,也就可以鐵板釘釘了。
可是……林綰綰又為什么之前要說謊呢?她在隱瞞一些什么?
宋文思索著,從審訊室里走出來,把最新的進(jìn)展告知其他人。
聽了這個消息,所有人都在沉默,特別是陸司語,低下頭,垂著眼眸咬著手指。
真相,就是如此了嗎?總覺得哪里還有些不對的地方……
忙碌了一天,收尾下班。一到了家里,進(jìn)了樓道,宋文才覺出來,熬夜和運(yùn)動的后遺癥顯現(xiàn)了出來,現(xiàn)在忙了一天,渾身和散了架似的。他到了家門口開了門,喊了一聲媽,屋子里一片漆黑,安安靜靜,無人應(yīng)答。宋文自己開了燈,老媽的鞋已經(jīng)不在門口了,自家老太太如同來的時候一樣突然,走得也十分利索。
宋文看了看整個被打掃得干干凈凈的小屋,各種洗過的衣物晾干了,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沙發(fā)上。最上面的就是他那一疊牛仔褲。
桌子上留了三菜一湯,下面壓了一張小紙條:“兒子,媽放心不下你爸,先走了,你忙就不和你發(fā)信息單說了,注意身體,按時吃飯?!?br/>
看了這紙條,宋文坐在了沙發(fā)上,覺得周身的疲勞都被這句話暖沒了。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