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別說她們有沒有繼承老秦家血脈了，我們兩個現(xiàn)在也不是老秦家血脈。”
    秦明黃這一句大實話，頓時讓秦非莫萎了。他作為優(yōu)秀的秦家子弟, 從小就以秦家人的身份為榮，兢兢業(yè)業(yè)建設(shè)新時代秦家, 誰曾想, 一次死亡，他就已經(jīng)不再是秦家人了！秦非莫沉痛萬分。
    一句話差點把這哥說自閉的秦明黃話音一轉(zhuǎn)，“不過, 哥, 雖然身體上不是秦家人了, 但我們的精神還是秦家人啊！”
    秦非莫一捶桌：“沒錯，我們是精神秦家人！”
    秦明黃再道：“既然這樣, 那我的孩子們血脈屬不屬于秦家也不重要，大家都是精神秦家人嘛！”
    秦非莫被她說服，露出欣慰的神色, “你說得對，是我太拘泥于形式了。”不愧是氏女, 在氏神身邊受過熏陶, 這個覺悟就是比一般人要出色。
    一些思想上的小問題被解決之后, 補完水的紀(jì)倫重新加入話題, 在外人面前他還是很講禮貌的, 把人類的皮囊穿得很得體, 足肢也沒有隨便從身體里冒出來，沒給秦非莫增添額外的心理壓力。
    三人一邊享用紀(jì)倫準(zhǔn)備的家鄉(xiāng)風(fēng)味食物，一邊聊起空海。得知這位秦家贅婿來自于頭頂?shù)拇罂蘸＃胤悄愫退齻兌嗔牧诵╆P(guān)于空海的事。
    他來自于第6區(qū), 那邊已經(jīng)是中心區(qū)，也是一個經(jīng)濟大區(qū)，人才濟濟，從空海剛出現(xiàn)，中心圈的大區(qū)們就開始進行各種研究。
    “只不過，對空海的研究一直沒什么進展。我們的飛機、戰(zhàn)機全部都無法靠近空海，最多也就只能進入二十米的范圍，好像天上的空海自帶一種特殊磁場，排斥外來者進入空海。據(jù)我所知，已經(jīng)有好幾架探測機，在靠近空海的時候突然墜機。”
    秦非莫這個身體不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富二代，家中恰好有親戚參與比較秘密的空海研究項目，所以秦非莫也聽到了些風(fēng)聲，對此了解得比較具體。
    “前不久他們還嘗試過將探測器發(fā)射進空海，但是也失敗了，探測器到達空海附近，還沒進入海水中就無法再推進。不能進入空海，所有研究都只能在地面進行，所以現(xiàn)在大家研究的都是空海生物。”
    說到這里，秦非莫看了眼紀(jì)倫，神情略略變得嚴(yán)肅，“明黃，你想過嗎，他的身份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將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他可以接受空海生物變成人，生活在人類社會里，不是因為他善良，崇尚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只是因為秦明黃是他重要的親人。如果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他絕不會允許這么危險的存在如此自由生活在身邊。
    秦明黃看了眼紀(jì)倫，在桌下抓住他的手，感覺到他也溫柔地裹住了自己。
    “我可是氏女，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她什么都懂，既然選擇了接受紀(jì)倫，那他就是她的親人。不論何時何地，保護自己愛的親人，需要什么心理準(zhǔn)備嗎？
    她很小就失去了父母，父母給她留下的幾乎都是不好的回憶，她沒想過有朝一日真的會和某個人組建家庭，更加懷疑自己無法擔(dān)任父母的職責(zé)，但是這只奇奇怪怪的大章魚以一種全然不講道理的姿態(tài)入侵了她的生活。
    她甚至來不及剖析自己的內(nèi)心，這只能嗅到她各種細(xì)微情緒的開掛章魚，就已經(jīng)把她內(nèi)心的情感變化暴露無遺。不需要她說，他就懂了。他又不會聽她嘴硬狡辯，聞聞她的味就知道她喜不喜歡。
    還能怎么辦，只好摸摸鼻子認(rèn)了。
    天快黑時，秦非莫起身告辭，“我還有很多事沒處理，這就先回去了。”
    秦明黃起身送他，順便敲了敲魚缸，玩笑道：“快出來送送你們舅舅。”
    十二只小水母發(fā)出叭叭聲飄了起來，才剛出生沒多久的她們還沒學(xué)會變色，通身都是可可愛愛的粉紅色，這會兒一股腦沖著秦非莫過去，嚇得他那一臉的嚴(yán)肅正經(jīng)差點裂開。
    “啪。”一只粉色小水母恰好貼在他的眼鏡上。這些小東西喜歡光滑的表面，尤其愛貼玻璃，于是她們幾乎都貼在了秦非莫的眼鏡片上。
    秦非莫眼前驟然一黑，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差點閃著腰。
    秦明黃強忍著沒有笑出聲，把她們都給撈了回來。秦非莫僵著一張臉，擦了擦留著水漬的眼鏡，“我懂了……你是在提醒我沒給她們紅包。”說著作勢掏錢。
    “哎呀，太客氣啦，不用不用。”秦明黃笑嘻嘻地說不用，手伸過去接紅包。
    重新將眼鏡戴上，秦非莫認(rèn)真對她說道：“如果遇到什么事，可以盡管來找我?guī)兔Αｋm然這里沒有了秦氏家族，但還有我這個哥哥。”
    “謝謝哥。”秦明黃笑瞇瞇地說：“以后哥生孩子了，我也會記得給紅包的。”
    秦非莫：“……”他不管怎樣都不可能生十二個，所以這生意怎么算都必賠無疑。
    紀(jì)倫開車將他送去附近的飛機站點，秦明黃在車窗邊看著車?yán)镆磺耙缓笞膬蓚€男人，“真的不需要我陪著去嗎？”
    紀(jì)倫表示：“不用了親愛的，你快去休息吧，今天都勞累一天了。”
    秦明黃，除了說話，什么都沒干過。
    秦非莫也表示：“不用。”
    秦明黃故意問：“哥，你不怕他啦？”
    秦非莫沉穩(wěn)道：“我是秦家人，我不會怕。”
    語氣比上次要從容許多，他今天真的成長了。
    車子離開這片別墅區(qū)，沉默地掠過一排排慢慢亮起的路燈。秦非莫看著窗外遠(yuǎn)處建起的高塔天穹，雙手交握放在膝頭說道：“盡快帶著明黃離開人類社會吧，去空海籠罩的地方生活。”
    紀(jì)倫望著前方的路，“她是人類，她更喜歡生活在這里。”
    “愚蠢。”秦非莫不客氣地說：“你看不出來嗎，她時刻準(zhǔn)備著離開這里！”
    剛才談話中，雖然秦明黃沒細(xì)說，但他聽得出來，她根本沒有在這里找工作安定下來生活的意思，還不是在為他著想。
    紀(jì)倫沒理會他，復(fù)讀，“她是人類，她更喜歡生活在這里。”
    之前的交流愉快仿佛是錯覺，秦明黃不在，這家伙就成了個復(fù)讀機，特別敷衍。
    送走客人，十五口之家又恢復(fù)了之前的生活。一對夫妻，十二只小水母，還有一只小狗，構(gòu)成了一條投喂食物鏈。
    紀(jì)倫喂養(yǎng)秦明黃，秦明黃給小水母們喂水果、餅干屑等食物，小水母們則熱衷于喂小狗。她們用細(xì)嫩的小觸手纏起狗糧，飛在空中，讓小狗香香蹦噠起來吃。
    秦明黃懷疑她們在訓(xùn)狗，而且有證據(jù)。小狗香香在她們的訓(xùn)練下，能跳起來很高，還會空中鉆圈——一群小水母在空中圍成一個圈，小狗能熟練地從中間跳過來跳過去。
    不僅如此，小水母們還會在空中擺出各種形狀，比如箭頭、心形、數(shù)字還有各種電視上出現(xiàn)過的標(biāo)示。可見這些小家伙不只是聰明，還特別好學(xué)。
    她們可以稍微脫離水久一點后，秦明黃帶著她們出去遛狗。她戴著一頂寬檐帽子，小水母們就貼在帽檐底下，或者趴在她頭發(fā)上假裝是發(fā)卡，貼在她耳朵上假裝耳飾。
    因為突然出生的小水母們，她好幾天沒出去玩過，見她們能適應(yīng)外界后，就琢磨著去哪里玩玩，也帶小的們見見世面。
    “聽說明天附近有個水族館開業(yè)。”紀(jì)倫整理著被她弄亂的各種雜志，說出了買菜時聽到的消息。
    “那就去看看。”秦明黃拍板決定。
    紀(jì)倫找出個玻璃水杯，把小水母們裝進去，第二天，秦明黃就提著這么個玻璃水杯，外面罩著個罩子，和紀(jì)倫一起去了那家剛開業(yè)的水族館。
    這個世界地面上有海，但海洋基本上都在無人區(qū)，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親眼看見大海。所以有海洋生物的水族館都比較稀奇，能吸引不少游客。哪怕最近空海讓不少人對于海產(chǎn)生了畏懼，打著海洋生物旗號的水族館客流量仍然很大。
    混在人群中，秦明黃和紀(jì)倫就是最普通的游客，一點都不顯眼。在她們附近有一群學(xué)生，組團來參觀，一群人站在四米高的玻璃幕墻外，看著玻璃里面在人造礁石中穿梭的魚類，嘰嘰喳喳個不停。
    “那條魚真好看，是彩色的。”
    “那就是彩帶魚。”
    “哇，那條魚那么大，它不會吃其他魚嗎？”
    “放在一起肯定就不會吃啊。”
    “喂，你一直盯著石頭發(fā)什么呆呢，看魚啊。”
    “不是……我覺得，那個石頭好像會動，它長腳了。”
    秦明黃聽到這話，下意識看向那群學(xué)生，有一個小女生猶豫地指了指礁石山腳下的一塊石頭。
    她的小伙伴們并不相信，盯著看了半天，沒見到石頭動彈，紛紛笑話她眼花，然后涌向下一個景點。
    秦明黃卻看著那塊石頭，神色微妙。
    這東西，她認(rèn)識，還吃過。在那座茵萊城里的時候，她吃了很多亂七八糟的空海生物，有一次紀(jì)倫給她帶回來的食材就有這樣外表像石頭的東西，底下有一條縫隙，撬開就能看見里面的肉，確實長了腳會跑，那些腳和蟹腳的味道挺像。
    她咂咂嘴，決定待會兒買點螃蟹回去蒸著吃。
    現(xiàn)在問題是，這水族館，都是陸地海洋生物，怎么混進來一個空海生物？
    她剛想讓紀(jì)倫幫著認(rèn)一認(rèn)是不是那玩意兒，見他看著旁邊一個玻璃幕墻里的水母。
    “那水母是燈帶水母吧，怎么了？”秦明黃說道。
    紀(jì)倫輕聲說：“不是，是空海里的一種水母，會變形成其他水母的模樣。”
    秦明黃：“……”原來不止一個偷渡者。
    她帶著懷疑的目光去往下一個巨大水族箱，就這么篩過一遍，又陸陸續(xù)續(xù)找出來三種空海生物。這些外來者悠閑地在玻璃水箱里游動，完美融入其他本土生物里。
    空海里也有很多無害的生物，既然無害，就讓它們呆在這吧。
    走累了，兩人坐到大廳一個玻璃圓柱子下休息。這巨大圓柱里面也是藍(lán)色的海水，里面沒有造景，只有一群小魚旋轉(zhuǎn)著游動。
    忽然，路過的游客目瞪口呆地停下了腳步，“快看！那是什么？”
    秦明黃正在吃紀(jì)倫帶來的小點心，見他們都盯著自己身后，感覺不妙，扭頭一看也驚了一下。
    玻璃柱子里，有星星點點的光帶，夢幻如天上銀河。這些細(xì)小如微塵的光點繞著他們的后背——準(zhǔn)確地說，是繞著紀(jì)倫的后背徘徊。
    秦明黃一把拽住紀(jì)倫離開玻璃柱子，混入人群中，趁著人群都在看那沒見過的光點，他們走到人群之后。
    “那也是空海生物？”秦明黃悄聲問。
    紀(jì)倫：“是的，那是一種浮游生物，是我們一族的伴生族群，依靠給我們清理足肢存活。”
    懂了，就像是鱷魚和牙簽鳥的關(guān)系。
    察覺到提供食物的大佬氣息漸漸消失遠(yuǎn)去，興奮的小光點們黯淡下來，動人心魄的“銀河”也消失了，引得圍觀眾人發(fā)出一陣陣遺憾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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