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12 夜
殷紅的唇被毫不留情地咬破了, 溢出血珠,撕開小小的裂口。
“嘭——”
秦非常猛地將愛格伯特推到了一旁休息區(qū)的紅絨布沙發(fā)上,她聽到了些驚訝的喊叫和窸窸窣窣聲, 像是沙發(fā)上有什么急急忙忙地躲開了他們。
接著,她又被愛格伯特反過來按倒在沙發(fā)。他似乎挺喜歡按人的脖子, 秦非常被他卡著脖子, 仰躺在沙發(fā)上看著他。
“又想激怒我,讓我干脆地殺了你?”愛格伯特說話間,唇上的血珠滴到了她的臉上。
秦非常神情冷淡, 心想, 這小瘋子果然特殊, 在這個世界里唯獨他擁有和她們一樣的身體,會流血, 也會……有反應。
“還是你又想像第一次那樣愚弄我?你真以為我控制不了你?”他語調輕緩,手下掐著她脖子的動作漸漸用力,眼睛里是冷冰冰的情緒。
秦非常曲起一條腿, “我知道你完全可以控制我,可以阻止我做任何事情。”就是因為他明明可以阻止, 結果沒能阻止, 所以他才會氣成這個樣子。
她忽然笑起來, 抬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似乎想推拒, 轉眼又變成了一個輕佻的動作——她伸出手指插進了他的袖口, 緩緩往上推去,觸摸他的手臂。
然后在他手掌的力道下勉強揚起脖子,湊近他說道:“是因為我第一次給了你不好的回憶,所以你害怕地換上了這套……更不好脫的衣服嗎?”
要說愛格伯特怕什么, 那是不可能的,他這惡劣的性格,只有別人怕他,沒有他怕別人的份,但秦非常就是故意這么說了。
果然,愛格伯特又被她的故意挑釁氣得手下一重,秦非常低啞地呃了一聲,將腦袋撞在了沙發(fā)上,撞落了自己的眼鏡。
他們這個熟悉的姿勢,很難不讓她想起之前的某些意外,她的膝蓋曲起后,恰好磨蹭著他的大腿,順勢不輕不重地頂了頂。
愛格伯特只覺得不可思議。她不僅不畏懼這里的一切,甚至還敢覬覦他。
他抬起一條腿壓住秦非常的膝蓋,松開她的脖子,兩手壓住她的手臂。居高臨下臉色怪異地望著她:“你覺得我害怕你?”
他的語調拖得長長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起然后狠狠把她扔到地上。
秦非常從善如流地改了口:“那是我猜錯了,你不怕我,只是第一次太匆忙了沒有盡興,所以不高興。”
愛格伯特的憤怒有種被堵住的感覺,他一腔郁氣不知道該怎么發(fā)散,只覺得身下這女人像一個狡猾的對手,抓不住她的恐懼,也沒辦法掌控她,這讓他覺得異常不爽。
他一時間竟然犯了難。他大可讓她在這座城堡里四處跑,可他又很清楚那些幽靈、藤蔓之類能嚇住其他人,卻不一定能嚇住她,既然不能激發(fā)她的恐懼,那又有什么意義。他也可以輕易地殺了她,但同樣的,她并不害怕死亡,所以這仍然沒有意義。
愛格伯特思考的時候,臉上沒什么表情,這模樣比他故作天真的殘忍模樣順眼一些,秦非常又動了動自己的腦袋,一口咬住他垂在自己臉頰邊的頭發(fā)。愛格伯特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陣,忽然俯身咬住了她的嘴唇,和她剛開始一樣,報復性地用力撕開了她的唇。
他不知道怎么讓這人痛苦掙扎,但他有把她捏碎泄憤的沖動,這股沖動在她又冷漠又挑釁的矛盾眼神里,變成了另一種沖動。
秦非常任他兇狠地親吻……與其說親吻,更像是發(fā)泄地撕咬。
絲絲縷縷的頭發(fā)早就被推開,只有一股血腥味混在舌尖,浸透味蕾。
她被牢牢地按在沙發(fā)上,腳上流出的血染紅了沙發(fā),但她沒有在意,耐心地等待著愛格伯特松開膝蓋。
所謂戰(zhàn)場,是無處不在的,哪怕?lián)肀вH吻,哪怕糾纏沉淪,也有不見血的刀鋒在彼此的每一個動作里。
深陷在紅色的沙發(fā)里,被攥住的手腕往上推去,無意中打翻了沙發(fā)旁邊的小桌,一整個裝滿鮮花的花瓶摔倒在地,發(fā)出破裂的聲音。馥郁濃香的柔軟鮮花則劈頭蓋臉砸到沙發(fā)里,流瀉而下,被手臂肩膀和背部緩緩碾成糜爛的汁水。
音樂早已停下,人聲在他們對峙時就變得寥落零星,當他們開始撕咬對方,周圍連燦爛燭火都完全熄滅了,唯獨一角窗戶投進月光,打在無人彈奏的鋼琴上。寂靜黑暗的小廳里,只余下呼吸聲與摩挲聲。
一切激烈的掙扎與粗暴地回敬都隱藏在黑暗里,不為人知。
當眼睛漸漸習慣黑暗,秦非常能看見身上玫瑰一樣的少年那張動人的臉龐輪廓,他兇狠而不耐地狂躁著,為她沒有迷亂失態(tài)而不滿。
他好像慢慢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是讓她痛苦,而變得執(zhí)著于讓她失態(tài)。
“現(xiàn)在,你覺得是我害怕,還是你該害怕?”
“我只知道,你上次大概真的沒盡興。”
“你真的讓我很生氣。”
“你也沒有讓我高興到哪里去。”
愛格伯特大約是又生氣了,秦非常閉了閉眼忍耐片刻,下一刻就回敬了回去。
雖然不知道他在這里過了多少年,但可以看出他的心性并沒有成長,仍是個傲慢自我的糟糕少年。他像是凝固在琥珀里,不再變化。
窄小的沙發(fā)變成了一個獨立的世界,充滿了過于濃郁的香味。
她抓到身下微涼的柔軟花瓣,是玫瑰,他拉起她的手狠狠咬住,連她攥在掌心的花瓣都咬到了嘴里。
秦非常并不縱容他的發(fā)瘋,另一只手狠狠拽住他柔軟的頭發(fā),將他的頭顱拉下,用同樣的力道咬住他的頸側。
如果不幸遇到了一個發(fā)瘋的對手,那就只能和他一起共沉淪了。
失血過多的頭暈讓她闔上眼睛,她揚起脖子問:“這次盡興了嗎?”
“除非你哭著說不要,不然我都只覺得不愉快。”愛格伯特的伏在她耳邊說。
秦非常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抓著他腦后的頭發(fā),“那你只能再努力一點。”
愛格伯特:“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故意的算計,我最厭煩你這樣的人。”帶著目的性去做每一件事,堅定的,不能被他玩轉在掌中,只會破壞他的游戲。
秦非常:“我倒是挺喜歡你的。”
她必須得承認,第一次的陰差陽錯,她有被美色所惑。只是不知道他又是被什么迷惑了。
這是充滿血腥味與花香的夜晚。
外面幽靈聚會,骷髏穿行,吸血的藤蔓與吃人的玫瑰都在微笑,有的人尖叫著變成尸體,被掛在高高的窗戶上。
這個黑暗太過于漫長,鐘樓終于響起鐘聲,日夜顛倒,華麗的殿堂變成被時光遺落的廢墟。
愛格伯特坐在沙發(fā)邊,黑發(fā)遮在胸膛,他一身的血,有他自己的,更多是屬于另一個人的。他伸長腿,白皙修長的腿踩在血泊中。
在他身后躺在沙發(fā)上的軀體冰冷,她這次可能是死于失血過多。
看一眼對方過于平靜的面容與身體,愛格伯特哼了一聲,撩起頭發(fā),露出自己斑駁不堪的脖子。他能感覺到,她咬上他脖子的時候,確實是想殺他的。
狠狠按著自己的脖子,愛格伯特神情陰郁。他也想殺她,但同時,她確實對他有不一樣的吸引力。
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站在舞蹈室的二樓看著他,他也看到了她。她注意到他的不對勁,但比起恐懼和興趣,她眼里更多的是漠然和打量,哪怕過來對他伸出手,都是假裝的友好。她身上有種特殊的氣質,他從未見過。
特殊的東西總能吸引目光,在其余人的對比下,她尤其不一樣。
特別是她一直神情冷漠,卻能糾纏上來咬住他脖子的時候,他突然就有種無法言說的興奮。
這份興奮和興趣,讓愛格伯特覺得難以接受。
他擰著眉,穿上衣服,頭也不回地踩著那些沾血的玻璃,走出這個小廳。
“咔嚓——”門關上了,無風的室內,枯萎花瓣散發(fā)出腐爛的味道。
散著長發(fā),愛格伯特漫無目的地走在廢墟里。
這里的每一處,他都十分熟悉,就像是熟悉自己的身體。當他走過藤蔓爬滿的庭院,那些藤蔓會規(guī)矩地縮回到道路兩側的角落里。
含成花苞的玫瑰會在他路過時綻放,開成燦爛的花墻。
庭院中的雕像帶著微笑,朝他俯身。
它們討好著這里的主人,只是主人并不高興,他皺著眉,就算是陽光也不能讓他稍稍露出明媚的顏色。
“人都到哪里去了,不會都死在昨天晚上了吧?不會就剩我們兩個了吧?”前方有兩個幸運地沒有在昨晚被狂歡幽靈找到殺死的人。他們像是兩只離群的動物,茫然找不到路,縮著腦袋戰(zhàn)戰(zhàn)兢兢警惕著四周可能會出現(xiàn)的危險。
他們很快看見了穿著襯衫長褲,似乎正思考著什么的美少年。
看到愛格伯特那張臉,兩人臉色煞白,對視一眼扭頭就跑。愛格伯特沒有理會這兩個人,就這么走進了那片荊棘叢生的玫瑰園。
走到深處時,他的腳步頓了頓,因為那里的玫瑰叢中間也躺著一具少女的尸體。
他走到尸體旁邊看了一會兒,隨手摘了朵玫瑰扔在她身上,那些玫瑰像是得到什么信號,迅速將尸體卷進了枝葉根系底下。
愛格伯特坐在圣母像下,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過了片刻,他夢囈般說道:“都找出來。”
城堡中所有的玫瑰都睜開眼睛,殘破的建筑都活了過來。
玫瑰伸出枝條捆住身邊路過的人,將他拖進了花叢里。
躲在廢墟角落里的人,抱著膝蓋呆呆地看著前方,全然沒有注意身后的墻壁,變成一張巨口,將她吞噬了進去。
藏在一棵樹下困倦睡去的人,忽然被土壤里鉆出來的骷髏手臂抱住,腦袋被埋進了土里,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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