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31 所謂情敵相見(下)
曾經(jīng)他也是這樣的,永遠(yuǎn)走在前面,她在后面興致沖沖使勁追,年少輕狂的她總堅信著滴水可以穿石,只是喜歡,便有了執(zhí)念去追逐他的背影。她從小就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后來他依舊走在前頭,可他會為她停留,背對著她牽住她的手。</br>
那個時候,多有勇氣啊。她經(jīng)常會在他工作時出其不意的親他一下,然后等他微惱的皺眉看她時,扯開明媚燦爛的笑,下巴揚(yáng)起,一副“我就喜歡你就愛親你你能把我怎么著”的欠揍樣,一點(diǎn)不知羞。</br>
她從出生起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眾人眼中的天之驕女,她想要天上的星星那么絕對不會有人捧著月亮回來。她任性慣了,索取慣了,他一對她好,她就蹬鼻子上臉,想要更多。她忘記了蘇唯一本性是個嗜血無情的人,是個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甩女人巴掌的人,愛情不是他的一切。她要,他給了,可付出的代價,幾乎讓她失去了所有。</br>
失去總是能讓人迅速的成長起來。</br>
她目光淡淡的注視著前方的身影,連自己都有些訝異內(nèi)心的平靜。是,他能帶給她驚濤駭浪,他能讓她情緒失控,可如今她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在電話里威脅他“蘇唯一,你離開我我就去死”,幼稚無知到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好笑的小丫頭。她明白,他和她,早在四年前就已經(jīng)完了,毫無挽回的余地,也沒必要去挽回。</br>
“貓眼”長長的走廊兩邊,是一個個隱秘的包廂,橘黃色的暗光是這里最好的保護(hù)色。</br>
他突然在走廊的拐角處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望著她,眼睛亮得攝人,可那深處卻流動著黑色的光。</br>
“李漣漪,我給你一次反悔的機(jī)會。”</br>
李漣漪抬頭沖他笑笑,“反什么悔?你又不能真吃了我。”又是輕松隨意的語氣。她見他就站在那兒不動,也定在原地,離他兩米多,微靠著墻壁,看著他,眼里波瀾不驚。</br>
蘇唯一笑了一下,面色在橘黃的暗色燈光下顯得復(fù)雜莫名。他欺身過去,強(qiáng)壯有力的雙臂撐在她身體的兩側(cè),將她禁錮在一方小天地里,他的嘴唇靠過來,離她的很近。</br>
“如果我想對你做點(diǎn)什么,李漣漪,你信不信,你會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br>
她斂下眼,好一會兒才說,“信,可是這種情況永遠(yuǎn)不會發(fā)生。”他驕傲如斯,不會讓自己淪落于必須強(qiáng)迫人的境地。</br>
空氣在四周僵硬結(jié)冰,蘇唯一微瞇了瞇眼,“你倒是很了解我。”緊握成拳的掌心緊了又松,他嘶聲道,“說,你為什么愿意跟我走?”</br>
他分明記得,那個總能在他人面前趾高氣昂同時保持泱泱豪門風(fēng)范的女孩兒,只會因他的喜怒而哀樂。</br>
彼時她上大二,曾在圖書館里找到一本當(dāng)時極為暢銷的青春小說,沒翻幾頁就興沖沖的跑來找他。</br>
那年她十九歲,他在美國表現(xiàn)出色,被她的父親李騰飛調(diào)回國內(nèi),成為他的左膀右臂。那天的陽光燦爛她仗著老板千金的身份大刺刺的闖進(jìn)他的辦公室,嘰嘰喳喳的擾他工作。</br>
“唯一唯一,我命令你停下來跟我說說話!”女孩兒因為他不理她,終于生氣了,嘟起嘴巴,手里拿著本書在他的辦公桌上摔得霹靂巴拉響。</br>
彼時,李漣漪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霸王,蘇唯一佯裝不耐煩的看她一眼,出言警告,“有什么話快點(diǎn)說,李漣漪,我的辦公室不是你耍小脾氣的地方。”</br>
她像是沒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yīng),愣了下,隨后眼睛一紅,什么話都沒說,扭身就跑了。</br>
后來還是他先妥協(xié),有些傷腦筋的追了出去。記憶有些模糊,他已經(jīng)不記得當(dāng)初是怎么哄她開心的了——他一向不擅長哄人,只憶得起那日是在公司后面的小石階,陽光奪目刺眼,她乖乖的倚在他懷中,拿著那本書輕聲念給他聽。</br>
“你笑一次,我就可以高興好幾天;可看你哭一次,我就難過了好幾年。”</br>
“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寧愿讓天空所有的星光全部隕落,因為你的眼睛,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芒。”</br>
十**歲的少女,正是做夢的年紀(jì)。風(fēng)華夭夭,臉頰嫣紅,眼睛水汪汪的,睫毛撲閃,被書中的文字感動的無以復(fù)加,念得也格外有感情。</br>
“凡世的喧囂和明亮,世俗的快樂和幸福,如同清亮的溪澗,在風(fēng)里,在我眼前,汨汨而過,溫暖如同泉水一樣涌出來,我沒有奢望,我只要你快樂,不要哀傷。”</br>
“假如有一天我們不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一樣。”</br>
“唯一,這些話真美……”她的話沒說完,已經(jīng)沒了聲響。</br>
一吻結(jié)束,她氣喘吁吁,眼睛更是水亮,臉頰上的紅暈已經(jīng)擴(kuò)散到耳根,也不知是因為這個火辣辣的吻,還是借由他人文字來告白給羞的。</br>
不知有多少個夜晚,他不停的夢見一個場景。懷中的女孩轉(zhuǎn)過頭來看他,梨渦深深,笑容璀璨,“唯一,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對不對?”</br>
可如今,她靠在墻壁上,依舊是盈盈笑著,可那笑里透著倦倦與疏離。</br>
她說,“自你回來以后,我們一直沒有好好說過話……之前是我太沖動了,說了很多不好聽的……我想我們是該好好談?wù)劻耍煤谩鰝€了斷。”</br>
他危險的瞇起眼,了斷……</br>
她仿佛沒察覺到他情緒變動似的,繼續(xù)說,“老實說,如果你不是在電話里告訴我,你與顧方澤見過面了,我根本就不想來。”說到這里,她平靜的注視他,甚至算得上輕松。</br>
只是悄悄將手別在身后,克制住微微的顫抖。</br>
蘇唯一深深的看著她,一言不發(fā),仿佛里面摻著鋼釘,犀利冷寒的目光幾乎讓她快要堅持不住。</br>
但是她很坦然,她問心無愧,于是她頓了下口氣,直視著他,又說,“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很平靜,我不希望有人來破壞這種局面,破壞我的家庭……蘇唯一你懂嗎?我們是有過一段過去,可它就只是過去了,不會再有其他,我有我的角色要扮演……你以前傷我一次,這次就放過我,拜托你。”說到最后,她幾乎是低聲下氣,偏偏又?jǐn)[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來。</br>
蘇唯一沒有表情,慢慢重復(fù)她的話,“我……以前傷過你一次?”</br>
“……”她不語。以前的事情要怎么說才好,每次想到就難受,就疼,有時候疼得只能蜷曲著身體不敢說話,不敢動,害怕一說話一動,眼淚就掉下來。</br>
蘇唯一笑起來,幾分凄惶幾分憤怒,“李漣漪,你什么都不知道!”他雙目慢慢赤紅,青筋暴突,那模樣有點(diǎn)嚇著她,她強(qiáng)自鎮(zhèn)定,“不,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蘇唯一……是你不夠堅定,你沒有我當(dāng)初那么愛你,所以你以為你是對的,你沒有錯,你輕易的放棄了我們的感情。”</br>
她字字冷酷,像冬日最尖銳最堅硬的冰刃,生生插入他的五臟六腑。明明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可偏偏找不出話來反駁。</br>
很久以前就想對他說的話,如今終于說出來了,可李漣漪只覺得疲憊。要在這個人面前鎮(zhèn)定自若,幾乎費(fèi)盡她全部的力氣。</br>
她伸出手推開他,擺脫他的禁錮,退開幾步,道“本來還想和你坐下來心平氣和好好說的,現(xiàn)在,話已至此,我只求你還我安生,也沒什么別的話說了,就這樣吧,再見。”言畢,她不再看他,轉(zhuǎn)身,順著原路就想往回走。</br>
“漣漪!”蘇唯一猛地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咬牙恨聲道,“你想擺脫我,和顧方澤比翼雙飛,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你別想這樣就甩掉我!”</br>
李漣漪又氣又急,卻無法掙開他有力的鉗制,只得怒視他,道,“你放開我!”</br>
“吵,吵什么吵啊?!”就在此時,離他們不過幾步遠(yuǎn)的包廂緊閉的門倏地被拉開,隨后探出一張怒氣迸發(fā)的臭臉,惡聲惡氣,“誰狗膽包天敢在爺包廂外鬧的?!”</br>
李漣漪羞惱交加,一邊試圖施力掙脫,一邊轉(zhuǎn)頭望過去正欲道歉,卻在看清楚那人的臉時,怔住了。</br>
那口氣囂張至極的人也一時愣了,“……嫂,嫂子?你怎么在這里?”</br>
李漣漪窘迫極了,她在顧方澤那圈子的這些人里,一向保持著完美的名媛貴婦形象,現(xiàn)在可好,讓其中最大嘴巴的尤鳴見著她跟一個男人拉拉扯扯毫無氣質(zhì)的模樣……</br>
無奈,只得勉強(qiáng)笑了笑,“你好,尤鳴。”心中開始莫名的隱隱不安,仿佛有什么暴風(fēng)驟雨即將襲來。</br>
蘇唯一臉色更是陰沉,抓著她的力道更是大,任她怎么甩怎么扒就是不放。</br>
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尤鳴目光在情況可疑的兩人身上滴溜轉(zhuǎn)了一圈,眸中精光一閃,呵呵傻笑了下,回頭就沖包廂內(nèi)喊,“二哥,嫂子來找你啦!”</br>
顧不得眼下尷尬和尤鳴的“惡意杜撰”,李漣漪再也裝不下去,身體一僵,腦子空白了片刻,顧方澤……也在?</br>
這個念頭還停留在腦海里未散,尤鳴略閃開身,那人已經(jīng)慢步走出來,出現(xiàn)在她面前。</br>
包廂內(nèi)的燈光斜斜打過來,要比走廊上更暗些,襯得他面沉如水,他先是看見她,然后看見蘇唯一絲毫未松動的臉,再然后,將視線移向她與他糾纏在一起的手。</br>
李漣漪有些害怕,終于脫開了禁錮她的手,直覺就想上前解釋,可顧方澤已經(jīng)步子一動,朝他們走近,站定,然后,目光略過她——</br>
在蘇唯一面前伸出手,微微一笑,得體優(yōu)雅,“你好,蘇先生,我們又見面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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