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那什么什么
老鬼慢慢坐到了孟曄面前,這一次沒跑。
娟子端著茶托送進幾杯水,她想告訴老鬼,能源公司的董事長非常生氣,把老一訓(xùn)了一頓。但是屋子里的氣氛非常詭異,她只有先凝神靜氣的做好她秘書的本職工作,放下茶杯退出去。
老鬼坐在大家對面,腦袋轉(zhuǎn)的飛快,現(xiàn)在,這些人再次找上門,七年前的那件事情,看樣子似乎是藕斷絲連,也許之前的他不懂得為什么這些人會坐在這里,但是七年后他懂。
如果他是孟曄,他先是和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上床,接著被人家悄悄的養(yǎng)了三年,他還自以為是的每天一副施恩的樣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他憑的是什么?無非就是他清楚,自己離不開他,崇拜他,愛他。
他被捧得太高了,所以是摔的最重的一個。現(xiàn)在,他來這里,懺悔?不可能,孟曄是一個驕傲的人,最起碼七年前他是的。
他對自己說還愛著著自己?期盼重修舊好?那也不可能,自己不管怎么變,身份依舊是那個高中沒上完的司機的兒子,內(nèi)里的他還是夏時棋,他孟曄期盼自己有的東西,過去沒有,現(xiàn)在他還是沒有。
至于其他人,也許到是真正的來道歉,或者來看看,畢竟,一個奇怪消失了七年的人,再次出現(xiàn),即使發(fā)生在平民區(qū),這也是個不錯的西洋景吧?
“那天,見到我為什么跑?”孟曄放下杯子開口問老鬼。
老鬼笑了下:“七年前您給了我二十萬,我怕您要賬,這世界上除了鬼可怕,最可怕的那就是要賬的。”
“時棋,我們沒有敵意,只是來訪友,你消失了多年,大家相似一場,而且你的出走和我們是有關(guān)系的,于情于理,我們都該來看看。”文聰微微抬頭,溫言對老鬼解釋。
老鬼理解的點點頭:“那要感謝你們了,看也看到了,到是我也有一句話要跟各位說。”
孟曄連忙抬頭:“時棋,有事情盡管提的,只要我能做到。”
老鬼笑了下:“我今年二十七歲,還很年輕,我準備娶妻生子,過個完整的人生,過去的日子說實話……只是年輕的某種過程,所以,今后大家見面點個頭認識就好,其他的就不必提了,而且我也不想再被折磨一次。”
王宏舒站起來:“時棋,我懂得你的意思,可是一句對不起,大家存了七年,想起來我們心里就抓一下,即使是一頓飯,還是要吃的,無論如何算是賠禮。”
老鬼笑了下:“心意我領(lǐng)了,可是我真的去不了,真的。你看,我上上下下的也的確是忙的要死,我就一打工的,大年節(jié)的,別害我沒了工作對吧?咱們長話短說,好嗎?現(xiàn)在開始各位有大約……恩,十五分鐘。”
屋子里一片沉默,印象中的夏時棋,不應(yīng)該說這話。
老鬼敲敲桌子,心里……恩,還是粉爽的。當然,咱即使爽了,也不能叫他們看出來,那多沒品啊。
“你……非常恨我們吧,對吧?不然也不會一去七年,背井離鄉(xiāng)的,對嗎?”孟曄抬頭,看著那張并不健康的臉。
老鬼心里暗罵,這個家伙怎么掐著自己的軟肋捏呢?他笑了下:“您誤會了,真的,老古話說的,人挪活,樹挪死,你看我還挪動的……湊合,所以孟老大你也別把這些奇怪的罪過歸罪于自己,有句話不是說的好嗎,“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你們說是嗎?”
屋子里的人,互相迷茫的看了一眼,老鬼更加的爽了,是啊,是啊,他們幾個都是喜歡舶來品的主,怎么會了解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呢,當然,老鬼自己也未必懂了,可是,如今他有了新技能,那就是“裝”。
他站起來,穩(wěn)穩(wěn)的沖大家笑了一下,灰常大度的笑:“這句話是孔子說的,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 意思是,所謂仁,就是自己要立足,也讓別人立足;自己要通達,也讓別人通達。也就是說,自己要步步站得穩(wěn),須知他人也要站得穩(wěn),所謂立也。自己要處處行得通,須知他人也要行得通,所謂達也。在自己謀求生存發(fā)展的同時,也要幫助他人生存發(fā)展,不能只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忽視了他人.,當然這個話也有另外一個意思,依然在真誠面對眼前當下的真實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人生,而不要疏離這唯一有為力的當下,轉(zhuǎn)去對未來胡思亂想。”
那幾人更加迷茫了,其實老鬼也迷茫,以上那些話,其實是他聽他大哥嘮叨過,他……其實也是,聽來的。這些意思他不懂,他念得書少,對面那些人也不會懂,那是因為他們壓根沒學(xué)過古代文學(xué),之乎者也。所以他這一番似是而非的胡說八道倒是徹底把那幾個人鎮(zhèn)住了,于是,老鬼的精神地位,上升到了某個神秘的層面上,當然這也是老鬼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恩,他還是很滿意的。
端起茶壺,老鬼幫那幾人再次斟滿茶水,他靠著桌子,繼續(xù)解釋:“七年前,我不離開,每天面對,每天拖著,早晚泥淖難拔,我離開是我對自己人生的另外一個態(tài)度,這些態(tài)度,跟孟曄無關(guān),因為已經(jīng)結(jié)束,和過去無關(guān)。由于我選擇了忘記,那個時候我面對著我的人生,想給自己真正的自由,你們知道的,那個時候我才十九,大把好歲月,所以不必用背井離鄉(xiāng)來形容我。我得到了教訓(xùn),吸取經(jīng)驗,能愛就愛,有錯就改,那么小我得到了我人生最寶貴的財富,這要感謝孟曄以及各位……朋友。”
孟曄看著他,還是遲疑的問出了那句話:“寶貴的財富?”他以為是他們那一段感情呢,也許以他的經(jīng)驗,會以為老鬼會說,我得到了某種xxx的感情,得到了一剎那的永恒之類等等呢。
老鬼看著他,幾乎要為他的配合喝彩了,他等得就是這句話,他雙手扶著桌子,滿意的沖著孟曄笑:“人要懂得對自己仁慈,那個時候我對自己都不慈悲,所以孟曄,我不怪你,現(xiàn)在呢,,停止吧,你再次選擇錯誤,這樣只能令你更加痛苦!你看,我進步了,你卻已然原地踏步,對自己都做不到仁慈,怎么會再次獲得愛呢,所以啊,還是活的真實一些的好,我和你,真的,真的不可能了。所以……我下面有些事情,你看,我的確忙,我們……再見吧。”
老鬼沒給那幾個深思的反擊的機會,大哥說了,打別人一耳光后,要迅速撤離,這樣被打者會越想越疼,這樣才能起到真正打臉的效果。
于是他迅速撤離現(xiàn)場,沒有給那些人反應(yīng)的機會,他快步打開門,沖他們點點頭,接著邁步走到不遠處的電梯口,按動按鈕,電梯關(guān)起來的剎那,他笑了。過去他只是個泊車弟,現(xiàn)在,他可以直立起自己的脊椎對這些人說不了,沒什么好害怕得罪誰的,如今,大家都站在一個階梯,互相都能平視,我不喜歡你,我對你說不,這是平等后才得到的權(quán)利。
只是,這個權(quán)利,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當然,人生得到任何東西,我們都需要付出代價,不是嗎?
那之后的一小時,老鬼就如一個犯罪者,不放心的要回到現(xiàn)場看一下一般,他悄悄的來到監(jiān)控室。
他看著孟曄在走廊里跟幾個好友大發(fā)脾氣,接著瘋子一般到處尋找自己。甚至他還看到一個奇怪的人,那個叫田佛的家伙,一派鬼鬼祟祟的樣子,從自己辦公室附近的角落站出來,一臉尷尬的沖著驚訝的娟子苦笑,接著掃了一眼自己的辦公室離開。
老鬼笑著搖搖頭,看著自己辦公室門口惡靈退散后,悄悄潛回去,打開一邊的小臥室,抱著新被子,睡了很久,很久沒有那么好的一段睡眠了,甚至他還做了一個好夢。
大約是晚上七點左右,他才迷迷糊糊的頂著睡的像大豬頭一般的腦袋下了班,他拿著車鑰匙來到地下車庫,再次意外的在電梯里遇到了那位霸道先生,當然這一次是絕對巧合,很快,老鬼心里那種人生無處不巧合的念頭完全消失。
地下車庫里,他那輛可憐的小吉利面前,四個凍得鼻涕哈拉的可憐先生正守候在那里。
孟曄看著老鬼,臉色發(fā)青,即使如此他依舊保持了他孟曄的招牌風(fēng)度,甚至他還對他說:“時棋,你看地球是圓的。”
這一刻,老鬼真想抽丫兩個嘴巴子,那不是圓的難道是方的嗎?
老鬼嘆息了下,心想,這次不出大招,確是不行了,他低下頭,武裝了一下情緒,接著抬頭,一臉平靜無波,灰常深沉的樣子:“如果我們在一起,今后的一生,即使沒有性生活也可以嗎?如果在一起,也許我下半輩子只能臥床不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最后一副骷髏架子,頂著一身薄皮的活著,也能在一起嗎?你孟曄敢發(fā)誓,即使這樣也能和我一輩子嗎?”
那些人呆住,不明白老鬼這話的意思。
“你在……試探我嗎?”孟曄看著他,話語多少帶了一些你這招很老,很可笑的味道。
老鬼笑了下?lián)u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孟曄,我是腎炎,我有最權(quán)威的醫(yī)生診斷證明,接下去有可能會是尿毒癥,也許會換腎,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在排隊找□□了,接著也許我活不到三十五歲,或許即使我活下去了,也只能一輩子躺在那里,成為一個廢人,即使這樣也沒關(guān)系嗎?”
“怎么會這樣?”孟曄驚訝的走了過來,他走到老鬼面前毫不遮掩的抓著他的肩膀,好瘦。
“你別管我是那樣,這樣的我,你能在一起嗎?你能發(fā)誓絕對不離不棄,一直相隨嗎?孟曄,你們幾個號稱最真實,最實際,這樣的我,我們還能在一起嗎?以前給予你的,我這輩子再也無法給你了,你跟我在一起注定會成為一個苦行僧,這樣可以嗎?這樣的日子,你要嗎?這不是電視劇,孟曄,夏時棋和孟曄的愛情,還沒積淀到那能發(fā)展到那種生死相隨的程度,這一點,我們七年前就知道了,對嗎?”
孟曄呆呆的發(fā)著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趁著大家發(fā)傻,老鬼打開車門,開車迅速離去。
他沒撒謊,的確他的腎臟有些問題,但是,只要好好養(yǎng),一定沒事,這些話倒是真的,他第一次去醫(yī)院看醫(yī)生,醫(yī)生就這么嚇唬他,當時他差點沒嚇死,現(xiàn)在想起依舊后怕,要不是后來大哥帶他去權(quán)威醫(yī)院做系統(tǒng)檢查,拿到權(quán)威的診斷書,大概夏時棋已經(jīng)在自我恐嚇,和自我催眠中死去了。
孟曄站在原地發(fā)呆,文聰他們也在自問著,如果真的是那樣,自己可以做到嗎?這個問題……其實還真的沒有答案。
這一天,在地下車庫,四個……不,五個男人,這里面包括了角落里的霸道先生,他們都在不停的問著自己這個問題。
如果真的是這樣,還會為對方守候一生嗎?只單純的要精神上的愛就可以了嗎?剝?nèi)プ约荷砩系哪切┧^的學(xué)識,社會積淀,大家無外乎是普通的人而已,而已……
入夜,老鬼抱著抱枕在看好萊塢的老片子,他挺喜歡秀蘭·鄧波兒的,據(jù)八卦說,這個可愛的金發(fā)卷毛小丫頭的初吻,竟然給了里根那個后來老年癡呆,真是白瞎了。
門鈴?fù)蝗辉谛闾m鄧波的踢踏舞中被按響,老鬼遲疑了一下,緩緩打開門。
孟曄提著大行禮小箱子站在那里:“時棋,我來陪你。”
老鬼二話不說翻身拍門,早就料到的孟曄把一只腳卡在門縫。
“三年,三年,我沒別的要求,只要三年。”孟曄大喊著,公寓里不少精英出來看熱鬧,事實證明精英也是有八婆基因的,看熱鬧的熱情度比大街上的大嬸不差半分。
老鬼不想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看待自己,他的日子不容易,所以他打開門,放那個家伙進來,大不了換地方住,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其實孟曄也令他非常驚訝,七年前的他,絕對不會如此無賴,稍微有一點刺激他自尊的事情發(fā)生,不掀而去,已經(jīng)是很給面子了。
“我遇到過很多人,也在一起住過,可是,我被你慣壞了,慣的不知道怎么去愛別人,別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對我……不對,我不是要說這個,時棋,我不知道以后會怎么樣,可以先實驗三年嗎?”孟曄放下行禮,站在那里看著老鬼很認真的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