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團長程萬里和參謀長劉冰河并肩走到鐵海川身邊，一同眺望城外的風景。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竟然出了太陽，不遠處的幾座覆蓋著皚皚白雪的群峰也依稀顯露出了鐵青色的山體，冰封的道路也開始化凍，城里城外進進出出的百姓絡繹不絕。此時的平遙縣城就好像是一片遠離塵囂的凈土，百姓安居樂業(yè)，買賣店鋪星羅棋布，大小商販你追我趕地經(jīng)營著小本生意，不亦樂乎。
    程副團長和劉參謀長此時心里不由得發(fā)出感慨：如此一派祥和之景，這是什么？這就是太平盛世！若不是內(nèi)外皆有大患，他們哪還需要穿著這身軍服？估計早就換上一身中山裝奔走于全國各地去創(chuàng)造太平世界去了！
    副團長程萬里是福州人，剛被調(diào)到89團任副團長沒多久，還是在前任副團長蔣繼原犧牲后才被88師師長孫元良調(diào)到這兒來的，曾就讀于保定軍校，而非黃埔，因此跟鐵海川既談不上熟悉也扯不上交情。事實上，這個副團長的領(lǐng)導才能和軍事水平都很一般，熟讀古今兵書卻無作戰(zhàn)經(jīng)驗，在戰(zhàn)術(shù)運用上顯得很死板，不懂變通。若不是88師在南京一戰(zhàn)中遭到日軍重創(chuàng)，建制幾近全無。不然，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無論如何也不會砸到程萬里這個非黃埔出身的雜牌軍校官身上。
    相比于程萬里這個實實在在的“外人”來說，參謀長劉冰河就是鐵海川正經(jīng)八百的同窗校友了。劉冰河是湖北荊州人，畢業(yè)于黃埔軍校武漢分校第二總隊，是當年為數(shù)不多接受過正規(guī)德國教育的軍校學員之一，1933年11月底正式畢業(yè)并投身疆場。只可惜資歷不高，直到現(xiàn)在基本上沒有什么可拿的出手的戰(zhàn)功。要知道，早在他還沒報考軍校的時候，他的幾位學長諸如楊龍菲、方羅成、鐵海川等人都已經(jīng)在槍林彈雨、九死一生的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可以說是在鬼門關(guān)都不知道走過多少回了。跟他們這些人比，劉冰河即使出身嫡系也不會受到太多的重視。軍人需要的有些時候未必就是出身，而是實打?qū)崄淼膽?zhàn)功。
    副團長程萬里打斷了鐵海川的沉思，問道：“團座，您在想什么？”
    鐵海川的聲音就好像來自遠方山谷的回音，頗具磁性和滄桑：“我在想，這千瘡百孔的國家和民族究竟要到什么時候才能重建起一片太平盛世……”
    程萬里對此感到哭笑不得，他心說團座這是怎么了？平常無事就愛抒發(fā)些多愁善感的感情出來，中國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經(jīng)跟所謂的‘太平盛世’正式脫節(jié)了，現(xiàn)在就更別提啦，比當時的鴉片戰(zhàn)爭好不到哪兒去，內(nèi)憂外患一大堆，又是日本人又是共產(chǎn)黨，哪還有什么太平盛世？猴年馬月的事兒估計都是……想是這么想，但頗具政客風格的程萬里當然不會選擇按照以上的邏輯去推翻團長鐵海川對未來的憧憬，那將徹底得罪自己的上峰。雖然嘴上不說，但程萬里心里還是明白的，雖說這重建后的88師戰(zhàn)力再不如從前，但他歸根結(jié)底還是中央軍內(nèi)部為數(shù)不多的“德械師”團長之一。鐵海川也仍舊是蔣委員長手下的一員虎將，這是誰也抹殺不了的事實。說句實話，此時的自己不單單是未來的升遷和在部隊的發(fā)展盡數(shù)攥在鐵海川的手上，恐怕就是自己的生殺大權(quán)也掌握在他的手里。如果自己將來某一天說錯話得罪了他，都有可能被冠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人頭落地，哪怕是先斬后奏他都有這個權(quán)利，沒辦法，誰讓人家后臺硬呢？
    “團座，這不是件難事，我想重建太平盛世的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了。只要我們發(fā)奮圖強，爭取早一日消滅掉中國領(lǐng)土上的日軍和共產(chǎn)黨武裝，太平世界轉(zhuǎn)眼即來……閻長官曾在幾天前的高層會議上說過，趕跑日本人那是大姑娘坐花轎———早晚的事兒！但對付共產(chǎn)黨八路軍就要另當別論啦，他們掌握著和我們相同的文化，又同屬華夏后裔。但沒辦法，我們擁有不同的信仰，而且這兩種信仰是水火不相容的。雖然是政治上的分歧，但必須依靠軍事和武力來解決。比起日本人，共產(chǎn)黨八路軍才是黨國和蔣委員長的心腹大患。如果不能親手鏟除他們，也可以利用日本人的手去削弱他們的實力，最好能將他們一舉殲滅。這樣一來，咱們也能放開手腳跟日本人決一雌雄！”
    鐵海川放下兩條手臂，一邊活動著筋骨一邊淡淡地說道：“我何嘗不懂這個道理？只是強寇未滅，就要先拿自己的友軍開刀，良心難安哪。要是能盡早將日本人趕出中國，我們和共產(chǎn)黨之間也好有個了斷?？梢强箲?zhàn)還沒結(jié)束，我們就后院起火，自家人打起自家人來，豈不是讓鬼子坐山觀虎斗，從中得利嗎？傳出去也讓人家笑話！”
    聽了程副團長和團座各一席話，擅長左右逢源的參謀長劉冰河也只好開口了：“團座，我覺得在將來我89團可以尋求一個中間策略，既不耽誤和日軍作戰(zhàn)，又可以限制八路軍發(fā)展壯大。這樣一來，我們兩頭干凈，鬼子也不會看咱們笑話，八路軍也不會覺得我們欠他的，您說呢？”
    鐵海川嘆了口氣道：“想法是不錯，辦法呢？我不要聽你們在這兒自我膨脹、高談闊論，我要的是能從中斡旋、折中的辦法，這才是解決問題的關(guān)鍵。而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團座，其實我知道您為什么心情不好。這樣，我手里有封前沿偵察哨送來的消息，我想您看了也許會有興趣……”劉冰河故作神秘地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電報說道。
    鐵海川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并沒有表示出較大的興趣：“算啦，我就不看啦，你念給我聽吧！”
    劉冰河一口應承下來，好像念課本似的一字一句地讀著：“那好……據(jù)最新消息，昨晚位于陽泉西北方向?qū)④姀R一帶爆發(fā)了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日軍數(shù)十人組成的突擊隊妄圖全殲駐扎在將軍廟的八路軍獨立團，行動前被八路軍哨兵發(fā)現(xiàn)后開槍示警，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該戰(zhàn)斗僅僅進行了二十分鐘便以日軍全面撤退的結(jié)果宣布告終。是役，八路軍獨立團死12人，傷15人。日軍傷亡情況暫時不明，據(jù)悉，八路軍獨立團打掃戰(zhàn)場時只發(fā)現(xiàn)了一具日軍尸體，相關(guān)事態(tài)的后續(xù)整理工作仍在繼續(xù)……”
    鐵海川那對漂亮的劍眉微微向上一挑，他對劉參謀長口中所陳述的這場戰(zhàn)斗的結(jié)果感到啼笑皆非。這伙八路是怎么打的仗？一個團的兵力去對陣日本人一支數(shù)十人組成的突擊隊，反倒讓鬼子干掉了十二個人？真是笑話，看來八路軍的戰(zhàn)斗力不過如此。想想也是，畢竟他們只是一群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訓練和軍校教育的烏合之眾，鐵海川在心里嗔怪自己道：自己本就不該為此動氣，說白了，誰又能指望得了他們這種隊伍來決定抗戰(zhàn)的前途呢？看來自己以后真該改改自己這個脾氣了，不能聽說那支部隊打了敗仗就要表現(xiàn)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這樣不好。
    劉冰河進一步說道：“團座，要我說，真正能讓你我感興趣的并不是這支八路軍部隊勝敗如何，而是這個團的番號和該部的指揮員身份。”
    鐵海川打趣地回應道：“哦，聽冰河兄這樣一說倒真是啟發(fā)我了，莫非這又是昔日哪個從黃埔畢業(yè)的八路軍軍官指揮的戰(zhàn)斗？這倒是怪啦，在我看來，黃埔教官的授課水平還沒有低到只能教出一些泛泛之輩的境地吧？”
    “團座，恐怕結(jié)果會讓您感到不可思議。經(jīng)我團前沿偵察哨得到的情報來看，該獨立團團長不是別人，正是您的老朋友，原第67師25團團長楊龍菲?！?br/>     劉冰河估計得不錯，當鐵海川聽到這個名字后有如遭到了晴天霹靂一般，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進而開始懷疑參謀長劉冰河的眼睛和嘴巴是否出現(xiàn)了看錯和讀錯的情況？這怎么可能呢？生死未卜的老學長竟然脫離了國軍序列，轉(zhuǎn)投了八路？這是真的？對楊龍菲向來敬重有加的鐵海川寧可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那位昔日對三民主義視若終身信仰的老學長怎么會上了共產(chǎn)黨八路軍那條破船？這顯然不合邏輯。
    “團座，我知道您對此人的身份持懷疑態(tài)度，我也一樣。我已經(jīng)委派前沿繼續(xù)搜集這個名叫楊龍菲的獨立團團長的信息，估計用不了兩天就能得到消息。但是有一點已經(jīng)得到了證實，那便是此人同你我一樣，都是從黃埔軍校畢業(yè)的。我想僅從這點上看，就已經(jīng)可以坐實此人的身份啦！您想想看，整個黃埔系畢業(yè)生中，還有第二個叫楊龍菲的嗎？”
    鐵海川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線也被攻破了，他在心里面回答的是“沒有”。但生性耿直的鐵海川卻時刻保持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的思想，在真正見到這個名叫楊龍菲的八路軍獨立團團長之前，他寧可選擇誰的話也不相信。
    “冰河兄，你我對楊龍菲應該都不算陌生吧？此人出身黃埔五期，就讀期間還曾任步兵一隊的見習隊長，是時任黃埔軍校教育長陳繼承和校務委員余漢謀的得意門生。據(jù)我所知，此人頗諳排兵布陣之道，是個集城市攻堅和打防御戰(zhàn)的老手。你覺得這樣一個人，他有可能會敗在一伙由數(shù)十人組成的日軍突擊隊手中嗎？”鐵海川問道。
    劉冰河似乎并不打算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選擇循循善誘、慢慢疏導：“團座，我承認您的話很有說服力。在我接到情報之前，我也不敢相信，如果這只是道聽途說倒也罷了?？蛇@消息確實出自我中央軍在晉綏一帶設(shè)立的情報組織。關(guān)于該情報的可靠性，我已同軍統(tǒng)駐山西站站長王明江當面交涉多次，確認無疑。您想想看，軍統(tǒng)的情報網(wǎng)行動一向縝密，沒有十足的證據(jù)，他們是不敢跟我拍胸脯保證的……另外，團座，王站長委托我勸您一句，不要總對過去的一些老朋友抱有太高的幻想。要知道，歷屆黃埔系畢業(yè)生中半路轉(zhuǎn)投共產(chǎn)黨的人不在少數(shù)。近的不說，就說楊龍菲就讀的第五期學員里，有多少他當年的老同學在國軍的隊伍里干著干著，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投到共產(chǎn)黨的門下了。團座，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鐵海川忿忿地一揮大手道：“冰河兄，有勞你這一番肺腑之言，我會銘記在心的。但是我希望以后我的部下最好不要背著我，去和一些軍統(tǒng)相關(guān)人員有過多的交往。他們的情報網(wǎng)是他們的，與我鐵某人無關(guān)。我們89團要想在山西立足，就必須建立起一組自己的情報機關(guān)。程副團長，此事交由你來全權(quán)負責，我89團情報處成立后的第一個偵察對象就是這個駐扎在將軍廟的八路軍獨立團，尤其是他們團長的身份，最好能把此人的底細一查到底。要不是戰(zhàn)區(qū)長官部下達了據(jù)守縣城的命令，我鐵海川還真打算親自去趟將軍廟，會會這個名叫楊龍菲的八路軍團長！”
    劉冰河輕聲問道：“團座，如果確認此人的身份就是原25團團長楊龍菲無疑，您會怎么做？”
    鐵海川臉若冰霜地回頭凝視著參謀長劉冰河，冷冷地回復道：“那只能證明我們是暫時的盟友，等趕跑了日本人以后，我鐵海川會親手干掉他！”
    ……
    獨立團新到任的政委肖致遠在一個警衛(wèi)班的護送下，安全抵達到了建立在將軍廟一帶的八路軍駐地。等他步行快要走到團部指揮室的門口時，竟發(fā)現(xiàn)有兩人正在院子里推推搡搡，動手動腳，看那架勢，自己再不制止，鬧不好下一秒鐘就要打起來。
    這兩個大白天就走背字兒的倒霉蛋不是別人，正是團長楊龍菲和副團長張山。二人起爭執(zhí)不為別的，原因就在于張山看上了團直屬警衛(wèi)排排長史剎海那小子，想把他從楊龍菲手里要來給自己當警衛(wèi)員。楊龍菲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理由很簡單，史剎海是他的人，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警衛(wèi)排排長，他要是走了，這個排誰來帶？這不成了太歲爺頭上動土了嗎？
    張山見要人不成，心中便萌生了拿槍換人的想法，當他提出這個建議后的第二秒，臉上就被楊龍菲用右手輕輕地扇了一下。一臉壞笑的楊龍菲用力推開對方后罵道：“你小子少跟老子在這兒抖機靈！還拿槍換人？你哪來的槍？全團戰(zhàn)士手里的家伙都是老子攢下的老家底，你想羊毛出在羊身上？老子還不答應呢！就你褲腰帶上掖著的那二十響快慢機，就想換走老子手下一個警衛(wèi)排排長？張山，你真把老子當要飯的啦？除非老子這腦袋讓門給擠了，不然你門兒也沒有??！去去去，該干啥干啥去，別煩老子！我告訴你，只要你不打史剎海這小子的主意，獨立團所有干部戰(zhàn)士隨便你挑，誰想給你當警衛(wèi)員你就帶走，我絕不攔著。你要是愿意，把謝大成那幾個營長選一個出來當你警衛(wèi)員都成，但前提得是他們當事人同意。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在這兒跟我沒皮沒臉地要人，老子就拿那門口的扁擔敲你，你信不信？”
    張山陰沉著鐵青色的臉，不滿地駁斥道：“團長，這就是您不對啦。您不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哦，就許您把人李神槍從連長的位子上拽下來給您當警衛(wèi)員，我就不能要個警衛(wèi)排長來跟我干警衛(wèi)員啦？您這道理說不通呀，說句不好聽的，您這就是化形地主，舒坦了自己委屈了別人……”
    “給老子閉嘴！娘的，你倒會扣帽子，地主就地主吧，還他娘的弄個化形地主？這化形地主你知道啥意思嗎？就你小子在舊私塾里頭學到的那點兒文化，還不夠你狗日的一頓午飯吃的。你豬八戒戴眼鏡———冒充什么大學生你？你走不走，不走老子真敲你……”楊龍菲話沒說完就從圍墻邊抄起那支扁擔在手中揮舞著，片刻間就能砸到張山的身上。
    只聽得政委肖致遠大吼一聲：“住手！你們在干什么？誰允許你們在團部門口瞎胡鬧的？看看你們倆像什么樣子，動手動腳也就算啦，還動起家伙來啦？成何體統(tǒng)……”他順手指著楊龍菲喝斥道：“你，就是你，你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干嘛？犯了錯還有理了是吧？我問你，這個人跟你有什么仇？你為什么要拿扁擔打他，要真打出毛病來你負得了責任嗎？”
    還未等楊龍菲回嘴，張山首先就不樂意了，他一聽對面那家伙詛咒自己被人打出毛病，立馬就炸貓了。他一個湖北佬硬是裝出一副北平口音嚷道：“咳咳咳，怎么說話呢？我告訴你，你可別方我??！我們老戰(zhàn)友之間沒事兒鬧著玩，怎么從你嘴里出來就成動真的啦？礙著你啥事兒啦？”他瞥了一眼那人身后站著的一名戰(zhàn)士問道，“張老四，這老兄誰呀？不是咱們團的兵吧？敢他媽這么跟老子們說話，反了他啦？”
    肖致遠算是徹底火了，他沒有料到自己幫對方討回公道，人家非但不領(lǐng)情，還反咬自己一口。肖致遠怒不可遏地指著張山的鼻子咆哮道：“你怎么說話的？你剛剛那句臟話沖誰呢？我警告你們，嘴巴里別那么多零碎！我們八路軍是正規(guī)軍，不是地方上的土匪惡霸，不要把從三教九流那兒學來的江湖習氣給我?guī)У讲筷犐蟻怼Ｒ遣幌牒煤酶?，就把這身衣服脫下來，領(lǐng)路費回家，不要在這兒糟蹋八路軍的名聲！”
    楊龍菲和張山也火了，他們幾乎同時摔掉了頭上的帽子。兩人此時的思維邏輯幾乎在一條線上，道理很簡單，老子們一個團長一個副團長，沒事兒的時候鬧著玩發(fā)發(fā)汗咋啦？礙著你一局外人啥事兒了？退一萬步講，真要鬧出什么事兒出來，上頭也有旅長、師長管著，輪得到你多管閑事嗎？
    張山甩掉帽子后便徑直走向了肖致遠，他等著一對大眼珠子吼道：“娘的，給臉不要臉，越說越來勁了是吧？張老四，這哪兒請來的包公？上來就指這個罵那個的，給他給老子轟出去！”他說著便要伸手去推對方的肩膀，被戰(zhàn)士張老四立馬擋在中間。
    張老四壓低聲音急忙勸道：“不能轟啊張副團長，這位是咱們團新到的政委———肖政委。”
    張山怔了一下，他愣愣地看著那個剛才還被自己當作出氣筒的家伙，鬧了半天這小子是上級派到獨立團來的政委？張山在心里暗自罵道：操，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了，人要是倒霉，放屁都砸腳后跟。自己來向團長討要警衛(wèi)員未果不說，還張口把新來的政委給罵了，這他媽叫什么事兒這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眼前那個被氣得臉色鐵青的家伙，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您就是新到的肖政委？”
    “沒錯，我就是肖致遠。我是做夢都沒想到，這才剛到團部門還沒進，就見到你們兩個在這兒肆無忌憚地打鬧，勾肩搭背、推推搡搡的，讓別人看了像什么話？這也就算啦，還學會出口傷人啦？我告訴你們，這個事態(tài)很嚴重，我這才到任一天，團里的習氣作風就成這樣？任其發(fā)展下去，你們還不得造反啦？話我不多說，現(xiàn)在你們倆把各自的名字都告訴我，具體情況我會找你們團長面談?！?br/>     楊龍菲一聽就樂了，他下巴一挑裝作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模樣說道：“沒啥好談的，在我們獨立團就這規(guī)矩，不怕你有本事，就怕你沒能耐。你要是有本事別說揍戰(zhàn)士啦，就是揍團長都行。你要是沒那兩把刷子，那就活該受欺負，誰也幫不了你，天皇老子來了也是這個規(guī)矩，雷打不動！”
    肖致遠原本平復的心情再次爆發(fā)開來，他語氣惡劣地喝道：“屁話！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你動手打人還有理啦？我看這里面你的問題最嚴重！他張口罵人是素質(zhì)問題，你呢？你已經(jīng)涉及到暴力侵犯了你知道嗎？我很奇怪，你對自己的同志都能下得了這個狠手，你還有什么事干不出來的？你知道你這種行為的惡劣性嗎？你這種行為跟那些燒殺搶掠、惡貫滿盈的日本人漢奸有什么區(qū)別？我問你，你還算是個中國人嗎？”
    楊龍菲眉頭猛地一蹙，沉寂在心底的怒火終于如同噴涌的火山般爆發(fā)出來。他狠咬著牙關(guān)破口大罵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不是中國人？老子是中國人的時候，你小子還沒開花結(jié)果呢！娘的，你他媽的算什么狗屁政委？我看上級領(lǐng)導也是瞎了眼啦，派你這種鳥人來我們團支持政治工作？真要是把獨立團交到你手里管著，老子這個團遲早讓鬼子一鍋端啦！實話告訴你，老子就是團長楊龍菲！你不是想找我談論工作嗎？要我說，就此打住吧！我們團是靠硬硬梆梆的戰(zhàn)功說話的，不是隨便賣幾張狗皮膏藥就能進來的。反正你這東西也沒拆，我勸你打道回府吧！要是上級問起來怎么回事，你就說是我攆你走的！上級領(lǐng)導要殺要剮我楊龍菲等著，你走吧！”言罷，楊龍菲便從地上撿起自己的那頂帽子，氣哼哼地走了。
    副團長張山也被團長的兇模樣嚇到了，愣了幾秒后剛反應過來，便拾起帽子追了出去。只留下政委肖致遠和戰(zhàn)士張老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得不說，肖致遠完全被楊龍菲剛才那股子“混蛋勁兒”給震住了。他捫心自問道，自己好歹也是個走過兩萬五千里長征，有過四五年黨齡的老兵了，居然會被這個從未謀面的團長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弄得自己現(xiàn)在里外不是人，連脾氣都沒得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