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第92章 看局勢蕭暄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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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誰不知那周放是你的門生,你倆一個鼻孔出氣。依我看,言不屬實、顛倒黑白、包庇舊部的當屬蔡明和——你!”成王爺蕭煁最見不得蔡明和每每出來攪局,這廝口蜜腹劍,玩弄權(quán)柄,實屬社稷之蛀蟲,當下怒喝道。
“成王爺這般說辭,恕卑職不敢茍同。蔡相身為宰執(zhí)十幾年,兢兢業(yè)業(yè),處事周密,深得圣眷,于國于民有大功,乃是肱骨之臣。成王爺卻幾次三番,無故刁難,不知是何居心啊?”刑部尚書曾泰忠迫不及待站出來,反將成王一軍。
“哼,好一個肱骨之臣啊!自蔡明和當政以來,我大梁的境況是一日不如一日。別的不說,單單是這幾年向邶國彎膝求和,割讓出去的地,都頂?shù)蒙蟽蓚€冀州了!我在此撂下話,蔡丞相,還有曾尚書,你們對得起前方浴血奮戰(zhàn)、保境衛(wèi)國的將士嗎?對得起北疆百十萬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老百姓嗎?我看你們就是崽賣爺田心不疼!”成王爺本就性子剛烈,一語便被激出了火氣,跳著腳罵道。
“成親王,你...你欺人太甚!”曾泰忠氣得渾身似篩糠般抖了起來。
“夠了!吵吵鬧鬧,成何體統(tǒng)!”
肅宗嗅著大殿上愈來愈重的火藥味,不得不怒喝一聲,壓制下來。
言畢,大殿又復(fù)歸于平靜。
“我們今天商量的是冀州之事,其余的話休再提”,皇帝龍目一瞪,面色肅整,威嚴的眼神掃過前排的重臣,在蕭煜和蔡明和身上頓了頓。
“皇上所言極是,諸位大臣都先冷靜,大家同朝為官,皆是天子門生,有事好商量嘛”,吏部尚書張維安立即出來,笑呵呵地圓一句,極力做他的和事老。
肅宗一看,呵,這個平日里唯唯諾諾的老好人站出來了,倒是個機會。
“剛剛諸位愛卿說了不少,朕也聽了不少,我大梁朝廷一向講究公平公正,當賞則賞,當罰則罰。至于冀州之事,孰對孰錯,朕派人去查一查,自會分明。”肅宗端起御案上的清茶,輕抿一口,幽幽道,“張維安,你這個老好人,身為吏部尚書,高居二品,主管官吏之考核,朕就命你為欽差,前往冀州督辦賑災(zāi)事宜,并看看這周放所言是否屬實。若查出是陳元稹的過失,朕賞你;若查出是周放的罪責,朕也賞你;若是什么都查不出來,哼,朕便拿你是問!”
“啊,這...這”,張維安削尖了腦袋,也想不到圣上把這燙手的差事派給他。
“怎么?你有異議?”肅宗左眉一挑,語氣高了三分。
“臣不敢!皇上將此事吩咐于臣,乃是對臣莫大之信任,臣即日動身”,張維安慌忙跪下,磕頭如搗蒜,陳情表忠心,唯恐開罪了圣上。
“哼,便是這般,最好不過”,肅宗眼神微凝,淡淡一笑。
事畢,大臣們又是一愣,你瞪著我,我瞪著你,萬歲爺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平日里對張大狐貍不理不睬,不管不問的,今兒個怎么拿捏起這老家伙來了?
而張維安身后的吏部侍郎郭超更是大為不解,一向性子寬厚的皇上怎么突然為難起張大人——這個老好人了呢?不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啊!
登州,綏安郡,董縣郊外。
東邊紅通通的太陽露了半天的臉,冷風拂過小河兩岸。一艘小漁船翩翩而行,逆水而上,船頭立著一個俊朗少年,身著百色半舊大襖,下面半露白綾褲,錦邊彈墨襪,厚底大灰鞋,越加顯得相貌奇?zhèn)ィ尜|(zhì)如玉。
“孤舟漂泊憂愁滿,閱盡冬色心漸寒”,少年沉思片刻,幽幽地吟了一句。
這小小一葉孤舟,載不動,許多愁;雙肩扛起的,是數(shù)不盡的憂啊。
船尾撐竹篙的蕭劍望著那負手而立、滿目愁緒的主子,輕嘆一口氣,埋下頭去,像蜻蜓點水般左右撥動,船兒不偏不倚,不快不慢,直直地向前行著。
“咦,有魚!”少頃,眼尖的蕭劍猛地瞅著一抹銀色影子,隨即手上發(fā)力,一道真氣劈入河中,頓時濺起層層浪花,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魚,被掀上了船,搖頭擺尾亂晃蕩。蕭劍瞥了一眼,忙用手去抓,不料魚身太滑,他又太過大意,竟是讓這小小的魚兒掙脫開去,一哧溜地逃回了江里。
“唉,真是可惜了”,蕭劍聳了聳肩,有些無奈,“下次定要逮著你!”
船頭的蕭暄聞著動靜,轉(zhuǎn)過身來,微微搖了搖頭,“不是漁家手,難抓滑身魚。蕭劍,這魚兒逃脫,該它托生,你又何必惱呢?”
“也是,就當主上仁慈,叫我放了它”,蕭劍裂開嘴,打了個哈欠,“主上,這入了冬,江面寒冷,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也快到用膳的時辰了。”
“也罷,咱們這就折返,”蕭暄輕呼一口氣,甩了甩略有些僵硬的雙臂。這出來散心也有大半會了,審問時氣也消了不少,該回去處理那棘手的鹽業(yè)官司了。
蕭劍得了吩咐,便調(diào)撥船頭,把竹篙深扎河底,使勁一撐,船兒似是離弦之箭般,飛馳而去,駛向來時的路,不消一會,便靠攏岸邊,在那里,一襲白衣的蕭黎手持一件羽絨大氅,早早地候著了。
“主上,永京城的暗衛(wèi)有重要消息傳來”,待得蕭暄上了岸,蕭黎忙把手中的大氅給她披上,順帶掏出一封信,上面印著一個簡體的“肖”字。
當初蕭暄培養(yǎng)暗衛(wèi)之時,就曾教他們現(xiàn)代的簡體文,用于傳遞密信,這樣一來,即使被敵人截獲,也難以破解其中意思,不會壞了大事。
閱完長達十幾頁的信件,蕭暄冷冷一笑,轉(zhuǎn)手遞給蕭劍,“你也看看吧。”
蕭劍默然,接過信紙,仔細閱覽,良久才放下,將其搗毀撕碎。
“說說你們的想法吧”,蕭暄背著手,望著遠處的河面,沉凝道。
“主上,屬下有一事想不明白,朝堂上有那么多大臣,皇上為什么非要派張維安去管這冀州事?”蕭劍摸了摸后腦勺,擰巴著眉頭。
“這有什么想不通的?吏部尚書張維安是個老狐貍,為人精明,處事圓滑,既不屬于王爺這一脈,也不是蔡明和陣營的人,派他前去,夾在中間,倒也公平”,蕭黎斜眼瞅了下蕭劍,這古靈精怪的小子怎么一到正事,腦子就不靈光。
“原是這樣”,蕭劍點點頭,揶揄道,“這回,老世故怕是跳進火坑了。”
“嗯,黎兒說的有道理,但也不全對”,蕭暄嘆了口氣,全沒有蕭劍的幸災(zāi)樂禍,眼神微微發(fā)怔,“這世上紙包不住火,冀州災(zāi)情乃燃眉之急,終歸會捅出來。大殿之中皇上龍顏大怒,三令五申,要嚴查此事,卻又公然稱那張維安是個老好人,轉(zhuǎn)瞬之間就把欽差派到他頭上。誒,這一邊是天子震怒,要重辦幕后之人;一邊又派個老好人去查案,你們說說,這樣的舉動能不讓人費解嗎?”
“聽主上這么一分析,似有更深的道理,還請示下,讓我們長些見識”,蕭黎偏過頭去,笑著問道。后邊的蕭劍也跟著往前擠了三步,豎起了耳朵。
“也罷,我與你們說說”,蕭暄嘴角掀起一抹弧度,“呵呵,我那皇伯父雖庸碌無能,但他不傻,派張維安去冀州,看似匪夷所思,實則情理之中。這冀州天災(zāi)*湊到一塊,攪得雞犬不寧,偏偏錢糧又出了大亂子,民眾沸騰,怨聲載道。這個當口必須要嚴查,且要找一個禍首認罪伏法,才算過得去。可出事的地方恰恰是冀州,這是個什么地方?這可是丞相蔡明和——蔡大人門生黨羽扎堆的地方;也是我大梁北方的米庫,這些年南邊匪患不斷,戰(zhàn)事頻發(fā),充抵國庫多指望著北邊——冀豫登鎮(zhèn)這幾州,然天不作美,一場大雪,糧食顆粒無收,若是還要大查徹查,地方涉嫌之員定會過半,則冀州無官,民變四起,蔡黨不穩(wěn),朝局震蕩。那夜修政殿內(nèi),蔡明和主動提出冀州之事乃是手握實權(quán)的高官所為,實則是拿這話在試探圣上,而皇伯父也深曉其中厲害,便見招拆招,沒有立刻接下去,而是忍到后來下旨,特意讓張維安這老好人接了欽差,這明顯是讓蔡明和安心,也是在給冀州之事畫了一條底線,那就是只能殺一,儆百!”
“啊呀,主上,你真是字字珠璣啊”,蕭劍茅塞頓開,啥都明白了。
“那是,咱們主上天資聰慧,謀略韜韜,即便遠在登州,亦是洞若觀火,對那朝中之局,了如指掌,成竹在胸”,蕭黎的眼神中滿是崇拜傾慕。
“好了,你們啊,什么時候這般會拍馬屁了”,蕭暄無奈地笑笑,斂了斂神,又一本正經(jīng)地道,“我不是時常告誡你們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朝廷之人,更是如此。只要抓住一個利字,就能想通他們要干什么。”
“這真是至理啊,主上,你總是這般通透,那些大臣哪及得上你?”蕭劍由衷地感嘆了一句,他對蕭暄向來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通透?呵,我倒希望自己能糊涂啊”,蕭暄重重地吐了一口氣,背過身去,臨風而立,望著一圈圈蕩漾的水紋,面露悲戚,整個人變得落寞消沉。
生逢末世,滿目蒼夷,越是清醒,越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