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83章 初識情惶然無措
山腰之間,蕭暄的內(nèi)心恍若奔流之潮,來回盤旋,激蕩不已。
相互陪伴了十幾年,蕭暄再遲鈍,也知曉蕭黎素來待她不若別人,更加親厚,可萬萬沒想到這小妮子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她們同為女子,又自小長在一處,蕭暄雖年齡較小,但兩世為人的經(jīng)歷,卻讓她視蕭黎為親妹妹,早就結(jié)下深厚的金蘭之誼,卻不料,蕭黎如此崇拜癡念于她,甘以犧牲一切,只換的她平安無事。
這份情,怕是深入骨髓,難以自拔,不可謂不重啊!
“唉,你怎么這么傻啊...”,蕭暄輕嘆一聲,滿是無奈與愧疚。
現(xiàn)在的她茫然無措,不知怎樣面對蕭黎的一往情深。前世今生,她皆未嘗識得戀愛滋味,滿腔熱血,一身學(xué)識,均獻(xiàn)給了自己的事業(yè),容不下其他私情,更遑論與同為女子之身的人互生愛慕之心。
內(nèi)心的彷徨仿若肆意滋生的藤蔓,層層牽繞,條條緊鎖,牢牢地附著在顫動的心尖,緩緩收攏,憋得人心煩意亂,委實(shí)緩不過勁來。
唉,都是今世身份之過,非要以那女子之身,扮作兒郎之相,整一出紗帽罩嬋娟,以至于陰陽顛倒,乾坤不明,雖說是情非得已,不可不為之,可終究害人不淺,也不知往后會惹出多少禍?zhǔn)聛怼?br/>
蕭暄心下糾結(jié),叫苦不迭,望著蕭黎精致側(cè)臉,眼神一陣閃爍,卻未曾想她其實(shí)也對女子動過情,只是自己不知,沒有察覺罷了。
唉,古往今來,情之一字,傷人不淺,皆道由心而生,卻是難以自束。兩情相悅,尚且難成眷屬,若是落花流水,襄王神女,求而不得,失之復(fù)求,愛恨糾葛,往復(fù)不止,到頭來,只怕是竹籃打水,轉(zhuǎn)眼成空,落得個遍體鱗傷,心死如灰,毀了自個才罷休!
“呵,小子,這丫頭修行了冰寒陰極之功,本應(yīng)斷情禁欲,專心武道,今日卻對你舍命相護(hù),一片真心,倒也是難得啊...”
吳嵁立在原地,抖了抖袖子的褶皺,嘴角掛著一絲戲謔。
通過剛才迅猛如電的交手,這來自圣地的武境高手很清楚蕭黎修行的冰寒之功有多霸道,那種蝕骨鉆心的寒氣,竟是讓他都為之側(cè)目。
這丫頭到底什么來頭,居然能習(xí)得這等上乘功法,成就堪比圣地內(nèi)院的同齡一輩,前途不可限量啊,若給其三十年,境界難以估摸。
真是后生可畏啊,不知其師父是誰,竟是能教出這些妖孽。
吳嵁仰首一嘆,微微感慨,卻又兀地皺了皺眉頭,奇怪了,方才察覺到這冰寒之功竟是隱隱有些熟悉的味道,到底是在哪見過呢?
另一側(cè),蕭暄聞言,半響不語,幽幽地呼出一口氣,伸手靠在蕭黎后背心,輕輕一拍,內(nèi)力涌入,滋潤心脈。只小半會兒,蕭黎嚶嚀一聲,慢慢睜開了眼,醒過神來。當(dāng)見到蕭暄尚活生生地跪坐在自己眼前,不由心中微寬,嘴角禁不住露出一絲明媚笑意,溫暖無暇。
“黎兒,我要接你的骨頭,權(quán)且忍忍...”蕭暄不敢直視跟前那雙澄澈靈動的眸子,慌忙低下頭來,輕揉著蕭黎先前受傷彎折的手腕,醇厚綿長的內(nèi)力緩緩涌動,散發(fā)著浮屠心訣獨(dú)有的柔和氣息。
只聽得“咔嚓”一響,錯位的骨頭被強(qiáng)行糾正,蕭黎蛾眉狠狠一蹙,紅唇緊閉,喉嚨傳出一聲壓抑的痛哼,幾滴香汗自額間滑落。
蕭暄撕開綢布,將一雙皓腕緊緊固定,又拿出兩枚圓潤飄香丹藥,喂進(jìn)蕭黎口中,待見到后者漸漸舒展的眉心,這才松了一口氣,而后似又想到了什么,語氣微沉,夾雜著一股子責(zé)備之意,“今日怎生這般莽撞,明明叫你速速離去,竟是不聽我的命令,自作主張,私自返回,險些有性命之憂,往后再敢如此,我必不輕饒!”
蕭黎聞言,雙眸黯淡了下來,自知理虧,又羞又愧,小腦袋埋進(jìn)胳肢窩里,半響才喃喃自語,“那人...太厲害,我,我...怕你出事。”
簡簡單單一句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卻壓抑了太多感情。
先前蕭黎二人淚別蕭暄之后,不敢耽擱,施展輕功,已是奔至二十里外,可蕭黎依舊心如刀絞,她直覺感到了蕭暄似乎在交代后事,不由得肝腸寸斷,淚花簌簌而下,哪還有什么心思記住蕭暄的吩咐?毅然決然地打發(fā)了蕭戰(zhàn)前往連煙港報信,自己卻只身返回。
不料剛到原處,就見到自家主子——蕭暄一臉狼狽地半跪在地,而一側(cè)高高在上的吳嵁卻是運(yùn)功集勢,猛地向著蕭暄攻去...
見此光景,蕭黎駭?shù)檬腔觑w魄散,哪里還顧得上前因后果,匆匆拔劍,迎了上去,用盡畢生所學(xué),只希望能遲滯吳嵁的進(jìn)攻,使蕭暄得以喘息,進(jìn)而尋到空隙,趕緊逃生,留得性命。
如此一來,越幫越忙,愈亂愈急,害得自個白白受了傷。
望著平日里嬌俏的女子露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再加之那濃濃的關(guān)心,蕭暄縱是有再多責(zé)備之詞,也是吐不出半個,悻悻地閉了嘴,默念心訣,手上光芒更甚,運(yùn)功的力道越發(fā)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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綏安郡,連煙港。
日頭算不上毒辣,一艘艘從海外靠岸的大船陸續(xù)在連煙港拋錨駐停,貨物上下之間,搬運(yùn)的苦力就成了最為忙碌之人。
碼頭搬運(yùn)這一行當(dāng),委實(shí)辛苦。風(fēng)吹雨打,雪壓霜欺,靠的是身體,賣的是力氣,剝削殘酷,收入微薄,一般人還真干不長。能甘愿來這港口當(dāng)腳夫的,大多家境貧困,無以為繼,才出此下策。
唉,目今的大梁,社會動蕩,難民四涌。男女老少捉襟見肘、聳膊成山,現(xiàn)實(shí)的窘?jīng)r讓許多青壯年走投無路之下,干此營生,受著行幫勢力壓榨,日復(fù)一日地辛苦勞作,不過是討一口飯吃,活下去罷了。
“劉二!你這廝好大的狗膽,還敢上此處來?!真是一把賤骨頭,天生討打的命。弟兄們,都過來,揍死這小娘養(yǎng)的孽種!”
只見一個長著三角眼,留著八字須的中年男子裹著織錦的棉褂子,手握一玉雕的大煙斗,站在港東邊的碼頭上撲哧撲哧地抽的上癮。他半瞇著眼,吞云吐霧之間,賊溜溜地眼珠子瞅著了岸邊正在吃力地搬運(yùn)貨物的瘦弱青年,頓時心火上燒,牙根一癢,破口大罵道。
他的話音剛落,只見得四周的力夫皆是放下活計(jì),紛紛圍了上來,把青年困在中央,個個摩拳擦掌,橫目相向,眼底的兇意不加掩飾。
“秦霸,我只是來此處尋些活干,沒礙著你,莫要欺人太甚!”
青年不過二十出頭,衣衫破爛,瘦骨嶙峋,本因賣力干活而稍稍暖和的身子,在寒風(fēng)中又凍得哆嗦起來,面對挑釁的眾人,他眸底閃過一絲畏懼之意,可隨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變得極其堅(jiān)毅,閃爍著濃濃的憤恨,努力挺了挺彎下的背脊,昂著頭、聲音嘶啞道。
“呵,這廝還真把自己當(dāng)根蔥了。老子上次就說過,這碼頭的活誰都可以來干,就你劉家人不行!怎么?當(dāng)我秦霸的話是放屁嗎?!上次要不是看在幫會陳管事的面子上,早就打斷你小子的狗腿了。你這廝不尋思個地方,好好躲起來,夾著尾巴過活,還敢出現(xiàn)我面前,真是腦子叫驢給踢了不成”,秦霸一擄遮手的袖子,把煙斗從嘴里抽出來,磕了磕上面積攢的煙塵,面皮微微漲紅,濃眉倒豎,煞氣十足。
“秦霸,你雖是‘土地會’的人,可頂了天,也就是個跑腿的小頭目,這碼頭終歸不是你說了算,憑什么不讓我干?!還有上次你糾集匪眾,打傷我爹,欺辱我妹的事,我也定會跟你算清楚!”
劉二念著舊恨,怒視秦霸,雙目似火,燃著濃濃的仇視。他梗著脖子,一副光腳不怕穿鞋的模樣,硬生生地把話又嗆了回去。
“誒,野崽子,幾日不見,真他娘的長本事了,竟敢跟你秦爺爺叫板!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王大、狗剩,你們倆上去,甭管其他,好好教教他規(guī)矩,在這東碼頭,應(yīng)該怎么跟秦爺我說話!”
秦霸聞言,惱羞成怒,喘了幾口粗氣,惡狠狠地應(yīng)道。
言訖,兩個穿著灰棉布衣,系著頭巾,虎背熊腰的漢子一步踏出,雙雙望著劉二,扭動手腕,布滿胡渣的嘴角皆是掛著一抹鄙棄的邪笑。
瞧著這一幕,劉二知道自己今日是脫不了身了。
周圍的老百姓圍成了圈,指指點(diǎn)點(diǎn),交頭接耳,皆是小聲議論著,卻也不敢上前去摻和。有道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在這東碼頭,誰不知道“土地會”的秦霸是個難纏的狠角色,一手遮天,兇惡乖戾,惹了他,將來能有好果子吃?!
唉,萬事浮萍,皆為利往,人性如此,也不必五十步笑百步。,
然人群深處,一位身著黑衣的青年悄然而立,靜靜注視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