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真假假
,將軍在上(馬思純、盛一倫主演) !
江北,寒山古廟,清晨老僧走上鐘樓,合掌,敲響一百零八聲銅鐘,數(shù)百和尚隨著鐘聲而起,涌入正殿,在香燭繚繞,寶相莊嚴中,手持木魚,開始一天的早課,
主持屋內(nèi)的蒲團上端坐著三個人,為首是寒山古廟的主持慧覺大師,年逾花甲,須發(fā)皆白,他在晨鐘聲中,口念法號,對面前坐著的兩個和尚嘆息,輕念:“鐘聲聞,煩惱輕,智慧長,菩提生,離地獄,出火炕,愿成佛,度眾生。”
年輕些的和尚手持念珠,雙眼微閉,如老僧入定,氣淡神閑道:“殺一人救百人,為行菩薩道。”
年長些的和尚卻是滿臉暴戾,在蒲團上扭動著身子,坐立不安,東看看佛像,西看看菩薩,口里嚷嚷道:“老子作惡多端,早在閻羅地獄十八層掛了號,再怎么著也不能把我丟去十九層吧?”
慧覺大師嘆息道:“福祿天定,祈王貪心不足,妄改天命,禍害生靈,為大過。你們并非佛門中人,卻是國士,如今與佛相交一場,望此去沙場,心念蒼生,心存慈悲,莫讓黎民百姓流離失所。”
年輕和尚雙手合十,再拜:“大師相救之恩,胡青謝過。”
年長的和尚摸摸光頭,呆了半刻,立即跪下,結(jié)結(jié)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老虎也謝過大師了!”
慧覺大師看看天,揮手道:“是時候了,你們?nèi)グ伞!?br/>
江北富饒安定,百姓安居樂業(yè),今上英明賢德,他雖是出世之人,也不愿意看見祈王為私欲謀反,挑起天下戰(zhàn)火,當這支被火燒傷的落魄軍隊來敲寺門,他與為首年輕人詳談后,毅然收留了大秦的將士們,并讓全寺僧人冒險打掩護,提供協(xié)助。如今,是重新送他們回修羅場的時候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深深看了眼離去的兩條背影,緩緩閉上眼,仿佛與世隔絕,“阿彌陀佛。”
出去城里化緣的小和尚跌跌撞撞來報:“胡施主!秋施主!祈王有動靜了!他派出一支上百人的部隊,往東邊去了!”
“東邊?是東夏人占領(lǐng)的地盤吧?”秋老虎興奮起來,“那只老兔崽子總算憋不住了嗎?死狐貍!你再不動手,老子可憋不住了!你就行行好,讓我去砍人吧!”
他充滿熱情的眼神把小和尚嚇得退了幾步,默念好幾句佛號壓驚。
胡青用小樹枝在地上劃了幾下,默默思考,并不理他。
秋老虎忍無可忍,指著自己腦袋,痛心疾首道:“那東夏狗賊放火,要不是你帶著大家淋上水,往火最大的地方?jīng)_,老子怕是連命都沒了,嘖嘖,倒是沒想過沖過火墻沒幾步,能燒的東西都燒完了,倒是沒有火,可惜來不及通知太多兄弟……這筆賬,無論如何都要算!如今葉將軍出山,打了勝仗,封鎖線風(fēng)聲沒那么緊,咱們快去和將軍匯合!干翻東夏狗賊,我還急著嫁閨女呢。”
“不,我們不急著和將軍匯合。”胡青丟下樹枝,緩緩站起,“有風(fēng)聲說東夏要和大秦和談,祈王怕是坐不住,這批使者很可能是去商談這個問題的。”他環(huán)胸而立,嘴角有抹狐貍般的笑容,“大好機會,咱們怎么能不去給他們添點堵呢?”
秋老虎腦子里謹記臨行前葉將軍的交代“一切行動聽軍師”,不假思索,點頭如搗蒜,問:“老子的命是聽你話弄回來的,你說什么是什么,要給誰添堵,咱就給誰添堵。”
胡青問:“秋將軍,我們百把人對上他們百把人,你帶隊,截個道有勝算嗎?”
秋老虎得意地拍著胸脯:“老子做將軍技術(shù)臭些,做土匪是數(shù)得上號的!劫道小事,嘿嘿,那是本行!只要軍師吩咐,保管一個活口都不留!”
胡青笑瞇瞇:“如此甚好,甚好。”
秋老虎恨道:“那群雜碎把老子的頭發(fā)眉毛都燒沒了!還賠上把大胡子!深仇大恨!他們非得用腦袋來還!”
胡青繼續(xù)笑瞇瞇:“你沒胡子斯文些,聽說有些寡婦就愛這個調(diào)調(diào)。”
“滾!”秋老虎給小小堵了下,他沖入寺中,沖那群隱藏混雜在和尚群中,每天吃齋念經(jīng)閑得蛋痛的百余將士振臂高呼,他們應(yīng)聲而起,換上土匪打扮,磨掌擦拳,隨著將軍呼擁而去。
那廂,祈王聽聞和談之事,坐立不安,雖說有利益相關(guān),也擔心東夏那群狼崽子,為了利益轉(zhuǎn)手出賣自己。他思前想后,決議派出手下幕僚與干將,持手諭和信件,前往江東東夏營地,與東夏王相談。未料,狹道內(nèi),在使者團毫無察覺的時刻,一支窮兇極惡的土匪軍隊,從天而降,個個禿頭,個個彪悍,看見他們簡直雙眼冒火,帶著削發(fā)斷須的深仇大恨,出手狠辣,見人殺人,見鬼殺鬼,殺得他們哭爹喊娘。
胡青后方運籌帷幕,分兵堵住幾條退路,不留任何逃生余地。
惡戰(zhàn)屠殺,整整殺了一個多時辰,地上橫七豎八,一地尸骨,血流成河,秋老虎一屁股坐在車轅上,一邊搜索金銀一邊朝慢悠悠從隱蔽角落走出來的胡青炫耀:“想當年,老子做土匪的時候,可不是蓋的!嘿,這個珊瑚盆栽不錯,順回去給俺女兒做嫁妝吧。”
“東西統(tǒng)統(tǒng)放下,這可是送東夏的大禮,”胡青在尸體中找出為首者,伸手在對方衣衫里細細搜索,翻出封打著火漆的密信,拿出根銀針,熟練地不留痕跡挑開,翻看后笑道,“他果然坐立不安,要求東夏不要停戰(zhàn),繼續(xù)和大秦對著干呢。”
秋老虎抱著大堆金銀,懵然:“接著呢?”
胡青托著下巴,“內(nèi)疚”道:“祈王那么憂心忡忡,我們還殺了他送信的使團,多不好?總得有人幫他把信送去吧?”
秋老虎還是不懂。面對完全不擅長用計謀的單純家伙,說什么都是對牛彈琴,胡青知音難求,一聲嘆息,只好把暗示換做明示:“讓兄弟把尸體上的衣服剝下,身上的腰牌收起,洗洗穿上,再把尸體埋了,我們出使東夏,會會東夏王去。”
秋老虎大喜:“懂了!”
胡青安排幾個伶俐的士兵換上百姓衣服,奔赴大秦軍營給葉昭送信,自己帶著秋老虎與一眾將士,換上祈王府的服飾,帶上祈王府的腰牌,模仿祈王筆跡,邪惡地給信件添了幾個字,重新封號,然后浩浩蕩蕩,開往東夏軍營。
江北有帶巾幘的習(xí)俗。冒牌使者隊伍走了數(shù)日,途徑洛商城郊時,胡青派人進去買了些假發(fā)和巾幘,再小心改良,細細貼在大家的后腦勺和鬢角,穿戴起來,其余冒充祈王府士兵的武將們則帶著頭盔,看起來也似模似樣。
胡青長相平凡,地位低微,與東夏使團沒什么交集,不必擔憂。
秋老虎摸著腦袋,很不安:“伊諾狗賊是見過我的。”
“別擔心,你蹲后面守衛(wèi)就好,等我們查探完軍情就回去見將軍,”胡青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番,拍拍他肩膀,壞笑道,“嘿嘿,就憑你現(xiàn)在這幅尊容,就算伊諾皇子有斷袖之癖也不會盯著你的看。何況那臉又黑又粗的大胡子沒了,沖天眉毛也沒了,身材吃齋餓瘦了一圈,現(xiàn)在看起來敦厚又老實,回家怕是連女兒都認不出了。”
秋老虎想起那把蓄了多年代表著威嚴的寶貝胡子,陣陣心碎,唾道:“禿狐貍,自己長不出幾根胡子,心生嫉妒,到處擠兌人……”他罵了幾句,見胡青似笑非笑的表情,想起自家收女婿的野心,萬一得逞,哪有岳父罵女婿丑的道理?他思前想后,終于甩開手去,眼睛卻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次,琢磨著能不能走將軍的門道,弄個什么賜婚回來,把兩個女兒一塊塞過去。
胡青打了幾個寒戰(zhàn),繼續(xù)做準備功課去了。
于是,東夏陣營,眾將看見了一位對蠻夷之地傲慢輕蔑,充滿迂腐名士作風(fēng)的胡先生,雖說禮數(shù)齊全,可說話聲音里有說不出的刺耳,表情惡心得讓人恨不得立刻拖出去揍。胡先生卻似乎看不見這群蠻子厭惡的目光,大刺刺地將用大秦與東夏文字書寫的信件遞上。
大秦開出的和談條件里包括將祈王交出。祈王得知消息,略有焦慮,字里行間里有些迫切,前面的書信寫得還算客氣妥帖,信件結(jié)尾處,他卻叮囑:“大汗所托軍糧由孫小將軍押運,因籌備不及,暫付三成。”
江北富饒,東夏軍糧皆由祈王府募集,如今隱隱有挾軍糧威迫停止和談之勢。東夏王大怒,將信件摔落地面,拂袖而起:“什么狗屁東西,祈王癔癥犯了嗎?糧食不足如何攻入上京?!”
上批軍糧送出不久,下批軍糧尚須月余才會送到。祈王原本書信根本沒提此事,胡青笑瞇瞇:“雖是同盟,但前陣戰(zhàn)事節(jié)節(jié)敗退,東夏主動提出和談,王爺難免憂心。”
東夏王啞言,又不好當眾說出緩兵之計,臉色變了幾變,頗為難看。
柳惜音在旁奉酒,急忙靠近東夏王,捏著他肩膀,笑道:“舉兵事關(guān)身家性命,祈王也是害怕,大汗只要去信,和他說清楚便好。”
胡青早知柳惜音流落東夏人之手,葉昭擔憂,此行除挑撥離間和刺探軍情外,還想找機會看能不能將她救出。原以為柳惜音是聰明人,會趁機配合他演戲,沒想到對方不但沒裝陌生人,還時不時用熟絡(luò)的目光笑著看他,引起許多將士的注意。她甚至開口為祈王找借口開脫,將東夏王的怒火生生壓下來。
祈王與東夏勾結(jié),是害死她叔叔的仇人,她為何不幫自己,而幫祈王?胡青是極聰明的人,腦子里瞬間轉(zhuǎn)過幾百個問題,轉(zhuǎn)向一個最可怕的答案。
門外傳來陣陣喧嘩聲。胡青皺眉,知是自己的布置開始運轉(zhuǎn)了。
雖然東夏不重禮儀,但在大秦使者來訪時喧嘩,很削東夏王的面子,他召親衛(wèi)吩咐:“去看看發(fā)生何事。”
親衛(wèi)出去,迅速轉(zhuǎn)了個圈回報:“是祈王派來的使者帶的人,與外頭的小兵起了口角,那人氣力好生了得,發(fā)起橫來,竟揍了那小兵一巴掌,還罵罵咧咧的,幸好左右把他攔下。”
東夏王怒極,正欲發(fā)作。胡青立即上前,施禮道:“此人是祈王的食客,武勇過人,素有俠義之名,頗受倚重,此行是護衛(wèi),只是生性暴躁放蕩了些,得罪大汗,望大汗恕罪。”
東夏王重重哼了聲:“敢在東夏地盤鬧事,就不怕死了嗎?”
胡青笑道:“大汗是豪邁之人,應(yīng)知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何況同盟乎?”
戰(zhàn)爭是政治的延續(xù),有一定的游戲規(guī)矩,其中就有“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的默認規(guī)則。除非雙方已徹底撕破臉,絕無挽回余地,用斬殺來使來表達對抗決心,否則都不會殺死送信的人。祈王與東夏尚屬同盟,東夏王還惦記著對方的糧食,就算要撕破臉,也不會在這時候做出殺雞取卵的小事。何況被打的是個低賤小兵,不是部族首領(lǐng),不值得為此鬧翻。
胡青再道:“此人舉止荒誕,回去后必讓祈王重重罰之。”
柳惜音也在旁邊幫腔笑道:“原來是個莽夫。”
東夏王猶豫片刻,吩咐:“去抽他十鞭子,讓他滾!”
胡青含笑謝過,離帳而出。
秋老虎練得是硬功夫,渾身金剛護體,他挨完鞭子,不痛不癢地拍拍破損的衣服,還用不太熟練的東夏話嘲笑執(zhí)刑士兵:“還說是東夏勇士,看你們這兩下子,不過如此。”
其余祈王府士兵看著他們的目光,充滿鄙夷。
東夏士兵氣得臉紅脖子粗,對祈王使者團的態(tài)度,又惡劣了三分。有東夏部族首領(lǐng)知道此事,勃然大怒,紛紛慫恿東夏王,直接去挑了那個不長眼的懦夫,把土地搶到手,不需受制于人。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紛紛附和,大皇子更是叫囂:“把那只手無縛雞之力的大秦豬玀殺了,糧食都是我們的,還用得著看他臉色嗎?威脅!我呸!”
伊諾皇子反對:“祈王熟知江北事務(wù),積威厚重,又有江東江北幾個世家支持,我們也需要傀儡來暫時控制局面,眼前戰(zhàn)局受制,在和談中輕率將他交出,也換不到什么好處,不是殺他的好時機。”
大皇子恥笑:“弟弟菩薩心腸,任由廢物放肆。”
伊諾皇子怒:“怎可輕率行事?!”
東夏王看著兩個武勇能干的兒子爭執(zhí)不休,隱忍不發(fā)。
入夜,柳惜音步入胡青的帳篷,遣開眾人,盯著看了半晌,冷道:“迅速離開,去該去的地方,別胡亂插手我的事。”
胡青狐疑地看著她。
柳惜音臉上沒有表情:“機會將至,沒時間了。”
胡青輕飄飄地岔開話題:“你身為姬妾,夜半私赴男人,不怕被人看見?”
“看見又何妨?”柳惜音滿不在乎,“我身為祈王府出來的女人,來看一眼祈王派來的使者,認識的老熟人,又有何妨?撒撒嬌就過去了。”然后用極低的聲音說,“再過一個多月,是五月初五,東夏的朝圣節(jié),大伙要喝酒慶祝,這是個很熱鬧,也很重要的節(jié)日,祈王有空可以來玩玩。”
“朝圣節(jié)后?”胡青聰明,猜透她的打算,暗自心驚,“明明還有生機,你何苦要將自己置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柳惜音笑得陰森,沒有月色的夜晚,搖晃的燭光照耀下,他就好像地獄里回來索命的魂魄,她一語雙關(guān)道:“什么生機?我已在萬劫不復(fù)之地。”
胡青臉色陰沉,看著南邊,暗示:“你表姐會內(nèi)疚的。”
“她?”柳惜音笑了,強硬的表情柔和下來,眼里流露出三分如水般溫柔,她低下頭,用最多情的聲音道,“讓她生生世世忘不了可憐的柳兒,時時刻刻念在心上,豈不更好?”
說完,她決然而去。
胡青留在原地,看著一閃一晃的燭火,搖頭嘆息。他知道柳惜音漂亮的皮相下是比火還烈的執(zhí)拗性子。只是沒想到,此女的圖謀,比他想的更狠,更絕,更毒。
人不畏死,天下無敵。
為了柳惜音,胡青改變了自己的策略,帶著情報,果斷離去,半道奔赴大秦軍營。
大秦軍營,葉昭身上四個多月的胎兒,肚子還不算很顯,孕吐在調(diào)理下,也沒那么嚴重了。她在和談其間,穿著寬松的袍子,強打精神去訓(xùn)話,將事情勉強遮蓋下去,只有身邊幾個親兵知情。
沒有胡青這個腹中蛔蟲,其他幕僚葉昭用得都不順手,文書處理的速度慢了許多。
她喝完苦藥和孕婦養(yǎng)身補品,看著久久沒有動作的北方,心里莫名煩躁,她處理完公文,扭扭酸痛的脖子,終于想起夏玉瑾,發(fā)現(xiàn)不在身邊,便移步帳外去找,卻見他穿著身樸素的皮裘,和她沒當值的親兵們混成一團,圍著火堆,盤坐地上,高聲說笑。
夏玉瑾素無架子,在市井混得風(fēng)生水起,吃喝玩樂,品酒賞美,樣樣精通,又慣會哄人,和這群當兵的老大粗在一塊,隱姓埋名,憑著滿口臟話,金錢鋪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竟頗投緣。
“安小兄弟,你看起來細皮嫩肉的,為人還頗豪爽啊!”
“來來來,再講點賭錢必勝的招數(shù)。”
“安兄弟,你在南平郡王府是做什么的?”
夏玉瑾神秘兮兮地笑兩聲,用唇抿抿酒:“你們猜?”
將軍身邊的親兵多數(shù)是漠北或江北人,對上京事情不太了解,對夏玉瑾的荒唐事跡聽聞不多,大家一塊兒開動腦筋,努力地猜。
“管事的兒子?!不對啊,花錢太大手腳了。”
“長得那么美貌,有那么有錢,該不是……是郡王爺?shù)耐脙籂敯桑俊?br/>
沒等夏玉瑾噴出來,有人狠狠敲了那個亂說話的家伙一巴掌,仗義怒道:“安兄弟好色本性乃吾輩翹楚,明擺是喜歡婦人的,什么兔兒爺不兔兒爺?shù)模e胡說八道!”
夏玉瑾略略松了口氣,另個士兵偷偷摸摸湊過來,附耳問:“千里迢迢,不怕危險奔來,聽說郡王爺是個不成器的,你和葉將軍看著挺親密的,該不會是……是將軍的面首吧?!”
葉昭氣得眼皮直跳。夏玉瑾大笑起來,半晌后,嚴肅道:“嘿嘿,說不準我是個皇親國戚呢?”
“你就吹吧!”將士們表示深深的不屑,“就憑你這無賴潑皮的德性,還皇親國戚呢?我都能做玉皇大帝了。”
夏玉瑾摸摸鼻子。假作真時真亦假,偽裝的真諦在氣質(zhì),他這般無賴做派,大伙寧可相信他是戲子,也不肯相信他是郡王爺,否則太破壞自己在戲文里見過的皇家形象了。
眾人三番四次逼供之下,夏玉瑾“無奈”承認:“我是安王府安大總管的兒子,父親嫌我不成器,讓我出來歷練番。”
宰相門前三品官,連貼身侍女都是嬌生慣養(yǎng)的主,所有答案得到完美解釋。
大家滿意了,紛紛拍他腦袋:“臭小子!叫你唬我們!”
夏玉瑾給拍得差點栽地上去了。
葉昭遠遠看了會,默不作聲地回去了。
夏玉瑾沒有打過仗,也沒讀過軍書,但他也不會仗著自己身份指手畫腳。他能恪守本分,將戰(zhàn)事交給媳婦去處理,所有將士們說話無論對錯,統(tǒng)統(tǒng)贊同,絕不多說半句。
他只管葉昭和兩位大夫的行動,大到探討治療方法,掩護葉昭的身體狀況,小到每次熬藥用火,藥渣處理,他統(tǒng)統(tǒng)參與,不肯松懈半分。閑暇無事,他便和親兵們套近乎,學(xué)學(xué)騎馬,玩玩刀劍,或者逗逗媳婦開心,免得她原本就不算好的脾氣在懷孕后變得更差。
夏玉瑾嬉鬧著,腦子卻快速思考。紙怎能包得住火?呂大夫與老王軍醫(yī)頻繁出入將軍帳營,再加上她托詞公文繁多,沒有練武的行為,引來無數(shù)流言,許多將士紛紛猜測,東夏的探子也在探頭探腦,試圖打聽出葉昭患了什么病,也開始有人猜疑將軍是否懷孕。
笑鬧聲中,營地外傳來陣陣喧嘩,他跑過去,探頭一看,卻見一行大光頭在陽光下散發(fā)著陣陣耀眼光輝,為首光頭正是秋老虎,后面跟著胡青等人,與他們相熟的將士紛紛上前,笑中帶淚,狠揍對方:“真他娘的居然沒死!果然禍害!”
紛亂的腳步聲,葉昭已沖到軍前,她吃驚片刻,立即上前,左手扶著秋老虎,右手扶著胡青,用力按了兩把,辨明真?zhèn)危缓蟠笮Φ溃骸昂茫『茫『茫 ?br/>
秋老虎立即回握。
胡青眼淚都要飆了:“兄弟們,輕點!將軍,你別按了,知不知道自己手勁大?”
葉昭訕訕收回手:“今夜要設(shè)宴為兄弟壓驚。”
“爹!”秋水比閃電更快地沖過來,不敢置信看看秋老虎的腦袋,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秋老虎又驚又怒:“死妮子!誰讓你上戰(zhàn)場的!看老子不抽死你!干!瞧你這腰,你爹死了,你倒成水桶了?!淡定!夠淡定!不愧是我女兒!”
秋水抱著父親,號啕大哭。
現(xiàn)場歡聲笑語,吵鬧紛紛。
葉昭親攜兩死里逃生的得力干將,步入軍營。
夏玉瑾左看看右看看,發(fā)現(xiàn)媳婦高興得忘了自己,趕緊跟上。
葉昭遣開眾人,只留下幾名親信,細問他們逃生的經(jīng)過。
秋老虎立即天花亂墜,把軍師的神機妙算亂夸一通,說得口沫橫飛,只差沒把胡青說成天神下凡了。沒人相信他亂說,葉昭回頭看胡青。
胡青笑道:“當年嘉興關(guān)火燒,我與你曾從烈火中突圍,也是用井水淋濕全身,然后沖向火墻,拼過那段火墻,無可燒之物,火自然熄滅。伊諾重兵主要守的是無火之處,秋將軍神勇過人,帶的又是精銳,大家拼上一把,便突圍而出了。可惜當時聲音吵雜,場面混亂,喊叫聲傳不出去,大家自行撤退,身邊沒多少人愿意相信我的話,否則活下來的,不止那么少。”
秋老虎心有余悸:“臨行前,將軍讓我事事聽軍師的話,老子橫下心來,果然沒錯。”
秋水還在嗚咽不止。
葉昭安慰:“活著就好,正是用人之時。”
胡青又將在東夏陣營看見柳惜音之事說出:“大皇子與伊諾皇子勢成水火,柳姑娘讓我趁早撤離,她已胸有成足,待五月初五朝圣節(jié)時發(fā)動挑撥,隨后東夏軍營大亂,我們可趁機攻之。”
葉昭沉道:“知道。”
胡青提醒:“柳姑娘有以身殉國的打算。”
“殉她奶奶的!”葉昭暴起,轉(zhuǎn)了兩圈,忽問,“江北運那么多糧食去江東,聲勢浩蕩,全是山路,錯綜復(fù)雜,我們幾次想截斷都找不清位置,你可知線路?”
胡青笑瞇瞇:“略有所查。”
葉昭指著沙盤,問:“先把祈王的運糧隊伍打下,截斷交通要道,派精兵扮作祈王運糧隊伍,混入城中,里應(yīng)外合,打開城門,可行?”
胡青道:“運糧軍隊停在東夏營地城外,然后換上東夏的士兵押運,怕是不好混。”
葉昭道:“攻下運糧隊伍,往糧食內(nèi)摻雜大量沙子,東夏檢查糧食的官員無法交代,爭執(zhí)之下,必召見運糧官等人回城責問。此時率軍攻城,趁大亂之際,打開城門,順便將柳姑娘劫出來。”
秋老虎叫:“好!多攙點沙子,白賺糧食!”
胡青遲疑道:“觀柳姑娘言行,怕是寧死也不會走。”
“她愿不愿意有什么關(guān)系。”葉昭根本不考慮這個小問題,擺手道,“只要還有一線希望,用什么手段都可以,就算打斷她的腿,也要把她從那個鬼地方拖出來!”
夏玉瑾點頭:“好死不如賴活,誰知道她是誰?隱姓埋名,換個身份,換個地方,憑她的家財萬貫,美貌過人,又有王府撐腰,挑個合適人家,照樣嫁人。”嫁誰都行,只要不嫁給他就好。他直覺以柳惜音的狠辣隱忍招數(shù),自己的無賴流氓套路是拼不過的,娶進門,他可能會倒血霉。所以欽佩之余,很有危機感。
議論中。門外,呂大夫匆匆跑來,額上掛著大滴汗珠,看看環(huán)境,發(fā)現(xiàn)幾個不認識的陌生人,趕緊將郡王拖出去,附耳道:“有人偷偷動了藥箱里藏著的安胎藥物,形勢不妙,將軍有孕的事情很快就要散播出去了,怎么辦?”
夏玉瑾笑道:“放心放心,葉將軍的責任是保衛(wèi)家國,我做丈夫的責任是保衛(wèi)媳婦,這種危機早有預(yù)備,馬上就能解決。”他沖帳內(nèi),朝秋水揮揮手,將她叫出來道,”上次和你說的事,正是萬中挑一的好時候。”
他帶著秋水回帳,將葉昭懷孕之事說了一番。
胡青挑挑眉,秋老虎嚇得虎目圓瞪。未料,他寶貝女兒跪下,決然道:“我早于郡王議定,若事情有敗露跡象,就對外宣稱,懷孕的是我。我這陣子吃胖了一圈,并在身上纏了白布,用寬松衣物遮掩,呂大夫也教了我孕中反應(yīng),足以冒充過去。”
葉昭皺眉:“女子清譽寶貴,不可!”
夏玉瑾:“別那么固執(zhí),事有從權(quán)啊,現(xiàn)在宣布此事的形勢比我預(yù)想中更好。”
“不成不成!”秋老虎低吼著,他揪著夏玉瑾的領(lǐng)子罵道,“去你媽的,胡說八道什么!老子家的黃花大閨女還沒嫁呢!無論如何都不行!”
夏玉瑾笑瞇瞇,拍拍他的手,指指胡青:“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本王是幫你那嫁不出的閨女呢。”
秋水的臉瞬間紅了,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這和最初說的……”
胡青頓覺不妙,正想開溜。可惜晚了一步。
天雷勾動地火,十八道雷電劈下,滿天神佛庇護,文魁星降臨,大智慧菩薩附身,秋老虎這輩子沒有一刻像此刻那么聰明,那么清醒,他環(huán)視四周,把所有未婚男子一一掃過,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認定的最佳女婿領(lǐng)子,在大門外,當場開罵:“臭小子!居然偷偷搞大我女兒的肚子!快給老子負責!不馬上三媒六聘娶回去!老子就打破你的頭!”
暴怒的“岳父”吼聲,響徹三軍,人人震驚。
日日打雁終被雁啄眼。胡青欲哭無淚。
秋老虎的官位在平民百姓眼里還不錯,在上京這種達官貴人云集的地方,要不是背后還有南平郡王府勉強撐腰,沒人將他放在眼里。他的土匪出身更遭人詬病,徒有武勇,目不識丁,滿身鄉(xiāng)土氣,當官規(guī)矩七竅只通了六竅,處處被人鄙夷,他還聽不懂人家咬文嚼字的嘲諷,看對方表情和氣,真當人家是夸他,鬧出更多笑話。
漠北大勝,剛剛回來時,也有幾戶官職較低的人家,愿意娶他的女兒。或是借秋華秋水的悍名管教吃喝嫖賭的子弟,或是用不得寵的庶子來攀附頗受皇帝欣賞的新貴。媒婆欺他家沒主母,將對方夸得天花亂墜,秋老虎心動,胡青勸他:“鄉(xiāng)下嫁閨女都要看對方是不是種田好把式,怎能不打聽清楚?”秋老虎聽話,跑去一查,發(fā)現(xiàn)他的好女婿人選里一個好男風(fēng)的,一個有花柳病的,一個快死的,一個賭盡家產(chǎn)的,一個淫遍全家侍女還打死媳婦的……
寶貝閨女被作踐得連地底泥都不如。秋老虎氣得鼻子都歪了,當場把那官媒給提起丟出了將軍府,在家整整罵了三天,非要給女兒找個品貌雙全,真心待她的好夫君不可。
可是,他的女兒就連最破落最荒唐的人家,都不愿娶了。
秋華秋水自幼跟葉昭從軍,沒有母親教導(dǎo),半點賢良淑德都不懂。她們走遍萬水千山,看過浩淼荒漠,孤煙直上,睡過茂密叢林,打過狼群,砍過蠻人,身邊都是鐵骨錚錚的軍漢,養(yǎng)成天地浩蕩,心胸開闊的性子,更有葉昭在身邊做榜樣,哪里看得上悲風(fēng)傷秋的柔弱公子哥們?
自官媒介紹來那群窩囊廢后,她們早已心灰意冷。當秋老虎的死訊傳出后,她們連唯一的娘家都沒有,更沒有嫁出去的可能了。
所以,夏玉瑾和秋水商量為葉昭的懷孕打掩護,她想也不想就應(yīng)了下來。最初兩人商量把“孩子”算在夏玉瑾頭上,待回京后,秋水就嫁入南平郡王府為妾。夏玉瑾感其恩情,負責照顧她一輩子,她也全了跟在將軍身邊的心愿。
未料,秋老虎和胡青沒有死,平安歸來。夏玉瑾瞬間改變了主意。秋水是好女孩,讓她卑微為妾,空守一輩子,哪有嫁個好人家強?更何況,秋老虎想要胡青做女婿的狼子野心,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于是,事情就有了意想不到的完美結(jié)局。
大秦軍營內(nèi),秋老虎正氣勢洶洶地拿著狼牙棒,當著無數(shù)人面,將胡青“先奸后娶”的丑事罵得口沫橫飛。
夏玉瑾口若懸河,將胡青醉酒后玩弄女子感情的事情說得活靈活現(xiàn),然后抹著眼淚說:“胡參將酒醒后,本來不想聲張,偷偷把秋水妹子娶回去,可還沒來得及三媒六聘,就上了戰(zhàn)場,卻傳來死訊,還尸骨無全。秋水妹子聞訊,差點哭暈過去。千里迢迢要來江北,為父親和夫君復(fù)仇,沒想到卻發(fā)現(xiàn)有了身孕,真是可憐啊,葉將軍心疼她,給郡王府寫信,讓人送藥物和大夫來,將她帶回去,但大夫說她胎不穩(wěn),不宜顛簸,兩相為難中,幸好老天憐見……”
胡青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幾年打仗相處,他知道秋華秋水雖然脾氣臭了些,可是心地善良,是對好姑娘,如今看著她為維護葉昭的身體,維護戰(zhàn)局穩(wěn)定,清白盡毀,怎能坐視不理?無奈之下,只能乖乖磕頭給暴怒的泰山賠罪,承認莫須有的錯誤,發(fā)誓馬上就把他女兒娶進門,給個交代。
秋老虎平白撿了個好女婿,罵著罵著,嘴角又要咧到耳根去了。夏玉瑾趕緊捅捅他的腰,讓他把歪了的嘴角正回去。
葉昭本想罵夏玉瑾的胡鬧之舉,可是轉(zhuǎn)念一想,胡青重情重義,顧家,有責任心,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子,倒不如將錯就錯,于是附和眾人,黑著臉,把胡青一頓呵斥,然后轉(zhuǎn)頭算著他出征的日期,讓秋水在腰際多纏幾塊白布。
秋水纏完白布,將遮掩的寬大衣袍換下,露出有孕的肚子,緩緩走出來,先看看父親,又看看胡青,心里百感交集。她以前和姐姐在軍營里,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事,胡青都會幫她們想點子,出主意,每次都會化險為夷。胡青雖是讀書人,卻不迂腐,身子骨也強,騎得了馬,拉得動弓,上沙場也能砍上兩個腦袋,在她們眼里,比那窩囊廢南平郡王強了至少上百倍。所以葉將軍嫁了夏玉瑾,沒嫁胡參將,她們兩姐妹郁悶了很久。
可是,如今……那么好的胡青要娶她,娶粗魯不識字,做不好女紅,廚藝治家樣樣不通,到處丟人現(xiàn)眼的她,實在太委屈了,會被笑話一輩子的。
秋水想著想著,眼淚就下來了。
秋老虎罵得興起,忘了初衷,只當眼前真是采花賊,手里狼牙棒舉起,差點落下。
秋水知父親是個莽的,嚇得沖上去,抱著他的腿,哭道:“阿爹,孩子不是胡參將的,你別打他。是女兒不孝,女兒水性楊花,紅杏出墻,朝三暮四,亂七八糟,勾搭野男人,養(yǎng)私生子,女兒給阿爹蒙羞了,你不要錯怪胡參將了。”
“女兒你別說傻話啊!不是他還能是誰?!”秋老虎急了,過了這村沒這店了,按他腦子里的鄉(xiāng)下風(fēng)俗,賴不上這頭狐貍,女兒養(yǎng)了私生子,回去不是浸豬籠就是要出家了,“放心,就算爹拼上這條命,也非要他負責不可!”
“我自是負責的,”胡青看著淚漣漣的秋水,不似往日兇悍,心里軟了三分,他起身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柔聲道,“秋水妹子有情有義,我胡青又怎是負心寡義之徒?娶你過門是福氣,定當永生不負。好妹子,你莫跪了,小心肚內(nèi)我們的孩兒。”
就憑她舍得為戰(zhàn)事犧牲清白的勇氣,就值得任何一個男人娶。
秋水愣愣地看著他。
秋老虎忍著歡樂,板著臉道:“罷了罷了,女大不中留,便宜你個臭小子了。”
他回頭又開始唉聲嘆氣,為何秋華那死妮子沒跟著來呢?否則能給胡青塞倆。
當夜,葉昭主婚,簡單讓兩人拜了天地。呂大夫繼續(xù)搖著腦袋說秋水的胎不穩(wěn),不能車舟勞頓,于是胡青便十二個時辰跟在她身邊服侍。
夏玉瑾看著他們夫妻恩愛,心里酸溜溜的,他媳婦在身邊不能碰不說,就連照顧肚子里貨真價實的孩子也要偷偷摸摸。
婚事辦完,葉昭問他:“光是此出,還不足以壓下全部謠言吧?”
夏玉瑾收回心神,朝來到江東就一直愁眉苦臉的蟋蟀打了個眼色,笑道:“明天開始,你繼續(xù)拿著大刀去練武。”
葉昭皺眉:“呂大夫說那把刀太重,舞動起來,不太方便,讓換輕便點的武器,不如練劍?”
夏玉瑾狡猾道:“輕飄飄的劍,哪有說服力?”
葉昭愕然。
片刻過后,蟋蟀和劉三郎等人一起,氣喘呼呼地將那把八十八斤的大刀扛了進來。
夏玉瑾單手接過大刀,拋了一下,在空中耍出兩個刀花,笑嘻嘻:“媳婦,這刀我玩得可好?”
葉昭看得眼都直了。一個多月不見,她那瘦弱無力的男人是吃了菩薩給的靈藥,變神仙了嗎?
夏玉瑾將大刀遞給她。葉昭對所有武器的分量都熟悉,她伸手去接,沒想到看似沉甸甸的刀卻是輕飄飄的,她毫無準備,用力過猛,倒是踉蹌了一下:“這是?”她將翻來覆去查看,處處都是精鐵打造,毫無破綻,便好奇地伸手想去拗一下。
“拗不得!”夏玉瑾嚇了一跳,趕緊制止媳婦的魯莽行為,解釋,“這武器是上京劉鐵匠的手藝,他手藝極好,還有手鏤空技藝,經(jīng)常給大戶人家做機關(guān),暗中也會做些這樣的刀具。”
葉昭驚訝:“這樣中看不中用的刀,怕是砍不了一個腦袋就要斷口,哪能用?”
夏玉瑾道:“上京能有幾個讓你動刀槍的機會?武將家的紈绔們愛面子,或是想練武時偷懶,或是想在美人面前呈武勇,便偷偷打出這種空心的武器,故意讓幾個人氣喘呼呼地抬著,然后自己輕輕拿起,顯得力拔山河氣蓋世,騙過不少人。”
葉昭再次掂掂大刀,八十八斤的刀具放在手上十來斤,難怪她男人玩得動,不由感慨:“我就說木將軍家的二小子,哪有那么大的氣力抬得起五十六斤霸王刀,還道是他體虛力不虛……”
打鐵的劉三郎賠笑道:“那把霸王刀也是我打的,花了二十多天,用了七八斤好料,將軍喜歡,也給你打一把?只要不磕到碰到,是露不出破綻的。”
夏玉瑾揮手:“打!將軍手頭上那些重武器,挑幾樣好的,統(tǒng)統(tǒng)打出來!爺重重有賞!”
誰不知南平郡王出手大方?這一趟的收入能頂自己一輩子吃喝。劉三郎歡天喜地地去了。
葉昭得此神兵利器,很是歡喜,她腰肢極細,把腰帶往上扎些,也不太顯,扛著大刀,雄赳赳氣昂昂往練武場跑,當著將士面,指點刀招,將大刀舞得虎虎生風(fēng),博得眾人陣陣喝彩。
將軍的刀軍中不少人能抬起,但是能舉重若輕的沒幾個。看著葉昭拿著大刀和樹葉子般拋來拋去,吼起人來驚天動地,天底下哪有那么兇猛的孕婦?
藏在軍中還抱僥幸心理的暗探,看見這般景色,心都涼了。自此,無人再提葉將軍懷孕之事。
另一方,祈王發(fā)現(xiàn)自己派出的信使,遲遲未有答復(fù),心里又驚又急,唯恐東夏王見利心起,要犧牲自己,換取利益。葉昭趁機派人混入江北,四處散播東夏軍生性殘暴,他們與大秦和談,要割讓江北江東,讓所有江東江北百姓做奴隸的謠言,人云亦云,恐懼開始蔓延,原本抱無所謂態(tài)度的百姓人心惶惶。引得祈王越發(fā)坐立不安,按下糧食發(fā)送,重新派人前往東夏報信,報信人再次被派去山區(qū)埋伏,重抄舊業(yè)做土匪的秋老虎截下,直接送往大秦軍營。
許多不愿跟祈王賣國,畏懼東夏入侵,或被軍資稅收盤剝干凈的江北百姓,也加入土匪行列,幫忙通風(fēng)報信。
祈王派兵圍剿,奈何山多地險,敵人分散,打了東邊跑去西邊,打了西邊跑去北邊,由于道路未平,遲遲沒敢運輸糧食。
沒有糧食,用什么做誘餌?葉昭聞訊,皺上眉頭。
夏玉瑾在旁邊給媳婦挑魚刺,聽了探子匯報,不解問:“為何非要截對方的糧?祈王不運糧,東夏怕是等急了。咱們直接打幾十輛江北的運糧車,弄個假印章和書函,裝上糧食,冒充祈王送過去就好了。”
若換旁人來提出那么傻的問題,葉昭非破口大罵不可,但眼前是她心肝上的男人,就算提出傻問題,也是傻得可愛,于是溫柔解釋:“祈王給東夏運送的糧食不是很小數(shù)目,國庫空虛,我們軍糧早已不足,若撥出那么多糧食給敵軍,自家就沒得吃了。”
夏玉瑾愣愣地問:“買糧食不就好了?”
“附近能征的糧食都征差不多了,”葉昭嘆息,“我們哪有錢去買糧?”
“可是……”夏玉瑾傻乎乎地舉爪子,“我有錢啊。”
葉昭:“這不是小數(shù)目,你這是……”
話音未落,夏玉瑾已經(jīng)開始在衣服里掏,左手抓出一把銀票,右手抓出一把銀票,張張巨額,約摸幾十萬兩,回頭還吩咐蟋蟀回去取了個盒子來,打開里面全是珍珠翡翠寶石,熠熠生輝,照得軍營都亮了。他一股腦都推去葉昭面前,邀功道:“我沒貪污,這些錢里面有皇上賞的,太后賞的,皇后賞的,貴妃賞的,哥哥給的,母親給的,還有偷偷摸摸坑人弄回來的,以前吃喝都是公中,沒怎么花。父親和哥哥做皇商多年,積蓄頗豐,分家的時候,母親怕我沒本事養(yǎng)家,在媳婦面前抬不起頭,偏心眼地多給了一大筆,家里沒養(yǎng)太多妾室兒女,花費比其他王府省很多。來這里之前,我還叮囑留在上京的管事幫我把古董字畫和莊子都賣了,錢過幾天就送來,怕皇伯父發(fā)不足軍餉,你又是與將士同甘共苦的牛脾氣,會讓我兒子吃不飽飯。”
她男人實在太他奶奶的有先見之明了!夠豪邁!夠爽快!那么多錢不帶皺眉就拿出來!
她果然沒嫁錯人!葉昭天天愁銀子,猛地出現(xiàn)大堆銀票,也不管是官家的還是自家的,能救急就好。
夏玉瑾很有覺悟:“這仗是給大秦打,也是給我們夏家江山打,我作為宗室,出點錢是應(yīng)該的。何況我誑了皇伯父,溜來戰(zhàn)場,若是什么貢獻都拿不出,回去……”想起回去要挨的板子,他就頭皮發(fā)麻,屁股發(fā)緊,“我傾家蕩產(chǎn)捐錢來戰(zhàn)場,解了皇伯父燃眉之急,媳婦你可千萬給我求求情,讓他少打我兩下子。”
葉昭抱著銀票不放手:“放心,你是為了護太后的曾孫子,她不會坐視不理的,我讓大家給你說說情,證明你在軍中沒亂來,再給你準備最好的金瘡藥,他應(yīng)該不至于打掉你半條命。”
夏玉瑾哭喪著臉:“如此甚好,家里就留了給仆婦們開銷的一千兩,多一個子兒都沒了。我不知道打仗要多少錢,能拿的都拿了,唯恐不夠花,連你的嫁妝都帶來了,這筆錢你能不動還是別動吧?”
葉昭豪爽:“嫁妝不就是用來花的嗎?這點小事算什么?我吃樹皮都行。”
夏玉瑾摸摸自己嬌嫩的肚子,果斷作出決定:“我想念母親,回去后先往安王府小住吧,母親見到我們平安回來,一定很開心。”
葉昭果斷同意:“做媳婦也該多去侍侯老人家。”
山窮水盡,還有啃老一途。兩個無賴的眼里露出惡狼般的綠光,猥瑣地笑著。
遠在上京的安王府內(nèi),安太妃猛地打了幾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