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八章
這一會兒的功夫, 下面就有許多細細的說話聲和動靜來,座位左右人時而說話,交頭接耳。
因是宴會, 總不會如上朝似的嚴肅。
上面皇上臉色不變,心里不見得是真高興。
炎國那些人也聰明, 這番話要是他們王爺說出來,那便是逾矩僭越, 皇帝就是當場拉下臉都沒人敢說什么,但偏偏講這話的是個公主,十幾歲的姑娘,一堂堂一國之君能和一個小輩計較?一旦計較, 旁人就能說你心思小無氣度,再傳廣一點說不定還講,這樣的人不堪為國君的。
是以此時, 皇上縱使心氣不順, 也只能面目含笑, 朗聲說一句,“且是個什么罕見寶物,讓朕也見識一下。”
炎國公主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先朝著皇上行了一個禮。
隨后吩咐左右傳話, 叫人把東西抬了上來。
很快就有兩個下人抬著一個大木頭箱子上來了。
接著, 炎國公主親自上前,將木箱蓋子給打開,再讓下人將里頭那物取出, 放在木箱子蓋上。
這時,讓人才看清了里頭的廬山真面目。
乃是一個形狀像一只獅子的獸類,材質(zhì)似金非金似銅非銅。
獅子的兩只眼睛大如同鈴,大張著的嘴巴含著一顆同樣材質(zhì)的圓球。
“這東西有什么奇特之處?還是有什么玄機不成?”
有人發(fā)問了。
隨后就聽見下面有不少嘀咕的聲音,都是在看在猜。
只是沒一個人看出這是什么。
炎國公主還沒回答,立馬又有人附和跟著問,“對啊,流月公主,既然稱之為寶貝,總該有什么亮眼之處才對,或是說它價值連城?”流月是這位炎國公主的封號。
就這么一只形似獅子的東西,還不足以讓在坐這些人為之側(cè)目。
皇上就算不喜流月公主,但面上不會露出分毫,只是越發(fā)對對方這樣嘩眾取寵的行為不滿。
本質(zhì)上這是一位脾性謹慎多疑的君王,最不愿意有事情脫離他的掌控。
而眼下流月公主故意弄的這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東西,很讓陛下心中惱火。
皇后不愧為皇帝的枕邊人,大體能猜到圣上在想什么。
但眼下也只能順著話說了。
于是皇后就出聲了,緩緩道:“是個什么東西,流月公主不妨為眾人講解一二。”
流月公主十分滿意眾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這里。
皇后都發(fā)話了,她就沒有繼續(xù)賣關子,而是走道似獅獸的正面,正對著高高在上帝后二人。
然后伸手,在那獸眼睛上一撥,只聽得咕嚕嚕的聲音。
原來是似獅獸的兩只眼睛轉(zhuǎn)動了起來。
跟著,公主又撥動了似獅獸嘴里的球,嘴里的球也是會動的。
大家就越發(fā)好奇。
流月公主這才笑著解釋,說這尊似獅獸本身算不得多寶貴的東西,寶貴的是它身體里面藏著東西。
“這東西其實算是一個機關鎖,鎖眼就在這三個球上,這三個球上刻了一種繁復的文字,應該是有一種規(guī)律,只要將三個小球上的正確數(shù)字找出來,這似獅獸的胸口上的機關就會吻合,頭上打開,然后就可以拿到里頭的東西了。”
至于里頭到底裝的是什么東西還不知道,只是這個機關鎖確實引起了大家的關注。
難怪之前,炎國公主要說一句大鄴人才濟濟男女都十分有才有學問的話了。
她提前把話夸出去,若之后大鄴沒人解得開這個機關鎖,那就是笑話。
李成則心想,炎國這些來的人確實沒安什么好心,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皇上依舊是從容寬和的樣子,問道:“這寶貝是從何處得來?莫非是炎國的能工巧匠所制?能有這能奇巧心思,當重賞才是。”
流月公主眼睛里的得意之色幾乎快要噴射出來。
還要說話,而正這時,炎國王爺合掌行禮站了起來,將話頭接過去,道:“皇妹年幼氣盛,萬望皇上見諒。”
皇上說了句“無妨。”
之后王爺就解釋了這物什的來源,說此物并非什么能工巧匠所造,而是五年前在一處秘林洞穴所得。
怕是前人留下的,但具體出自哪朝哪代已經(jīng)不可考。
他這話一落,下面坐著的大鄴官員中立馬有有人抓住了馬腳,旋即反問:“王爺說是挖出來了東西,那怎可見得著就一定是寶貝了?卻若是什么厲害的機關術呢,炎國送來豈不是危害我朝圣上之性命?”
這話就說得很嚴重了,謀殺皇帝其心可誅。
這是要挑起兩國爭端的。
炎國王爺聞之立馬向大鄴皇帝請罪,出口解釋:“陛下明見,臣怎敢壞兩國邦交,實則是這物挖出來的時候一共有兩只,都是似獅獸,一公一母,母的那只沒有機關,只扣著一個卯榫,打開后肚子里藏著一對上古名器,龍鳳匕。另一只扣著鎖,由此猜測這只上了鎖的里頭只會有更名貴的寶物。”
他說出龍鳳匕的時候,下面已經(jīng)有人發(fā)出一絲吸氣聲,也有人質(zhì)疑。
從來龍鳳匕只在文獻記載中出現(xiàn)過,現(xiàn)世卻沒聽說。
炎國王爺早料到會有此反應,隨即讓心腹去將龍鳳匕取了過來。
匕首裝在一個烏黑檀木盒子里頭,后打后露出里面的匕首來。
將一拿出,一陣刺眼的白光閃過,望著龍鳳匕的人,無一眼睛不被那光晃了一瞬。
果見刀鋒之利非一般所能比。
而之所以叫做龍鳳匕,就是因為刀身一把刻龍一把紋鳳。
外觀也是樸質(zhì)大氣,不似一般俗物。隨后王爺再次演示了這二物的厲害之處,又緣何會被傳成聞名天下的利器。
當真一個削鐵如泥吹毛斷發(fā),所觸之物就沒有削不斷的。
有喜好此等兵器的看得眼睛都亮了。
卻然而,這樣厲害得兵器,獨獨弄不壞一分一毫那只似獅獸。
莫說在坐的官員了,就是皇上,眼睛都迸發(fā)出些興趣來。
這下眾人都懂了,這東西的確是個好東西,先不提里面到底有什么好東西,但就這刀槍不入的材料,也算得上一寶了。
但這么好的東西炎國為什么要送給大鄴?
沒聽炎國王爺說,得到這東西五年了,卻依舊弄不來那機關鎖,可見是個厲害的。
那王爺嘆息一聲,回道:“素來知道大鄴朝人才薈萃,我炎國圣上將之寶物獻給陛下,只有一個要求,若是解開了,這東西就是陛下之物,只肯請能讓我等與之一同觀賞一番即可,若是解不開,還請一個月之后讓我等原樣帶回炎國去。”
這話一出,又是一瞬寂靜。
但是,皇上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樣未神秘的寶物,本來就是炎國來的,誰能舍得拱手相讓?
而炎國人能玩這一出,恐怕是認定大鄴朝不會有人能在一個月時間將這機關鎖給解開。
如果解不開,一個月顧寶物如常被人帶了回去,外人聽了見了之會覺得是大鄴朝無用,留不住送上面前的寶貝。
皇上心里頭翻來涌去,只覺得有一股氣被堵在胸口。
偏偏他還不能發(fā)怒,不能在外使臣面前失了威嚴體面。
緩緩順了下氣后,皇帝陛下才笑瞇瞇應下了。
那一頭,炎國王爺和公主也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
顧青瓷沒看明白里頭有什么官腔,只是在桌下拉了拉李成則的袖子,小聲說:“相公,獻寶還能這樣送?解不開還能再拿回去的?”
李成則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搖頭低聲道:“傻姑娘,這可不叫獻寶。”
不過再多的就沒說了。
一國強一國弱那才談得上一個“獻”字,但是炎國如今的實力已經(jīng)不虛于大鄴朝,它不再是需要依附于人的弱小國家,自然就底氣十足。
而大鄴朝也沒有底氣和炎國交惡,再說兩國開戰(zhàn)不是小事,打仗苦的從來都是老百姓。
今日的歌舞盛宴再好看都沒在眾人心里留下印象,全被炎國送上來的寶物那事給占據(jù)了心神。
散宴后眾人自出了行宮。
顧青瓷找著機會和柳叔玥講了幾句話,就分開各回各家了。
寶物這事且輪不到顧青瓷操心,但是蹴鞠比賽就定在了后日,地方就安排在京郊大場地。
顧青瓷在馬車上還嘰嘰喳喳問著剛才的事,說皇上方才有沒有生氣,怎么炎國人就那么大膽。
李成則就笑:“我們的六姑娘不也大膽,又窺視圣顏,又去偷看那炎國王爺,為夫可有說錯?”
“哪有……”顧青瓷頗有些心虛地否認,繼而又特意板著臉道,“我這說著正經(jīng)的,相公總扯到別的。”
她就是想一出是一出,還不等人回答,又說起了別的。
“相公你方才看清楚那個機關鎖了嗎,也不知那東西怎么做的,難道真的那么厲害,炎國人才五年就沒有打開那物?”
李成則道:“能讓他們拿出手的自然不簡單,我們離得遠,沒看清是個什么樣的鎖,炎國把這么重要的東西帶來,說不準也不單單是為了算計大鄴朝,大概還藏了些來此尋找能工巧匠的心思,想把帶回他們炎國。”
顧青瓷:“不定沒力氣那東西就叫人破了呢。”
李成則沒他家小姑娘這么傻白甜,失笑,“哪會那么容易,除非是氣運過天還能沾聲一個巧字。”而這玄而又玄的東西又強求不來。
“六姑娘,為夫且提醒你一句,還是多花些心思在你的蹴鞠比賽上,心里有個底,萬一輸了可莫要哭鼻子。”李成則挑起眉梢懶散說道。
顧青瓷氣得臉紅紅,撲過去要捶人,帶著軟語嬌哼。
李成則咳了一聲,將人摟著坐好,道,“沒規(guī)矩。”又說,“外頭人可都聽見了,六小姐今日不怕丟臉了?”
六姑娘咬牙切齒,到底不敢鬧騰叫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