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顧青瓷在李家兩姐妹的眼里一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李芝一直知道自己這個嫂嫂和她們這些人是不一樣的。
顧青瓷是真正的貴女, 打小就是在金玉堆里長大,錦衣玉食養(yǎng)著,一身的矜驕貴氣。
旁人學也學不來。
就算嫁來了李家, 她還是一樣驕傲十足。
見人都是抬著下巴脊背直挺,像是一般人都不被她看在眼中。
相反, 李芝李蟬兩個人因為是女孩,自小就沒有什么存在感。
祖母不怎么管, 父親偶爾回詢問一兩句,母親一直是不喜歡女娃,從來一門心思都在兄長身上,對兩姐妹尤為嚴厲。
然而就算如此, 李芝長大了也沒有生出太多不滿怨恨的心思。
只因世人皆是如此,女兒就是不值錢。
李家也沒虐待她們。
且她看著有的別人家那些姑娘,多做活不算什么, 不少人家里若是缺錢使喚了, 不定一個心思上來就直接將女兒提腳發(fā)賣換一筆錢。又或女兒小小年紀時就送去別家當童養(yǎng)媳。
這種事是十分常見。
李芝在李家吃得飽穿得暖, 她覺得已經(jīng)不錯了。
一直到顧青瓷嫁到李家之后,李芝才見識到人跟人之間真的是天差地別。
她們嫂嫂那樣的人,端的只會讓人羨慕嫉妒。
以前兩姐妹都覺得在家中說一不二的老太太最是厲害, 自己母親也是面軟內(nèi)嚴, 她們輕易不敢招惹, 無論何時再不敢說一句頂撞的話,向來都是聽話又乖巧。
可顧青瓷不一樣,在顧青瓷那里, 老太太也只是一個老太太,白氏她就更不怕了。
成親翌日,敬茶的時候顧青瓷就敢給母親臉色看,不止出言頂撞,后面還直接跑了。
當時李芝真的看的都傻眼了。
她萬萬沒想到一個嫁到別家的媳婦能這么厲害。
一開始甚至還有些替顧青瓷擔心來著,以為日后她要吃苦頭。
因為李芝十分了解自己母親,面上看著軟和,但其實卻并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
但是她忽略了顧家的實際,自己顧青瓷的強橫。
顧青瓷與自己不一樣,她背后有整個顧家撐腰,那位二太太更是愛女如命,護犢子護的厲害。
一聽說女兒受了委屈,很快侯府那邊就來了許多人,這個媽媽那個嬤嬤的,一個個來敲打老太太和白氏。
這些還都不算,最重要的是他兄長護著嫂嫂。
這一點才叫李芝羨慕不已。
她從前跟自己兄長也并不親近,兄長日日都要上學念書,很少同她們姐妹見面。
還有就是白氏每每都盯著念叨,嚴厲警告她們叫不許擾了兄長念書。
后來李芝才漸漸知道,兄長看著嚴肅,但其實卻十分好,后來他還讓顧青瓷教她們姐妹二人讀書識字。
顧青瓷脾性矜驕,又很愛使小性子,但兄長很少同她吵鬧,也不冷淡著她反,而十分寵溺放縱。
所以在李芝眼里他一面崇敬兄長,一面又覺得顧青瓷厲害。
以前偶爾想著若是自己嫁了人,她哪里敢那樣鬧騰,怕還要每日恭敬孝順公婆伺候丈夫。
到現(xiàn)在,李芝的想法也沒有變。
如今她自己也嫁了個好人家,知道還要依靠著兄長和嫂子,故而心中很是感恩。
出嫁女回門就是嬌客,禮節(jié)上來說自然要好生招待,因為在眾人眼中她已經(jīng)是別家的人了。
老太太臉色也只是笑瞇瞇的,李芝給祖母還有母親請安,坐在一起說話。
她同妹妹李蟬的感情最好,姐妹兩個言笑晏晏。
顧青瓷稍晚一點才過來,兩人也相互見了個禮。
李芝生的是個兒子,才將滿月這會兒自然在屋子里睡覺,沒有抱出來。
老太太問了幾句,心里羨慕又遺憾,恨不得顧青瓷肚子里立馬懷了寶貝曾孫才好,外曾孫再好那也不是李家的。
大姐兒被丫鬟抱著跟在后面。
她也快一歲了,活潑好動,伶俐可愛,肉乎乎的一團。
最近又學著會說單個的字,偶爾就從嘴巴里蹦出來一兩個音節(jié)。
老太太抬首見了,就招手讓人抱在身前,逗了會兒,臉上笑出一道道褶子。
這般聰明可愛的孩子誰不喜歡,感情都是處出來的,日日見著哪里還能討厭得起來。
倒是李芝,因為嫁了人只在顧青瓷大著肚子和大姐兒滿月的時候來看過。
那時一點小的孩子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只知道她乖巧不鬧。
眼下孩子快一歲,圓頭圓腦,白嫩可愛,才丁點就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一雙雙水汪汪的眼睛像足了她娘,睫毛長長一排小扇子似的,撲棱棱。
看著人的時候讓人不自覺的心軟。
李芝才當了娘的人,心里頭母愛泛濫,于是伸手就抱著大姐兒哄了一會兒。
大姐兒不認識李芝,雖然沒哭,但手腳并用一個勁兒往老太太那邊爬。
老太太又是一陣朗聲大笑。
陪著李芝在東院里吃過一頓飯,顧青瓷見老太太精神乏了,就把大姐接過來抱著,邀了李芝去自己院子里坐坐。
李芝高興地應(yīng)下了。
她出門也帶了一個丫鬟,眼下也沒讓跟著,只讓人照顧自己的兒子。
顧青瓷那邊的院子規(guī)矩要嚴謹?shù)枚啵皇菄烂C,而是給人的感覺是各處都有章法,下人們各司其職,不會散漫混亂。
李芝那時候頭一次來這里的時候,心里就驚羨又向往。
在西院里坐了一會兒,晚上還是回那邊休息。
住在她以前沒出嫁時候的屋子,里頭整理得干干凈凈。
回了屋子沒多久,白氏就過來了。
李芝難得回一次娘家,就算以往白氏對她們苛責嚴厲,可也還是生養(yǎng)她的娘,也沒計較以前那些瑣碎事。
畢竟出嫁女沒有誰想同自己娘家鬧僵的。
所以對著白氏,李芝也是言笑晏晏。
“娘怎么過來了?”
白氏也擺著一張笑臉,道:“方才那么多人,娘也沒跟你好好說會兒話,你在夫家過得可好,女婿對你可好?”
李芝就牽著白氏的手拉著她坐下。
她臉上一片羞意,低頷的腦袋,輕輕點了點頭,“都好,公公婆婆都是和善的人,夫君雖話少,但待女兒是極好的。”
白氏心中其實有些不喜,總想著當初要是把大女兒嫁給回娘家侄兒,母親現(xiàn)在也不用這么愁了。
李芝從小做慣了家里的活計,性子雖然內(nèi)向,但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她要嫁去了白家,有她照看著侄兒,侄兒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還是這樣一事無成的,甚至連個親事都沒說上。
每每想到此處,白氏總是有些不得勁。
說不上親事,其實也要怪白家的人心氣高。
白家并沒什么祖產(chǎn),家中男丁都沒甚出息,攏共也就在鄉(xiāng)下有幾十畝薄田,收些租子一家人勉強糊口不餓死罷了,可以說窮得叮當作響。
就只他們仗著和李家是姻親,總是在外頭拿這個說事,想娶人好人家的女兒。
但誰都不是傻子,白家雖說和李家有親,然說起來但你姓白他姓李,明明白白且兩家人。
且人家發(fā)家這么久了,也沒見對你白家有什么厚待,可見這關(guān)系本就親厚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跟你白家做親想來沾不上什么好處,何苦來哉。
白家一時天雞飛狗跳。
白老太太逮著機會就來找女兒,拉著白氏偷偷說事。
明明是來求人的她卻一副嚴厲的面容,說白氏是嫁了個好人家,現(xiàn)下發(fā)達了卻忘了母親兄弟在家吃苦,侄兒至今沒有去娶上妻子也不見她做舅母的擔心一分。
幾乎沒直接痛斥白氏不孝順沒親情。
卻偏偏白氏很吃這一套,她叫白老太太說的羞愧不已,想著李家整日大魚大肉,白家去過得清苦不已吃糠咽菜,怕是飯桌上半個月都不見葷腥。
再瞅瞅他母親身上穿的衣裳,還打著補丁,上次過來也是穿的這個。她婆婆也是差不多的年紀,如今卻儼然是個富貴老太太模樣,身上穿著是上好綢緞料子做成的嶄新衣裳,手腕上帶著幾個大金鐲,面容紅潤,精氣十足,日子不知道過得多順心。
如此一對比,就越發(fā)心疼自己老母,于是連忙回房,偷偷拿了幾錠銀子塞給白氏。
白老太太立刻接過銀子塞進懷中,這才有了一個笑臉。
又吃了幾盞茶,用一些糕點就說要回去了。
臨走之前,白氏照例是去房里拿了許多東西,幾匹布,還有一些吃的,海味臘肉糕點等等。
因著給娘家塞了許多東西,白氏怕人瞧見不好想,更不愿意讓別人說嘴,所以就招了個婆子去他們叫了個轎夫過來,又付了銀錢,把他娘送回白家。
每次都是如此。
好在白老太太能拿捏自己的女兒,可也有分寸不敢做得太過,去李家去得頻繁叫孫氏不喜可不好,那也不個省油的燈。
不過她這人精明,把自己這個女兒的性情摸得,就算每一次的目的是去哭窮要錢,也從不說討好諂媚的話,而是冷著臉訓斥她,似乎是為白氏著想一樣。再穿一身破舊衣裳,白氏總能主動把錢送到她手里,每次都能滿意而歸。
這會兒白氏和李芝說話,其實李芝在夫家過得好不好心里壓根不怎么關(guān)心,
過得好又如何?已經(jīng)嫁出去了成了別家的人,難道還能給自己家?guī)砗锰幉怀伞?br/>
過得不好就更不用說了,都是她自己選的,怨不得旁人。
不過這話白氏自然不會說出來,她只道:“你是個運氣好的,懷了身子一舉得男,這就算在夫家站穩(wěn)腳跟了。”
然后又嘆了一口氣,“反是你兄長不小了,膝下卻還沒個男丁,單一個賠錢的丫頭片子有什么用。顧氏刻薄尖利,不準你兄長房里安人,可憐我們李家到現(xiàn)在還沒個兒孫,外頭看著一片風光,指不定背后人家怎么笑話罵我們絕戶呢!”
這話李芝不好接口,過了會兒,只小聲說道:“娘也不畢太擔心,你看嫂嫂生的大姐兒這么伶俐可愛,現(xiàn)在也快滿一歲了,料想嫂嫂很快會再懷身子的。”
白氏聞言,看了李芝一眼,幽幽說了一句:“你這是自個兒有了兒子,所以說出口的話輕飄飄的,若是你沒生兒子,恐怕要躲在被子里哭了。”
李芝一臉尷尬,“娘你怎么這么說,我沒有那個意思。”
“行了,都是女子,娘還能不知道你想什么。”白氏嗤了下。
李芝心下訕訕,她頭胎生下的就是個兒子,當時的確是狠狠松了一口氣,欣喜不已,連婆婆都說她十分爭氣,之后就對她更好一些。
對比著娘家嫂嫂生了一個女兒,不得不承認,李芝心里是有些隱約的驕傲的。
她就算哪哪都比不上顧青瓷,但卻生了一個兒子,對方生了一個女兒。
只從這一點來說,李芝就覺得別的什么都不算什么了,女人終究是生了兒子才會有底氣。
盡管顧青瓷性子厲害,娘家強勢,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十分厲害,了終究沒生兒子,外人私下總會說嘴。
李芝嫁了人之后想法更多了些。
剛才在西院的時候她就想同顧青瓷多說幾句,說一個婦人還是要給夫家生下男丁,要真生不出來借腹生子未嘗不可,她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應(yīng)當更懂才是。
因為覺得以前顧青瓷對她姐妹兩個都不錯,她才想提點回報一二。
可是最后動了動嘴唇還是沒說出來,因她知道嫂子的性情,唯恐她聽了會不高興。
若是心中對自己生了怨弄壞了關(guān)系,兄長以后不再幫扶夫家,那就得不償失了。
沉默了半日,李芝才又開口說:“這事還要看兄長,兄長和嫂嫂感情好娘是知道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又勾起了白氏心里人對顧青瓷的厭惡之情。
有一些人就是不喜歡看見兒子同兒媳相處融洽感情好。
顯然白氏就是這類人。
于是就聽她嘴里咒了一句:“顧氏那狐媚子!將則兒迷得三迷五道,如今我的話他是一句都不聽了!”
李芝再次感慨顧青瓷厲害,婆婆都不怕,還能籠絡(luò)得夫君一心一意。
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心底深處有些酸意。
李芝的夫君雖然不錯,可能因為是個武人,有些寡言少語,對她自然不可能像兄長對顧青瓷那樣疼著寵著,儼然把她當成一個小姑娘似的。
李芝曾經(jīng)見過一會,顧青瓷鬧了性子置氣,她兄長就抱著人讓人坐在自己腿上,勾著顧青瓷的下巴,吻她的臉,一邊低聲說那些纏綿情話哄她開心。
當時李芝是無意撞見的,瞬間害臊得不行,隨后立馬就悄悄退下了。
不過這一幕她卻一直忘不了。
腦子里的思緒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李芝停白氏說李成則,就道:“娘別總對著兄長的面說嫂嫂的不是,如此人心里怎么能不落下疙瘩,別到時壞了母子之情。”
李芝不希望娘家家宅不安,她還指著娘家尤其是兄長給自己當靠山呢,沒娘家和有娘家的人在附加的境遇可是不一樣的。
白氏豈能不懂這個道理,她如今很知道收斂,畢竟上頭有一個婆婆偏心護著顧青瓷,也不能做些什么。
兒子仕途順暢,又有本事,她自然不想和兒子離了心。
“可不是,我哪里還敢管顧青瓷,說她一句都有人護著!”白氏話里都是怨恨。
兩人在屋子里說了好久的私密話。
又過了半日,白氏才提起:“她剛才叫你過去說了些什么。”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顧青瓷。
李芝搖搖頭,“沒甚,就是一些尋常話,問我在夫家怎么樣。”
白氏沒追問,只是突然話頭一轉(zhuǎn),道:“你覺得你嫂嫂身邊那個大丫鬟玉珠怎么樣?”
李芝愣了一下才回神,臉上露出些驚訝,有些奇怪她娘問這個做什么,但嘴里還是說道:“玉珠當然是個好的,品性相貌一樣不差,又自小長在侯府,跟在嫡出小姐身邊,論起來比那些小家千金也不差什么。”
白氏聽這話就笑了起來,“我說也是,越看越覺得玉珠不錯。”
“娘,你這是……”
白氏這反應(yīng)李芝有些摸不透。
白氏抬眼望窗外望了望,見四下安靜并沒有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前兒你外祖母來過來,碰巧見到了玉珠一面,這便留了心,之后又來同娘說,說是想把玉珠娉回家給你表兄。”
李芝心中一咯噔,很是不可置信,立即反問:“外祖母看了玉珠?讓玉珠嫁給表兄?”
她心中亂亂的,沉默了一會兒,遲疑說:“嫂嫂怕是不會同意吧?”
白氏臉就放下了,沉沉凝著眉不屑:“不就是個丫鬟,身份低賤,白家能娶這樣的人,她不說感恩戴德,還不愿意?這是什么道理?”
李芝轉(zhuǎn)念一想,其實叫她來看,一個丫鬟能嫁給良家子的確個好出路,可她直覺顧青瓷不會同意。
于是勸說:“娘,你知道嫂嫂這人的,她看中玉珠,尋常離不開人,怎么肯把玉珠嫁給表兄。”
白氏冷言道:“娘就是知道顧氏她處處都喜歡跟娘作對,所以才沒去提這事,只怕一說出來她就要否決,這不,才想找你幫幫忙。”
李芝心里立刻縮了一下,小心問:“娘要我?guī)褪裁础?br/>
白氏嘴里飛快說道:“也不難做,你不是要在家里住一個月,等明日姑爺走了,過兩日你尋個空,就跟顧氏說借她的丫鬟來用用,然后領(lǐng)著人出門,也不讓你做什么,娘遠遠安排你表兄見一面,若他兩人都看對眼了,顧氏再不能阻止了不是?”
李芝總覺得這樣做不好,心中就有些猶豫,道:“不若還是直接告訴嫂嫂,好生說說嫂嫂未必不會同意的。”
白氏臉一下就拉得老長,語氣尖刻:“沒叫你做什么上刀山下油鍋的事,你竟是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莫非娘真是白生養(yǎng)你一場不成!若是這樣,你以后也別回來了,李家只當沒你這個女兒!”
李芝臉色很不好看,白白紅紅。
半晌,還是咬牙應(yīng)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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