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番外一 選妃記
弘元三年,秀女大選。
弘元帝大婚三年,獨寵樓皇后一人,不曾納過一個妃嬪,眾臣深為憂慮。
“皇上,皇嗣單薄,當(dāng)是充盈后宮之時了。”左相楊又廷正直誠懇地說。
蕭承鈞眸色深沉地看了左相一眼,沉聲道:“皇太子既立,皇嗣并非當(dāng)務(wù)之急。”
一句話噎得左相不知道怎么說下去,事實確實如此,皇嗣之事說到底是為了挑選儲君,先帝立了皇太孫,皇上仁德將皇太孫立為太子,三年不納妃也是為了做出姿態(tài)給天下人,以示皇上對皇太子重視,絕不會苛待分毫。
右相孫良依舊是那副沉默寡言樣子,看了左相一眼,并不接話,皇上有多寵愛樓皇后,是人皆知,不納妃恐怕不是為了皇太子,而是為了鳳儀宮那位,這種不討好事他可不打算接話。
已經(jīng)升任禮部尚書趙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出列躬身道:“秀女大選,非是為了選妃,實則是為了挑選宮女,宮中宮女有許多到了年歲,正等著大選時候放歸,以臣之見,這大選還是要辦。”
左相楊又廷贊賞地看了一眼趙熹,對這樣手下很是滿意。
這位趙三元確實是個不世出天才,工部三年干得風(fēng)生水起,用極少花費完成了避暑行宮、青州河道兩項大工程,龍心大悅,三年任期滿時候,升任禮部尚書。
要知道,做到尚書之位,往往一干就是很多年,許多人仕途就止步于某一個尚書,比如原來禮部尚書姚筑,就這個位置上干了九年,近來身體不好,告老還鄉(xiāng),仕途也就終結(jié)于此,而趙熹如今,才剛剛到了弱冠年紀(jì)。
果然,弘元帝聽得此言,沒有再出聲反對,讓禮部擬個章程出來,便不再說這件事。
沒有反對,便是有所松動,家里有適齡女兒朝臣們,心思便活絡(luò)了起來,開始四處打聽消息。
要開始選秀女消息很就傳到了鳳儀宮,此時,樓璟正正殿里與楊氏說話。
“國公爺近來迷上了打牌九,怎么勸都不頂用。”楊氏穿著一品夫人禮服,坐下首,笑得溫和,懷中抱著一個一歲多孩子,長得粉雕玉琢,很是可愛。
“父親總要找點事做,由他去吧。”樓璟穿著寶藍(lán)色常服,頭戴嵌藍(lán)寶石金冠,單手支扶手上,撐著頭,唇邊掛著若有若無笑意,靜靜地看著楊氏懷中孩子。
這孩子是樓璟弟弟樓瑾,上個月剛滿了周歲。
安國公夫人魏氏之前孝期懷孕,生了個女兒,外面養(yǎng)到一歲多才抱回來,當(dāng)庶女養(yǎng)。魏氏憋著一口氣,非要生個世子出來,誰料想三年又生了兩個女兒。樓見榆年近四十還沒有兒子繼承家業(yè),萬分著急。這時候年輕楊氏也有身孕,并順利地生下一個男孩,恰魏氏生第三個女兒之前,氣得難產(chǎn)血崩,就這么沒了。
樓見榆卻不見怎么傷心,草草處理了喪事,就把楊氏抬成了正妻。有了兒子,安國公很是高興,這次定要親自教養(yǎng),不能再養(yǎng)出樓璟那樣逆子。
“瑾兒,來,給哥哥行禮。”楊氏抱著兒子走到主位前,將人放下來。
樓瑾年紀(jì)還小,眉眼繼承了楊氏相貌,看起來很是溫潤,性子乖巧得很,被母親放下也不哭,懵懵懂懂地抬頭看著樓璟。
樓璟挑眉,“瑾兒這么小,夫人舍得?”
楊氏摸了摸兒子毛茸茸小腦袋,輕笑道:“長兄如父,交予皇后教養(yǎng),才是為這孩子好。”
樓家家主,事實上一直都是樓璟,想要成為安國公世子,必須交給樓璟來教,楊氏也不是那糊涂魏氏,她心中清楚得很。她父親楊興因為樓璟提拔,已經(jīng)做了江州刺史,而她兒子想要成為樓家家主,就必須跟樓璟親近。
樓璟贊賞地看了一眼楊氏,伸手將弟弟抱起來,“瑾兒,以后跟著哥哥住宮里可好?”
樓瑾眨了眨眼睛,眼淚汪汪地看了一眼母親,又轉(zhuǎn)頭看著樓璟,乖乖地點了點頭。楊氏松了口氣,正巧這時樂閑匆匆走了進(jìn)來,低聲對樓璟說了幾句話。
“天色不早,妾身便先告退了。”楊氏很有眼色地告辭離去。
樓璟聽了樂閑話,微微瞇起了眼。
“?”樓瑾歪著腦袋看他,口齒不清地喊著哥哥。
“把瑾兒抱下去。”樓璟將懷中弟弟交給樂閑,站起身來。
“”樓瑾攥著皇后衣角不撒手,初次離家,只有哥哥還算熟悉,讓陌生人把他抱走,就不樂意了。
“父后!”清脆聲音從門外傳來,不多時,一道杏黃色小身影就撲了過來,正是剛下了學(xué)皇太子蕭祁瑞。
太子已經(jīng)五歲了,蕭承鈞作為一個嚴(yán)父,要他早早啟蒙,不能天天跟著皇后不務(wù)正業(yè),因剛開春就找了翰林院院正來教太子。
“太子今日學(xué)業(yè)如何?”樓璟瞥了一眼扒住他腿不撒手家伙,伸手拽了拽他小耳朵。
“父后,那林老頭長得太丑了,我要禮部尚書給我做太傅。”蕭祁瑞仰著腦袋看他。
樓璟把抓著他一角樓瑾抱過來,一把塞進(jìn)皇太子懷里。
蕭祁瑞嚇了一跳,吃力地?fù)е鴳阎邪着滞尥蓿幻魉浴?br/>
“這是你小舅舅,你若能哄著他今日不哭鬧,本宮就去跟皇上說說太傅之事。”樓璟輕笑著把兩個孩子留了正殿,自己悠悠然地往御書房走去。
蕭承鈞正批著奏折,如今他提拔上來官員已經(jīng)得用,左右丞相兢兢業(yè)業(yè),每日要他親自處理事比以前少了很多,批閱起來很是輕松。
紫真端了茶水進(jìn)來,放了蕭承鈞習(xí)慣地方。蕭承鈞看了不看地抬手去拿,卻碰到了紫真手指,不由得微微蹙眉,轉(zhuǎn)頭去看她。
紫真、紫桃是東宮就伺候蕭承鈞。當(dāng)年紀(jì)皇后給太子挑選宮女,全都選是樣貌普通宮女,誰料想女大十八變,紫真這些年竟有了幾分姿色。
“皇上”紫真適時露出了一絲羞赧笑意。今年就要選秀女了,她已經(jīng)到了放歸年紀(jì),若是不曾被皇上寵幸,就要出宮去了。這些年作為大宮女何其風(fēng)光,她可不想嫁個普通人過粗茶淡飯日子。
樓皇后進(jìn)來時候,恰好看到了這一幕,當(dāng)即冷下臉來,“這是做什么?”語氣不見得如何嚴(yán)厲,聽起來還有幾分調(diào)侃,但常年帶笑皇后一旦冷了臉,就必定是要見血。
紫真嚇得腿腳一軟,怎么也沒料到皇后會這個時候出現(xiàn),往常都是帝后一起用了午膳,歇午覺時候皇后先起身,到御書房來把剩下折子批完,再回去叫醒皇上,這會兒還沒用午膳,怎么就來了?
“參見皇后娘娘。”紫真連忙從桌子后面繞出來,跪下行禮。
樓璟冷冷地盯著她,直到她身上被冷汗浸透,才幽幽地說:“念你自小伺候皇上份上,去領(lǐng)二十廷杖。”
“謝皇后。”紫真顫抖著磕頭謝恩,去年有個宮女勾引皇上,被皇后直接杖斃了,她只是被打二十廷杖,真是萬幸,雖然二十廷杖也會要她半條命,起碼不會死。
“濯玉”弘元帝揮退了下人,起身走到皇后面前。
樓皇后從皇上袖子里摸出一方明黃色帕子,沾著茶水將皇上手指一根一根地擦拭一遍,末了上面咬了一口。
“嘶”蕭承鈞被咬疼了,倒吸一口涼氣,而后被柔軟舌輕輕舔過,痛疼頓時變成了麻癢,指尖顫了顫,把手抽出來,卻被那人不依不饒地攬到懷里,堵住了雙唇。
原本是來興師問罪,但方才事讓樓璟意識到,這些年紀(jì)大了宮女確要立即放出宮才行,但開了選秀女口,定然會有高官勛貴家往宮中塞女人,到時候恐怕加焦頭爛額。
樓璟煩躁地把奏折推到地上,將還未回過神來皇上壓了書桌上。
“唔不行,現(xiàn)是白天啊”弘元帝掙扎不已,青白日宣淫是昏君才會干事。
“皇上方才與女人眉來眼去,自當(dāng)受罰。”樓璟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笑意,隔著龍袍兩片圓潤之上拍了一巴掌。
蕭承鈞愣住了,他竟然,被皇后打屁股了
看著帝王端肅面容瞬間變得通紅,樓璟便覺得一陣口干舌燥,大婚三年,他還是處隨時隨地都會被蕭承鈞“勾引”狀態(tài),也不脫龍袍,速扒了明黃色長褲。
“你”蕭承鈞羞惱不已,起身就要揍他。
“啪!”一聲響,光溜溜屁屁又被打了一巴掌,同時,一只沾了脂膏手指便鉆進(jìn)了身體里。
“唔”弘元帝急得眼睛都紅了,“樓璟,你混啊”
御書房中,滿室春光無限。
接連三日,皇上沒有臨幸鳳儀宮,獨自睡了盤龍殿。
樂閑看著燈下枯等皇后,心中很是難過,低聲勸慰,“皇上許是累了,您不如早些休息吧。”
皇上同意選秀事已經(jīng)傳遍了,聽說兩人御書房起了爭執(zhí),之后幾乎天天駕臨皇上,就沒有再來過鳳儀宮。有傳言說皇上對皇后已經(jīng)淡了,打算納妃嬪,而皇上不去鳳儀宮,無疑坐實了這種傳言。
“聽說今日內(nèi)務(wù)府送了二十多幅畫像來?”樓璟單手支著頭,燭火映著幽幽黑眸,晦澀不明。
那天御書房把蕭承鈞惹惱了,連著三天不肯見他,內(nèi)務(wù)府趁皇后不,趕緊把事先準(zhǔn)備好畫像送去了盤龍殿。
京中勛貴高官,家中但凡有適齡女子,早早就準(zhǔn)備好了畫像,這些千金小姐是不需要進(jìn)第一**選,提前給皇上看看畫像,也是為帝王考量做遮掩,比如皇上想要拉攏那家勢力,就會把這家小姐畫像留下,可以確保這個人不會落選。
“是”樂閑為難地應(yīng)了一聲。
“哼!”樓璟冷哼一聲,站起身來,甩袖走出了鳳儀宮。
鳳儀宮到盤龍殿并不遠(yuǎn),樓璟滿眼戾氣地走到了盤龍殿中,沒有人敢攔皇后去路,事實上皇后半夜跑到盤龍殿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侍衛(wèi)們早就習(xí)慣,行禮之后照常站崗。
沒有任何阻礙地進(jìn)了殿中,內(nèi)室已經(jīng)熄了燭火,想必蕭承鈞已經(jīng)睡下了。阻止了要去開內(nèi)室們安順,樓璟低聲問他,“今日送來畫像去哪兒了?”
安順不敢說謊,領(lǐng)著樓璟去了書房,心中卻很是焦急。畫像都書房里,皇上剛才還書房中看畫,只留了一幅桌上,因為太疲憊,沒來得及收拾,就卷著擱了桌上。宮人們都知道這畫是做什么,不敢亂動。
現(xiàn)下要是給皇后看到安順不禁抖了抖,只盼著走慢些才好。
然而,再慢也終有走到時候,點亮燭火,書房中很是明亮,那一幅半開半合畫卷顯得尤為刺眼。
三兩步走到近前,樓璟將那幅畫抓手里,用了很大毅力才沒有把畫撕碎,緩緩地打開,飄逸衣擺顯露出來。樓璟只覺得心被狠狠地攥住了,這筆法他再熟悉不過,是蕭承鈞親筆畫!
一點一點地展開畫卷,樓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紙上畫著一個昳麗無雙美人,薄唇輕抿、眉目含情,靠一棵楓樹下,似笑非笑地看過來。一筆一劃都無比地精細(xì),足見作畫之人對畫中人珍惜。一行俊逸非凡小字題旁邊,“熟宣畫工筆,筆筆出我心,力透紙背意難平,畫終不是卿。淳德十年十一月,于明月夜。”末了,蓋了一個蕭承鈞還是太子時私印。
樓璟抱著這幅畫,良久才回過神來,瞄到了地上那一摞被紅繩捆著根本沒有拆開畫卷,將手中畫像仔細(xì)地卷起來,放進(jìn)畫缸中。這幅畫他常畫缸中見到,蕭承鈞卻一直不讓他看,原來竟畫是他樓璟。
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內(nèi)室,樓璟脫了外衣,爬到龍床上,將熟睡帝王摟進(jìn)懷里,緊緊地?fù)еH詹灰姡啥ㄈ灰彩窍胨耍掷幌旅孀尤フ宜椭荒茏约鹤鴷坷锟串嬒瘛黔Z把臉埋到那帶著皂香發(fā)間,這么多年,這個人依舊有這種魔力,讓他每次發(fā)現(xiàn)一些小秘密,就會愛他,愛得心都疼了。
“唔”蕭承鈞被勒得緊了,皺著眉把人推開些,而后那溫暖懷里熟悉地尋到舒服位置,輕蹭了蹭。
“元郎,元郎”樓璟輕聲喚著他,一下一下?lián)崦贡场?br/>
“朕沒有點你侍寢。”蕭承鈞閉著眼睛,含含糊糊地說。
“是,臣自己要來侍寢,”樓璟笑著拽過被子,將兩人蓋好,“皇上不納妃,臣得把六宮侍寢責(zé)任都攬過來才行。”
困倦帝王懶得理他,有了熟悉體溫,滿足地將人摟住,放心地陷入了沉眠。
弘元三年,皇宮大選秀女,只留宮女,不選妃嬪,朝臣嘩然,紛紛感嘆皇后善妒。然而,眾人沒有料到,這只是個開始。
弘元帝終其一生也沒有納任何妃嬪,幫助弘元帝打天下、守天下皇后樓璟,成為了世上為傳奇賢后和妒后。
然而不納妃嬪,從另一方面是保護(hù)了皇太子,史書提及樓皇后,褒多于貶,妒后之名,也是調(diào)侃居多。蕭承鈞終用他智慧,為他愛人,史書上掙得了應(yīng)有贊揚。
作者有話要說:得晚了,咳咳,番外是兩天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