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溫凝孤零零站在會場里,周圍糕點小吃羅列,精致漂亮一看便是價格高昂,她什么也不敢碰。</br> 周圍來往的都是在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即便先前沒有交情,互相都是還認識的。</br> 大家面帶微笑禮貌寒暄,溫凝一個人站在當中,似乎格格不入。</br> 江恕不在身邊,她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索性站到會場的最角落。</br> 她從小到大都沒有什么朋友,已經適應一個人自處。</br> 小姑娘低著頭,安安靜靜等了一個多小時,再抬頭時,江恕已經不見人影。</br> 周圍陸續(xù)有人離開,會場空空蕩蕩,只剩零星幾個工作人員,她一下慌了神,四處找卻仍舊沒找到江恕。</br> 酒店經理見狀走到溫凝面前,禮數周全地鞠了個躬,雙手往右邊做了個請的姿勢:“小姐您好,電梯口在這邊,需要我?guī)^去嗎?”</br> 溫凝這輩子最怕麻煩人,怯生生地笑著擺了擺手,硬著頭皮往出口方向走。</br> 電梯一路下到最底層,她走出酒店大廳,沒找到來時和江恕一塊坐的車。</br>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色漸深,路上來往的車流都逐漸稀少。</br> 她已經踩著高跟鞋站了幾個小時,后來實在堅持不了,在酒店門旁的花壇邊尋了個臺階坐著,乖乖巧巧一直等到十點,卻依然沒等到江恕。</br> 她看著寒城夜晚的霓虹從閃爍到熄滅,像是認命般笑了笑。</br> 江恕一聲不響地走了,他大概根本不記得今晚還帶著她,又或者他記得,可是并不重要。</br> 今晚是她第一次出席這樣的活動,難免緊張,換好禮服后,錢包和手機統統落在臥室沒帶在身邊,連個電話都沒法打。</br> 然而轉念一想,即便帶著手機,她也不敢給江恕打電話,因為不知道一個無足輕重的電話會打擾到他多少事,他都把她丟下了,又怎么會抽出時間回頭找她。</br> 寒城很大,嫁給江恕的這幾個月,除了跟他去過一趟老宅,其余時間沒再出過御乾灣,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熟悉這個城市,能不能找到回御乾灣的路,心里都沒底。</br> 這酒店建在臨郊的一處山莊內,往來這的人非富即貴,大多有私家車接送,因而最近的公交車站也在三公里外。</br> 溫凝脫了高跟鞋,打著赤腳在柏油路上走,周圍一片昏暗,偶爾還有大車從身邊疾馳,心里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br> 江恕到家時已經接近十一點,他下意識往溫凝住的那間客房走,見里頭沒人,又直上二樓主臥。</br> 臥室漆黑一片沒開燈,溫凝的手機在門邊柜上放著,他忽地松了一口氣,猜想她應該早早回家睡下了,所以才沒接電話。</br> 今晚他也有些疲憊,方才在會所染了一身煙味,索性直接拐進浴室洗澡。</br> 男人洗澡動作快,沒一會兒穿了件寬大的浴袍出來。</br> 手里拿著今晚拍賣會上帶回來的冰飄花鐲,打算放在溫凝明天一早起來就能看見的位置。</br> 只是等他走到她常睡的小沙發(fā)邊,透過月光才發(fā)現沙發(fā)上并沒有熟悉的小身影。</br> 江恕微蹙起眉頭,快步回到臥室門邊拿起她的手機,這四百塊的直板機沒有密碼,江恕輕而易舉解開鎖,除了他的幾個電話未接以外,就連先前給她發(fā)的那條短信也未讀。</br> 屏幕上時間接近夜里十一點,室外雷雨交加,沒有要停的跡象,他心下猝然收緊,斂著神色抓上車鑰匙,手機和花鐲都來不及放下,大步往樓下走。</br> 溫凝赤著腳拎著高跟鞋走了十來分鐘便開始下起暴雨,她沒處躲,身上禮服濕得貼了一身,小姑娘抹抹臉上的雨水,咬著唇繼續(xù)往幾公里外的公交站跑。</br> 好不容易跑到站點,卻錯過末班車的時間。</br> 身后一亮灰色跑車從高架下來便跟了她一路,在她身邊停車按了幾回喇叭,溫凝只當是自己擋了別人的道,賣力地跑著躲到另一邊車道。</br> 最后終于在公交站遇上。</br> 跑車降了半個窗,駕駛座男人穿著身藏青色西裝,模樣看起來一本正經:“小丫頭,這個點沒公交了,不介意的話我送送你。”</br> 溫凝實在是沒了回家的辦法,見狀以為對方是的士拉客,掂量掂量自己那緊巴巴的存款,小心翼翼地彎身詢問:“您好,請問到御乾灣,要多少錢啊?我今晚出來沒帶錢包,可以到地方了進去拿給您嗎?”</br> “御乾灣?”周自衡一愣,而后又忽地笑了聲,“不收你錢,我又不是搞滴滴的,正好順路,上車吧,這雨太大了。”</br> 溫凝心思簡單,也沒多少防備,上了車,不住地道謝。</br> 周自衡目視前方,脫了身上西服外套遞到她面前:“披著。”</br> 她接過外套,看了眼自己身上濕漉漉的禮服,忙道歉:“對不起,我把您車子弄濕了,實在抱歉,一會兒——”</br> “車里開了空調,你淋了雨,不穿件外套容易感冒。”</br> 溫凝一愣,還從來沒有什么人覺得她感冒生病是件值得注意的事。</br> “謝謝您。”</br> 男人淡淡地嗯了聲:“你住御乾灣?”</br> “嗯,怎么了?”</br> 周自衡揚揚眉,偏頭看了她一眼:“沒什么,我一朋友也住那兒。”</br> 他頓了頓,又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句:“你先生怎么不來接你?這黑燈瞎火打雷下雨的,他不擔心?”</br> 溫凝倒沒反應過來周自衡怎么知道她有先生,眼底閃過一絲難堪,而后又掩去,傻傻地笑了笑,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他忙嘛。”</br> 跑車速度很快,到達御乾灣也不過才花了半個多小時,車子在別墅前停下時,江恕正好到了庭院前。</br> 周自衡微勾了唇,果然是他,早些時候就聽聞江家替江恕娶了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小丫頭,方才溫凝說出御乾灣,他便有所猜想。</br> 江恕擰著眉頭,眸光深諳地注視著門前的灰色跑車。</br> 下一秒,溫凝從副駕駛下來,彎著腰微笑著對車里男人道謝,周自衡拿了把黑傘下來跟到她身邊。</br> 江恕掌心下意識握緊,指頭捏著那沒來得及放下的花鐲,禮盒的輪廓都快要被捏得變形。</br> 黑色的傘蓋過頭頂落下的雨,溫凝原本低著頭,雙手交疊著擋在額前,突然沒了雨,她微微驚訝地往身邊一看,忙擺擺手:“先生,謝謝你,不用麻煩了,我已經到了,別耽誤您的事……”</br> 可還沒等她說完,便發(fā)覺腰間一緊,大手貼著她濕透的禮服裙,掌心的微熱一點點從腰間傳遞到全身。</br> 空氣中忽然圍繞著股熟悉的味道,溫凝心跳不爭氣地加速,江恕個子很高,她抬頭一瞧,居然真的是他。</br> 可此刻見到他,心里卻不是滋味。</br> 江恕眸間深諳,神色微斂可周身卻透著股森冷,他手下使了點勁兒,一把將溫凝扣到身邊,拉入自己的傘下。</br> 周自衡忽地輕笑,從沒想過有天居然能見到寒城太子爺這么幼稚的占有欲。</br> 兩人是舊時,江恕面露不悅,并沒有要敘舊的意思:“周少大半夜的送別人太太回家,難道就不懂得避嫌兩個字?”</br> 周自衡原本笑得漫不經心,聽了這話,淺淡的笑容漸散:“你還記得自己有個太太掉在外邊了?”</br> 江恕臉色很是難看。</br> 周自衡淡定地嘲諷:“我倒不覺得一個心大到能把自家太太隨意丟在外邊,任由她頂著雷雨打著赤腳走上幾公里找公交車回家的男人,能有多看重自己的太太。”</br>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小姑娘鼻子忽地一酸,心里沒來由地難受,她其實也是個會委屈的人。</br> 男人攬著溫凝的手又加重幾分力道,緊了緊后槽牙,下顎線條冷硬,平添了幾分怒:“周少又是以什么身份來管別人的家務事?”</br> 周自衡輕笑一聲,攤了攤手,轉身回了車里。</br> 灰色跑車頂被雨絲打出如鵝羽般的細碎,頃刻間消失在夜幕中。</br> 江恕冷著臉,手下力道未松,周身寒意逼人。</br> “大晚上你隨隨便便就上別的男人的車,就不怕被人賣了?”</br> 溫凝緊張得不敢出聲,也不敢抬頭看他,心臟怦怦直跳,似乎在等候發(fā)落,表情十分緊繃。</br> “怎么?剛才不是還和他聊得很開心嗎?一對上我,連笑都不會笑了?”江恕微瞇起眼,瞳眸漆黑地睨著她蒼白的小臉。</br> 他冷笑一聲別開臉,眼神停留在手中禮盒上,第一次覺得自己可笑。</br> 幾個小時之前,他還想著買點禮物討她開心,他打了幾個電話她沒有接,他便心不在焉從會所趕回來,第一次懂得早歸,誰知道一回家,她就給了他這么大的驚喜。</br> 和別的男人一塊回來,有說有笑。</br> 想來也是,當初他給出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刻,就該知道有這么一天,這自由本就是他自己給的。</br> 可是不知怎的,他只要一想起方才溫凝沖周自衡彎著眼微笑,胸腔里便立刻燃起股無名火,燒得他沒法思考。</br>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覺得手中禮盒礙眼又無用,是他可笑的見證。</br> 江恕斂著神色隨手一揚,禮盒砸落在別墅門前的羅馬柱上。</br> 玉石精貴,哪經得起這樣的折騰,霎時間七零八落碎了一地。</br> 溫凝嚇了一跳,循著聲看過去,認出來是晚上拍賣會上那東西,忙離開傘下,冒著雨小跑過去,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撿。</br> 雨水打在她小小的身子上,江恕心下一緊,擰著眉頭冷冷道:“碎了的東西再怎么樣也修不好,還撿什么撿。”</br> 這話不知是對她說,還是對自己說。</br> 溫凝第一次不聽話地在大雨中不停地撿,玉石一點一點重新撿回盒里,臉上也終于重新染回笑意。</br> 最后一小片撿回來之后,小姑娘蹲在地上仰起頭,將手中的禮盒捧給他看,濕漉漉的發(fā)絲貼著巴掌大的臉頰,雨水打進眼眶里的不適也并不能阻止她溫柔地笑:“都撿回來了,用絲線纏起來也很好看呢……”</br> 江恕冷硬的心上像是忽然被什么東西軟軟地砸了一下,他幾步上前,忽地攥住溫凝的手腕,將人從地上拉起來,往樓上走。</br> 男人腳步急促,呼吸也不太淡定了。</br> “干、干什么呀……”溫凝愣愣地被他拉著手,只得跟著一起快步地走,心下卻沒來由地忐忑。</br> 江恕嗓音沉沉的,片刻后才出聲:“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