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第 62 章
江恕出了房門直直下到一樓,一路上神情兇煞,途經(jīng)的人見了紛紛嚇得不敢靠近。</br> 在聽到溫凝說要搬走之后,他心頭那股無名火遲遲無法褪去,不是在惱她,而是在氣恨自己。</br> 他皺著眉頭,不敢去回想自己到底對她做了多少混蛋事,讓她如今變得這么患得患失,沒有安全感。</br> 明明當初剛剛將她從那小村莊接走的時候,她只聽了自己毫無誠意的一句話,便能死心塌地跟著他走。</br> 那時候的溫凝,把對這個世界僅有的信任全數(shù)掏出來交到了他的手中,放心踏實地把自己也一并交給了他,只可惜到頭來換來的同樣是冷漠和拋棄。</br> 從一出生,她就被家人拋棄,承受了這個世界最原始的傷害,后來哪怕被人收養(yǎng),年事已高體弱多病的爺爺想要保護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學校被小朋友孤立,在家里被姐姐欺負數(shù)落,小姑娘努力學著乖巧懂事,換來的卻是叔叔嬸嬸的謾罵毆打甚至送人,體會了第二次被拋棄的滋味。</br> 以至于后來在后山小破屋里遇到了江恕,少年想要背背她,她都擔心自己破舊的衣裳將他弄臟,猶猶豫豫。</br> 江恕被江家找到并帶回小破屋的當天,溫凝本是要來赴約,然而一連幾日偷偷將飯菜帶到后山的事被姐姐發(fā)現(xiàn),并在自己爸媽面前告發(fā),嬸嬸發(fā)了狠地打罵后,整整關(guān)了她三天,關(guān)了三天也餓了三天,村長叔叔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小姑娘餓得都說不出話來,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往后山的小破屋跑。</br> 因為她的江恕哥哥還在等她,她并不知道自己被關(guān)了多久,更不知道,江恕哥哥早已飛往大洋彼岸。</br> 一天兩天三天過去,她沒再見過江恕。</br> 小姑娘心里難受,然而卻并沒有哭,她不敢哭,哭了就會惹來打罵,哭了也沒人心疼。</br> 八歲的小女孩再一次嘗到拋棄的滋味。</br> 可是后來,十二年之后的再次相遇,她還是相信他,還是滿懷希望地跟著他走,只是沒想到,到頭來也不過是換來了半年的婚姻。</br> 短暫又絕望。</br> 該習慣的,她早就該習慣了。</br> 如今她只不過是個膽小自卑沒有安全感的小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拋棄,讓她對任何事情都沒有了信心,她不信什么東西會永恒,不信自己會得到幸福,更不相信江恕會愛她很久。</br> 曾經(jīng)堅定勇敢的小姑娘,變得什么都不敢了。</br> 所以哪怕離婚之后的好幾次,面對江恕的靠近,她都有心軟和心動,可是自我保護讓她卻步,一直都沒敢再給他想要的答案。</br> 江恕只不過才出了酒店大堂,屋外撲面而來的冷風一下吹回了他的理智。</br> 他停下腳步,而后轉(zhuǎn)身往回走,腳下生風。</br> 最終還是回到了溫凝的房前,守在門外,沒敢進去。</br> 屋內(nèi)暖氣開得很足,小姑娘燒得臉頰異樣的紅,卻還是覺得刺骨得冷,她環(huán)抱著自己,整個人縮在椅子上小聲抽泣,哭了一會兒,又拿起筆寫題。</br> 可不論怎么寫,腦海里浮現(xiàn)的都是江恕坐在身邊耐心溫柔地教她的畫面,她本就燒得頭疼,這會兒更是眼淚啪嗒啪嗒地砸在卷子上,怎么收都收不住。</br> 江恕在門外站了許久,后來還是沒忍住,敲了敲門。</br> 屋里沒人應聲,江恕有些擔心,手腳利索地開了門進去。</br> 小姑娘枕著卷子趴在桌上睡了過去,江恕走近時,就見那卷子濕得皺皺巴巴,小姑娘卷翹的羽睫上還掛著來不及干的眼淚珠子。</br> 他殺了自己的心思都有了。</br> 他將滾燙的小家伙抱回床上,耐心仔細地替她用毛巾一遍一遍擦拭身體。</br> 半個多小時后之后,私人醫(yī)生過來檢查了情況,開了藥。</br> 江恕攬著她,小姑娘已經(jīng)燒得迷迷糊糊,醒不過來,藥也難喂。</br> 男人不厭其煩,最后到底還是把藥給喂完了。</br> 大抵是藥哭,又或者是夢里有夢見了什么傷心難過的事,溫凝靠在他懷里,小嘴癟著,眉頭也皺著,可憐巴巴一張清瘦的臉,委屈得讓江恕心疼到死。</br> 她這一夜都睡不好,發(fā)燒反反復復,江恕更是沒睡過,替她換冰袋擦手腳,一直折騰到了凌晨五點多鐘,才堪堪哄她熟睡,燒了一夜的滾燙也終于褪去。</br> 江恕將人抱在懷中,擰著眉頭心事重重,他垂眸看著她,抬頭時又盯著床頭柜的那盒磁帶瞧。</br> 天微微亮時,他動作輕緩地將人塞回被窩里。</br> 她昨夜拒絕的話說得明明白白,江恕擔心她醒來見到自己,又要會受氣,只能悄悄離開。</br> 臨走前還是沒忍住,俯身吻了吻那溫軟蒼白的嘴唇。</br> 隔天一早,江恕接到了任天高的電話。</br> “江總,香港那邊有消息了。”</br> 江恕緊了緊后槽牙:“我親自去一趟。”</br> **</br> 早上溫凝起來的時候,除了覺得頭還有些昏昏沉沉以外,倒是沒有其他不適。</br>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記憶中她一邊哭一邊寫題,后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br> 她掌心探了探自己的額頭,燒已經(jīng)全退了,小姑娘還有些驚訝,過去她生了病也沒錢看醫(yī)生,藥更是沒吃過,從來都是自然療法,好得很慢。</br> 小姑娘坐起身,稍稍偏頭便看見床頭柜上放著藥和水,杯身還是溫的。</br> 杯子下面壓了張紙條,看那蒼勁的字跡就知道是江恕寫的。</br> “藥要好好吃,一天三次,飯后吃,先不減肥好不好?好好吃飯,好好吃藥,病才會快快的好。”</br> 他這話說的像哄不懂事的小孩似的,誰要他哄了。</br> 溫凝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fā),心想他昨晚后來又回來過?</br>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手機便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是一串號碼,號碼是江恕的。</br> 溫凝堵著氣沒接,電話響了四五次她都無動于衷,就那么靜靜地看著,隨著鈴聲斷了,緊接著便是一條條短信。</br> 哼哼,才打了四五次就沒耐心改發(fā)短信了,渣男!</br> 溫凝心里倒莫名的沒有了昨晚的難過和不安,小眼神瞥著那一條條不斷進來的短信。</br> “醒了嗎?先把藥吃了,還燒不燒了?”</br> “水摸摸熱不熱,不熱了再燒一杯,別喝涼的。”</br> “藥在桌上看見了嗎?醫(yī)生給你開了三天的量,每頓都要按時吃,飯后吃。”</br> 江恕不厭其煩地把紙條上寫的內(nèi)容再叮囑了一遍。</br> “我和你助理吩咐過了,要她盯著你吃藥,難吃也得吃。”</br> 溫凝揚揚眉,和助理吩咐了是什么意思?他一下叮囑了這么多,怎么,以后不打算管她了唄。</br> 無形當中被寵嬌的小姑娘多少有些矯情,一秒之內(nèi)胡思亂想了一通渣男始亂終棄的戲碼之后,委屈地把所有短信全都清除了,還順帶把他拉黑一通。</br> 愛管不管,愛來不來,反正她也沒吊著他,昨晚都說得那么清楚了。</br> 江恕最后發(fā)過來的一條短信她沒看見。</br> “我要去香港幾天,這陣子沒法去找你了,有空接接我電話,你乖乖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